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也不知道是太有默契還是太沒默契,兩人剛好一個下意識往左偏,一個往右偏,暈成了臉對臉,真是冤家路窄。
凱文:「……」
地牢里陰濕寒冷,凱文身上穿的還是奧斯維德硬塞給他的那套,雖然比之前破布似的舊衣服好一點,卻也絕對跟「禦寒」沾不上半點兒關係。所以奧斯維德問的那句「你手怎麼這麼冷」簡直就是屁話,何止是手,他渾身都冷!
正是因為冷,奧斯維德帶著熱度的呼吸打在他皮膚上時,才更加清晰明顯。
明顯得他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凱文心裡「嘖」了一聲,心說果然受不了別人離我太近,太怪異了。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撩開一邊眼皮看了眼,卻見奧斯維德也一臉複雜地半睜著眼,一副想說什麼卻不得不憋著的模樣,大概也覺得這造型拗得不太痛快。
走道里風聲剛落,便響起了腳步聲,有輕有重,來的不止一個人。
改換姿勢的動靜有些大,凱文不可能冒險,只能繼續這麼拗著。
誰知在這種境況下,奧斯維德還是不怕死地張開了口。
就這位皇帝陛下小時候的黑歷史來看,他囂張起來簡直渾身掛著膽,在這種境況下搞出點兒動靜也未必不可能。
凱文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卻見他只是動了動嘴,並沒有出聲。
從口型來看,他在問凱文:「難受嗎?」
凱文翻了個白眼,這特么還用說?
奧斯維德:「看到你難受,我就舒服多了。」
凱文:「……」你是不是閑?
就在他被年輕皇帝的幼稚舉動搞得哭笑不得的時候,走道里的腳步已經從地牢那頭走到了這頭。
他表情瞬收,立刻閉上了眼。
「都還沒醒?」一個粗啞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那種嗓子里含著沙一樣的摩擦音,除了沙鬼一族,別人也發不出來。
「丟進地牢之前,給他們每人滴了點葯,能葯倒一頭猶塔巨型野豬的量,正常人肯定扛不住,估計今晚都醒不了。」一個略微尖細的聲音答道。
凱文:「……」比野豬能扛,不知道這是誇還是罵。
沙鬼拋了個什麼東西出去,「叮」地一聲,聽音質像是玻璃質的容器,「那正好,這是你們要的,可以在這裡挑一個人試試,效果自己看。」
尖聲音恭維:「效果已經見識過了,不然他們也不會躺在這裡。」
凱文心思一動——
能讓他們躺在這裡的是那個披了皮囊的沙鬼,現在照這兩人的話來看,那沙鬼「誰碰誰死」的逆天狀態不是普遍現象,而是跟他們手裡拿著的東西有關?
可如果真是這麼關鍵的東西,沙鬼會輕易給北翡翠國的人用?
「別廢話,趕緊試試,沒什麼問題我就回荒漠了,領主在催。」沙鬼的聲音里透著慢慢的不耐煩和傲慢。
尖聲音道:「您這就要回去?陛下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招待您,起碼得辦個隆重的送行宴會,不然陛下病好了肯定要拿我問罪的。」
沙鬼更不耐煩了:「用不著了,我們今晚就走。」
這麼急著走?
把好東西留給北翡翠國,都不看看會攪起什麼樣的動蕩就退回荒漠,這跟沙鬼一貫的囂張風格不符合啊,總不至於真的無私奉獻不求回報吧?
凱文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雨季要來了。
現在已經是五月了,東部安多哈密林霧期結束,就意味著整個大陸最大最長的雨季要來了,前後頂多只會相差兩三天的工夫。沙鬼一貫怕水,討厭潮濕,每到雨季就只能乖乖窩在西部荒漠。
這也是他們沒法完全壓制其他種族,佔領整個大陸的原因。
這是眾所周知的弱點,沙鬼也沒有掩飾,他略帶嘲諷地笑了一聲:「這一瓶夠你們操控的,雨季持續四個月,對我們來說真是太過長久的時間,能做很多事情了,希望我們重回大陸的時候,能看到你們計獲事足,也別忘了跟我們的約定。」
「怎麼會。」尖聲音笑了,他似乎搓了搓手,斟酌道:「那我先試試?讓我來挑一個……」
他拖長了尾調,腳底在地牢有些潮濕的地面摩擦著,似乎在轉身看著各個牢房,猶豫著應該選哪個倒霉鬼。
凱文聽見他朝這邊走了兩步,因為興奮而變得粗重的呼吸幾乎貼到了牢房的門欄上:「金獅國的怎麼樣?」
他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玻璃瓶,似乎在考慮。
沙鬼大概受不了這麼磨嘰的性格,嘖了一聲,道:「快點,不過我事先提醒你,這東西並不好操控,還有你那手別抖,瓶子抖碎了就前功盡棄,有你跪著哭的。」
聽了他這話,尖聲音似乎又慎重了一些,他撤後兩步,轉向了對面牢房,「那就先拿這邊的試試,靈族一個小祭祀,試壞了也不影響。」
凱文聽見那邊悉悉索索一陣輕響,而後是連呼吸都屏住的寂靜。
就在他扭著的脖頸開始發酸的時候,尖聲音突然低聲道:「來了來了,站起來了!」
凱文:「……」八百輩子沒見人站過么,這麼一驚一乍的。
他當然知道尖聲音所謂的站起來沒那麼簡單,應該是把瓶子里的東西用在了那個靈族小祭祀身上,並且效果不錯。
「他有意識嗎?」尖聲音問道。
沙鬼:「當然,不然怎麼偽裝。」
看來是跟之前的重甲騎兵一樣,借了皮囊偽裝成正主。
凱文心裡一琢磨,差不多明白了北翡翠國的意圖,如果瓶子里的東西能有這種效果,那麼想對付哪個種族,就抓幾個人來換層皮。
如果是戰士,可以回去搞亂軍隊;如果是宮廷里的人,那可以接近上位者;如果直接抓到了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比如掌權者,那就更方便了!簡直兵不血刃就能取而代之!
這特么是上哪兒搞來的巫術?凱文納悶極了。
「有意識還會聽話嗎?讓他把另一個掐死。」尖聲音陰暗地攛掇。
沙鬼:「瓶子在你手裡。」
「哦哦,那我來試試——你,過去扭斷他的脖子。」尖聲音壓低了嗓音,聽起來又輕又陰森,刻毒極了。
「好。」一個陌生的聲音應了一句,應該就是被頂包的靈族祭祀。
片刻之後,就聽「喀」的一聲骨骼脆響,尖聲音壓著興奮道:「好,好,太好了。」
沙鬼問道:「現在知道效果了?親手試的感覺不錯吧?地牢里這麼多人你隨意,我事辦完了該回去了,剛才來的時候天就已經陰沉了不少。」
話音剛落,走道里便響起了呼的風聲,又很快歸於安靜。
那尖聲音半天沒有動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之後,又嘆息般地喃喃了一句:「好。」
凱文:「……」聽著就是個變態。
尖聲音的腳步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朝凱文他們這裡來了。地牢的走道並不寬敞,幾步就貼到了牢門跟前。
凱文能感覺到那人穿過門欄伸出了手,手指正在一點點靠近他。
鬼知道手裡有沒有什麼古怪的東西。
因為側著頭的緣故,那人只能看見凱文的後腦勺。
仗著視角安全,凱文微微撩開了眼皮,卻發現奧斯維德正半閉著眼,一動不動地越過他的肩膀,緊盯著牢門的位置。
凱文:「……」
冷不丁看到這麼個情況,他心下一驚。可那尖聲音卻並沒有發現,也不知是太亢奮了還是什麼。
就在凱文屏息的時候,奧斯維德雙眼倏然全睜,整個人如同猛豹一般躥了起來,凱文登時明白,轉頭便是一巴掌。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凱文的巴掌不偏不倚打在尖聲音的手腕上,他手指一軟,掌中握著的一個玻璃瓶便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奧斯維德已經越過凱文竄到了牢門口,狠狠地掐住尖聲音的脖子,一扭一拽。
砰——
尖聲音的頭在金屬制的門欄上狠狠撞了一下,磕出了血。
一個瘦高的身影突然從對面牢房裡竄了出來,直撲這邊。他身上穿著白色的麻袍,頗有種裹屍布的風範,一掃一掠間像個枯朽的幽靈。這服裝審美不用看都知道是靈族的。
那個被頂包的祭祀!
危急關頭凱文可沒忘之前的教訓,那個重鎧騎兵被戳破后,躥出來的沙鬼誰碰誰死。
他順手摘了尖聲音腰間掛著的長劍,又將尖聲音整個人朝前一推,剛好跟尖嘯而來的祭祀撞了個滿懷。
相撞的瞬間,凱文抬手便是一劍,又快又狠。
而奧斯維德則抄起了地上滾動的玻璃瓶,吼道:「讓開!」
在那一眨眼的工夫里,被頂包的祭祀因為奧斯維德一聲高喝剎住沖勢,同時凱文的長劍從尖聲音背後捅進,從胸膛透出,「噗嗤」一聲,扎進了祭祀的心口,直接將兩人捅了個對穿。
中了!
跟沙鬼糾纏多年的經驗,使得凱文練了一手一招斃命的本事。這一劍下去,他便清楚地知道,沙鬼的心臟被捅穿了。
一聲凄厲又粗啞的長號響起,奧斯維德二話不說撲開凱文。
被捅穿的靈族祭祀整張皮囊轟然爆開,沙粒四散,濺得到處都是,但濺向凱文他們的那些則統統被尖聲音的身體給擋住了。
凱文被奧斯維德撲到了遠離牢門的角落,眼睜睜看著尖聲音從頭開始坍塌,化成了地上的一灘沙。
地牢里這麼大動靜,門口那些守衛再不來就是死的了。
兩人翻身起來,三下五除二搗開牢門的鎖眼,直奔隔壁,把米奧的牢門也給搗了。
「操憋死我了!哎——快醒醒!別裝死了!」米奧一蹦而起,一邊接了金屬棒費力地捅著自己的腳鏈,一邊連推帶搡地叫著同牢房的那三頭巨獸人。
金屬鎧甲的碰撞摩擦聲接二連三響起來,嘈雜的人聲從走道那頭傳來——顯然,守衛們衝進來了!
要命的是,聽起來聲勢浩大。
米奧捅著鎖眼的手一抖:「……」
奧斯維德:「薩丕爾那傻逼老不死的把全城的軍隊都調來守這破牢了嗎?!」
米奧一臉藥丸的表情:「你說我把自己擼細了從氣眼裡鑽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凱文:「呵呵,別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