第十章 模糊的眼神
明教和我聯姻,誰嫁給我?
只有她,一教之主方能配得上無匹戰功的驃騎大將軍。
那李元曦呢,誰都知道我沒結婚,可誰也知道我與李庭芝大都督的女兒情投意合。
另外,明教是秘密教派,天下沒多少人知道方照是聖姑,但謝太后能不知道?陳宜中能不知道?李庭芝能不知道?
那些把持天下的頂兒人物能不知道?
方照盯住我,眼神零碎而飄浮,有一絲傷心,有一絲痛苦,有一絲無奈,還有一絲興奮。
我也看著她,張大了嘴,失魂落魄的模樣。
方照居然說要聯姻,要嫁給我。
她還不如說,徐子清,你造反吧。
明教怎麼會突然心急起來,他們居然迫不及待的要和我聯姻。
我知道明教的教旨,分明、暗兩際。
按二十一世紀的說法,明教就是個極端組織,因為他們認為除了光明就是黑暗,中間沒有第三種選擇。
要麼是光明,要麼是黑暗,明教的教義非此及彼,總是個你死我活。因而此,它才會遭受當權者的極力打擊,無論宋朝還是元朝,明教都是非法組織。
我是當朝重臣,方照居然要一個朝庭的重要人物與非法組織聯姻。
「哈哈」。
我笑出了聲,這實在是太荒誕了。儘管我有心和明教合作,可是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機。
朱溪是什麼樣的人,我很了解,心機深沉,擁有優秀的大局觀。
方照呢,一個青年女子,領導如此大的幫派,就算她祖輩是方臘,享有祖先餘蔭,但她沒有一定能力,做得到那麼多粗野的桀驁不馴的漢子心甘情願的服從?
她和朱溪肯定知道我正處於一個微妙時刻!身份也好,官職也好,命運也好,我正等待朝庭的決定。
不,不,她是在報復我。
「哈哈,聖姑,你猜猜,我會同意嗎?」我高聲大笑,話對方照說,眼睛卻望著聞笑回觀的朱溪。
「你會同意。」方照的眉毛纖細,筆直挑去鬢角,眉毛下的臉龐平靜如水,沒有了剛才的疑慮和緊張。
「你以為你會和李元曦結婚,然後生子,然後與李庭芝共同負責大宋的平安?」
「別做夢了。」
「告訴你,朝庭正與忽必烈商議和談的事,榮王正在他的親王府,與忽必烈的密使會談。神武的大將軍,你不是自詡有著天下首屈一指的斥候隊伍么?還有趙晉,金履祥等朝中幫手么?」
「但你知道這個消息?」
方照忽地語言尖刻起來,怒火再一次在眸子里燃燒:「朝庭不想讓你知道,你就不會知道。別認為朝庭離開你就不行,請記住,朝庭是趙家的朝庭,天下是趙家的天下,臣民是趙家的臣民。別以為只有你為朝庭賣命……」
「天下人都為趙家賣命。」
笑容凝固在臉上,我胸中升上怒意。遠處的朱溪聽不見我的笑聲,掉回頭去,黃思義、王勇見我臉色不善,趕快走兩步,蘇墨,瞧我好幾眼,終究快步跟上去。
幾個人,與我和方照越來越遠。
方照直視我的眼睛,盯得那麼用力,彷彿要看進我內心深處:「李元曦,正是和談的籌碼。忽必烈派使臣送信,為皇孫德伸提親,對象便是李大都督之女李元曦。」
「高貴的忽必烈大皇帝折下腰,主動要求和談,破天荒第一遭啊。朝庭哪有不準的?打了那麼多年仗,也疲了,也累了,膽子也小了。最惱火的是,為朝庭贏得這等局面的那位將軍,卻無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總不成,將天下安危繫於他一身吧。和談,對內也好,對外也好,都是最好的辦法。」
見事透徹,不愧為一教之主。
但這不能阻止我的怒意,
一番話就象掩開紗布,露出醜陋的傷疤,而李元曦將是和親的對象,則象鐵鎚砸中那塊傷疤。
我怒目而視,壓低聲音,說出的話猶如生硬的釘子:「朝庭,離不開我。」
「是。」方照冷笑,斜睨著我,很不屑:「現在確實離不開你,所以瞞著你。不然,早就將和議之舉公告天下,不用偷偷摸摸,象幹什麼見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我也冷笑:「嘿嘿,你以為謝太后和宜中丞相會做出卸磨殺驢的事?江南之戰剛剛平息三兩月時間,他們就要鳥盡弓藏?李元曦好好的呆在臨安,太皇太后視若自家人,便是當真要和親,李庭芝願意,我願意?哼,開罪兩位領兵的將軍,他們才不會那麼蠢。」
率軍三年征戰,我擊潰強大的伯顏,掃平江南境內之元軍,大宋的版圖恢復到十年前的規模,我的馬脖子下掛滿敵人的頭顱,太皇太后和皇帝說「簞食壺漿,以慰王師。」
沒有人會傻到自毀長城。一直以來情報顯示,陳宜中對我愛護有加,他拒絕任何人對我的詆毀,包括正在健康的楊霖,欽差大臣還曾遭他罵得體無完膚。趙晉的來信也稱,陳宜中在朝會中屢次叫我國之干城。
而謝太后,如果不是她保我,我能以二十幾歲的年紀,享以一等國公之爵,擁有一品驃騎大將軍的名號?甚至天下人都知道我即將成為天子的老師。太皇太後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做荒唐的事?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冷笑。
方照哧哧地冷笑:「大將軍不是書生,更勝似書生。和議之成,便是虎落平川之時。」
小唇紅得晶瑩,陽光透過漫天硝煙射下來,陽光下,嘴唇一抹紅,晶瑩剔透,象早晨的露珠。
「聯不聯姻,成不成婚?」
方照再一次問我。話說出來,蒼白的臉蛋倏地變得和嘴唇一樣的紅,她凝住神色,把羞澀藏在紅暈之下,頑強而又固執地盯住我。
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迫切的要求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男人娶她,還有比這更奇怪的事么?
她的眼睛里除了羞澀,飄浮一點模糊的東西,也許那是不能對我說的秘密。
我驚訝地看著她,胸膛的惱怒變作了啼笑皆非,更沒時間去探究那點秘密。
難道她忘記朝庭了?
忘記我的身份了?
忘記了……李元曦?
我答非所問,對她說:「無論什麼時候,朝庭都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