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親
福滿樓的掌柜的最近有些憔悴。
自從趙明松帶人來福滿樓搜尋過後,木禾鎮的貴客們都不大願意來福滿樓吃飯住店了。他們大都覺得福滿樓既然都能讓罩捕頭搜上門了,便算不上是個能給他們長臉的好去處了。
尋常人家倒是不介意那些,可福滿樓的酒菜偏又貴得離譜,他們雖有心卻無力。
這樣一來,福滿樓未來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一位身著藕荷色蜀錦緞子的中年男子卻在這時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門口。
見有來客,掌柜的歡喜不已,竟然親自迎他。「喲,這位客官,裡面請!」
張敬德離開木禾鎮已有三年光景,一時見了福滿樓掌柜倒沒認出來,待看清了方才覺著有些詫異。
「怎敢勞掌柜的大駕,張某人實在受之有愧!」
掌柜的這才看清他的面容,原來他是張家大老爺,張敬德。
在木禾鎮,張敬德雖是家財最雄厚的,卻也算不上頂有名的人家。只因為張家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木禾鎮人,而是在二十年前突然舉家搬來木禾鎮的。當時並沒有什麼人清楚他的來歷,唯獨只知道他是知府大人許桓的女婿。
張敬德自來了木禾鎮便少有停留的時刻,他總是馬不停蹄的趕往各處做生意,因而木禾鎮上有許多人都不清楚他長什麼模樣。
「張老爺客氣了,我這福滿樓為貴客而開,張老爺既然是貴客,自然是當得起的。」
二人相視一笑,不再寒暄。
再說張府此刻也是亂成了一鍋粥,許慧萍突然暈倒,張府就像失了主心骨。張秋麗理所應當的擔起了主持張府中饋的責任,卻也有些力不從心,只好派人去請了張紫煙來從旁協助。
主持府中中饋是每個閨閣小姐的願望,因為這關係到她們將來嫁人後在婆家的地位。張秋麗雖沒了生母,卻有許慧萍的疼愛,跟在她身邊學了不少府中事宜。同樣失了生母的張紫煙就沒那樣的好運氣了,許慧萍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莫說教她,不為難她就令張紫煙千恩萬謝了!
這一次,卻像是老天爺送到張紫煙眼前的機會。
張敬德趕回張府時,天色已有幾分昏沉。
許慧萍仍在她的榮華堂安穩躺著,張秋麗與張紫煙卻並沒有在她身邊侍疾。這讓張敬德心中有些不喜,雖然他也不太喜歡許慧萍,到她畢竟是張府主母,生了病,理應要有兒女在身邊侍疾的。
這事若讓外人知曉了,只會讓人覺得張家女兒不尊孝道,屆時也會影響到她們二人的親事。
聽管家說張秋麗兩姐妹在麗雪閣議事,張敬德便急匆匆趕了過去。
免了守門丫頭的通傳,張敬德自顧自推開門,卻見著一副令他訝異的畫面。
兩姐妹一個站一個坐,正在梳理張府各個庫房的物什記錄。張敬德清楚記得,這兩姐妹素來關係不合,如今這般和諧的相處,真是出乎張敬德的意料!
見有來人,兩姐妹雙雙抬頭。
「父親?」兩人詢問的聲音都有些不確定。
「麗兒,煙兒,是我!」
三年未見,似乎兩個女兒都長高了,也更俊了!此刻她們眼睛濕漉漉的望著張敬德,倒叫他有些詞窮,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內翻騰著,他竟不自主的落下了兩行混濁的淚水。
見張敬德如此,兩姐妹也雙雙落下淚來。尤其是張紫煙,哭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失了生母,她的日子本就不好過,張敬德不在身邊,她的日子更加沒了依仗。如今見了父親,這些年在許慧萍與張秋麗處所受的委屈便齊齊涌了出來。張敬德忍不住擁住了張紫煙,他的女兒,定然是受了數不清的苦楚才會哭得這般傷心吧!
張秋麗默默退到一旁,目光欣慰的看著相擁在一起的父女二人。
「父親,母親病了,女兒身為張家大小姐理應前去侍疾。然府中又不可沒人主持中饋,這才叫了妹妹來教她如何處理府中事宜。如今父親回來便是大好,女兒教也教得差不多了,妹妹聰慧,自能領悟,女兒這便告退了。」
「竟是這樣……」看著退出去的張秋麗,張敬德神色複雜。映像中,張秋麗蠻橫無理,怎麼如今看來竟是這樣妥帖懂事?
張秋麗的離開,倒是更方便屋子裡的父女二人細敘離別之情。
榮華堂內,許慧萍的面色仍然毫無血色。張秋麗遣退了屋子裡侍候的丫頭婆子們,只留自己一人守在許慧萍身旁。
「母親,大夫說了,你只是受了驚嚇,並不是什麼大毛病,只要你安心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便會恢復如初。可是……」張秋麗坐在床沿上,如玉的素手握住了許慧萍的。
「可是,依女兒拙見,母親在這人世上最後的日子,也就剩躺在床上的這十幾天了。真是好生可惜啊,你盼了這麼多年,卻終究不能如願得到父親的心!看著你日日獨守空房,女兒可心疼了……」
「你知道嗎,這就是報應!你當年害死我與紫煙的生母,還想害死我們兩姐妹,若不是父親給你下藥讓你不能生育,只怕我們兩姐妹早就入了地府了!」
「多麼可笑啊,你最愛的男人卻是那個害你最深的人!你不知道,這麼多年,我在你面前演戲演得有多辛苦!」
張秋麗冷著臉說完話,便不再開口,只似笑非笑的看著躺著床上一動不動的許慧萍。
十多年的苦心經營,若不是看在她與張紫煙俱到了嫁人的年紀,她也不會這般心急的把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說出口。許慧萍為詭計多端,卻又小心謹慎,這麼多年她都沒能拿捏住許慧萍的把柄。如今,可真算是老天開眼,竟然送了她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許慧萍卧病在床,正好可以藉此機會奪走她的管家之權,也可以趁機教會張紫煙該如何理家。為了取得許慧萍的信任,也為另許慧萍放鬆警惕,她故意處處為難紫煙,假裝厭惡上學使人以為自己是個蠢笨無腦的女子,將自己的形象弄得一團糟。
現如今,只怕不會有好人家能上門求娶她做媳婦了!也罷,她的形象越是不堪,倒是越能襯得紫煙溫良賢淑,將來也能替她尋得一門好親事。
門外響起一道怒然的聲音,打斷了張秋麗的思緒。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全都在屋外邊?」
「這……是大小姐命我們守在屋外,說是怕我們人多嘈雜壞了夫人的休息。」丫頭們跪了一地,唯獨許慧萍的幾個貼身伺候的婆子仍站著答話,面上俱是賠著討好的笑。
「哼!」張敬德冷哼一聲,旋即推門而入。
「父親。」張秋麗起身施了一禮后便默默退到一旁。
雖然對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多有不喜,但張敬德也不能不做好面子上的功夫,便向跟著他一同入內的婆子道:「說,夫人怎會突然病倒!」
「回老爺,大夫們說,夫人是受了驚嚇了。」
「驚嚇?」
「確實如此。」回話的人卻是張秋麗。「母親是受了趙捕頭的驚嚇了,至於究竟是何緣故,還得要問問趙捕頭才能知曉。」
「不不不,不是的。」許慧萍的奶娘當即便跪了下去,絕不可讓老爺知曉夫人的病與趙捕頭有關,若是讓老爺與趙捕頭當面對質,只怕要揪出更多的事情來!
「好,那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張敬德顯然更信任自己的女兒,看著婆子的目光愈加冷厲。
「奴……奴婢……不清楚……」婆子白了臉,低下頭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既然你不清楚,我便去問問趙捕頭。」張敬德心存疑慮,也不待婆子阻攔便往府外而去。
婆子到底還想說些什麼挽回局面,卻也找不出理由來攔住張敬德。畢竟,人家是大老爺,而她不過是一個仰仗許慧萍才能生存的老婆子而已。
張敬德倒不是真的擔心許慧萍的病情,而是他覺得許慧萍忽然病倒,此事十分不尋常。
再說,此事既然與趙明松有關,那他就不得不去問詢一番。趙明松是趙懷的義子,而趙懷,卻是他的義兄……
趙明松回到家裡時,門口半個人影也無。因為林清住進趙家,為了她的名聲,趙明松遂請了自己的幾個兄弟及他們的妻女住進來。按理說是該有兩個人在門口守門的,可是這會……
他心裡暗道不好,難不成是林清出事了?
急匆匆入了府內,眼前的情況更是令他一頭霧水。
林清扶著頭靠在牆邊,身旁是一個眼熟的俊美男子。自家不大的院子里此刻擠滿了人,定睛細看,居然大都是木禾鎮的達官貴人們!
這是怎麼個情況?
「是你?」
「你……江韶?」趙明松愣住了,這個人不是陸承瑄的貼身侍衛嗎?他怎麼會跑到自己的宅子里來?
不待江韶回答,趙明松當即便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直指江韶而去。
「你還有臉見我?你家主子呢!」
眾人見這場面俱是一愣,他們是聽說這個江韶是當朝承瑄王爺的貼身侍衛才趕來巴結的,怎麼這個江韶與趙明松倒像是舊識?說是舊識,倒不如說是舊仇更加貼切。因為他們二人在見面后便打了起來。
林清仍然沒弄清楚狀況,只覺頭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