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滾去的同時,奧斯維德直接推翻了旁邊矗立的一塊大石,橫在了大部隊所在的洞口之前,巨門剛好在那一刻跟高石合上了縫,貼著高石背面繼續緩緩下落,將一切可能的危險都斷在了外面。
電石火光間,兩人甚至都顧不上其他,眼中只有狂襲而來的沙鬼。
凱文滾進洞內便就地一個起身,變成單膝跪地的姿勢。他利落地從身後的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矢,搭在弓上穩穩拉開了弦。
巨門落了大半,還剩不足小腿高的空隙。砂石旋風猛地砸在巨門之上,發出隆隆悶響,猶如滾雷一般。
凱文手指一松,三箭齊發,將已經順著門縫探進頭來的沙鬼直直釘出了門。
沙鬼狂嘯一聲,打算就勢再沖,巨門卻終於在此時轟然落到了底。
沖得最快的沙鬼被巨門斬成了兩截,一部分在門裡,一部分在門外,尖利的咆哮聲內外相和,顯得格外詭異。
凱文想也不想,便是接連三根箭矢,一根接一根地將沙鬼被夾進門內的部分狠狠釘在了地上。奧斯維德跟著長劍一捅,就見垂死掙扎的沙鬼終於徹底歇了勁,變成一團毫無生命力的散沙,鋪散在靠近門口的那塊地上。
一切暫時告一段落,終於可以稍微安定下來。
凱文將搭在弓上的箭矢撤下,在手指上轉了一圈,輕巧地順著肩膀的弧度滑進了本后的箭筒里。
「你抱著的辛妮亞呢?」凱文瞥了奧斯維德一眼。
「剛才順手塞給誰了,一起進了隔壁。」奧斯維德說起這個臉色也不太好看,「會有人照顧她的。」
「所以這裡是……」凱文站起身,大致掃了一眼洞內,就見裡面一片幽黑,長不見底。洞邊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路會嵌一顆螢石,勉強照著凹凸不平的路。一眼望下去,星星點點,夜空似的。
「西奧多……哦錯了,沙鬼提到的傳說中的金獅國密道。」奧斯維德回答了一句,又有些奇怪地問道:「你不知道?你不是活得比王八還長么?怎麼會不知道?」
「什麼比喻?!仗著我現在懶得揍你?」凱文沒好氣道,「活得久也不代表我一直在軍團里混著,那樣太容易被人發現不對勁了。況且我中間還被埋過幾次,睡過很多年。」
奧斯維德緩緩走到門口,把釘在散沙中的長劍拔了出來,又將箭矢拋給凱文:「這條密道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修了,據說修了兩百多年,歷經了四任皇帝。最後一任就是貝瑟曼,我以為你會聽說一點。」
凱文聳了聳肩:「那我不知道就太正常了,貝瑟曼皇帝時期我才出來混世。」
奧斯維德哼了一聲,用劍撐著身體,倚著石壁靠坐在地:「有件事我倒是一直沒有想通。」
「怎麼坐下了?」凱文站在他面前,踢了踢他的腳尖:「嘴跟腳只能用一個么?邊走邊說。」
奧斯維德兩手架在曲起的膝蓋上,敷衍地擺了擺,道:「稍等一下,我現在眼睛看不見。」
凱文皺了皺眉,乾脆蹲在了他面前,抬手抵住他的眼皮仔細看著:「怎麼總發黑?你這是虛壯啊。」
奧斯維德:「……放屁。」
他本來還任凱文的爪子在眼睛上亂摸,聽到這話頓時又不樂意了,抬手一把將他的手拍到了一邊:「別東扯西扯的,問你話呢親愛的閣下。」
「我看下你的眼睛而已,又沒堵上你的嘴,有什麼想不通的就問唄。」凱文哭笑不得。
「你不是活了很久么?為什麼當初來帕赫莊園的時候,會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奧斯維德閉著眼睛問道,「難不成你還能越長越回去?」
凱文答道:「我不是說了么,釘穿心臟才會死。」
奧斯維德:「所以?」
「所以其他的其實跟你也沒什麼區別。就好比上次死在戰場上,我的樣子就停留在了那個時候,直到重新醒過來。之後我還會正常變老,如果這次幸運地沒碰上任何意外,安穩地老死,那我就會在下一次醒過來的時候變回小時候的樣子,再重新長一遍。除了受了傷會癒合這一點外,我就是個正常人。」
奧斯維德聽了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將後腦靠在石壁上,半睜開眼睛懶懶地問道:「這麼說來,豈不是相當於過了很多輩子?」
凱文隨口答道:「差不多吧,除了什麼都記得,確實像過了很多輩子。」
「那你——」奧斯維德略微遲疑了一下,又接著道:「你之前的家裡人呢?我是說你活了這麼多年,在不同的時期總會有不同的家人和朋友,你之後都有去看過么?」
「家人朋友?」凱文愣了一下,而後嗤笑了一聲,「你覺得我這種天生地長的人會有父母?」
奧斯維德沉聲道:「家人不止是父母,還可以是妻子、兒女之類……」
凱文一臉古怪地看了他一會兒,「我哪來的妻子兒女。」
奧斯維德:「……」
曾經的光明神凱文·法斯賓德閣下在腦中略微回想了一下,他當神的時候沒少調笑別人,但自己始終光棍一個,當人之後連調笑別人都少了,並且依舊光棍。
主要原因大概在於他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跟別人有太深的關係牽扯,並且非常懶……懶得去注意誰長什麼樣子、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這位閣下有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他不太想討論某個話題的時候,不管別人跟他說話的模樣多麼正經,他總能輕輕一撥就把話題扯到十萬八千里之外。
所以即便有主動送上門來的,也都被他一頓東拉西扯給堵回去了,讓人氣恨不已又十分無奈。
總之,這種混賬玩意兒就是個注孤生的命。
你問他妻子兒女,那不是逗他玩兒么。
皇帝陛下被他一句回答弄得十分複雜。一方面,聽說這人是個萬年光棍,他心裡莫名鬆了口氣,甚至有些慶幸。另一方面……活了這麼多年都還是個光棍這他媽絕對是有點兒什麼問題吧?!
「你這是心裡有疾還是生理有疾?」奧斯維德終於沒忍住,還是嘲了一句。
凱文:「……」
他抬手便是一巴掌,毫不客氣地扇在奧斯維德的腿側。「啪」的一聲,又脆又響,一聽就知道是那種火辣辣的生疼。
奧斯維德:「……你造反么?」
凱文冷笑一聲:「造反我就扇腦袋了,但是陛下你比較虛弱,我怕扇了你又是眼前一黑。」
奧斯維德雖然被打了,但其實心情不差。他裝模作樣地綳著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淡淡道:「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成個家,不是有疾是什麼?」
「我看你整天找打也挺有病的呢親愛的陛下。」凱文沒好氣地回嘲了一句。
兩位病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對視了一眼。
凱文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居高臨下地垂著眼皮道:「眼睛好了?好了就起來走吧,別賴著不動。」
奧斯維德抬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伸出了手。
「喲,剛剛還說我有病呢,現在又想讓我拉你一把?」凱文涼涼地嘲諷,「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呢?」
他踢了踢奧斯維德的腳,道:「快起來。」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走了,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丟給皇帝,顯然沒把皇帝放在眼裡。
片刻之後,凱文·被打臉·法斯賓德閣下又原路返了回來。他抱著胳膊盯著依舊伸著手的奧斯維德看了一會兒,終於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他一把握住奧斯維德寬大的手掌,將這個仗著自己是皇帝就撒潑的傻大個給拽了起來。
奧斯維德要笑不笑地看著他,腳下還沒站穩,就被凱文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能不能有點起碼的自覺?多大的人了……」凱文丟下這麼一句沒好氣的話,便打頭走在了前面。
奧斯維德在他身後看不到的地方笑了一聲,又很快蹙起了眉。他一邊走著,一邊按著太陽穴晃了晃頭。如果凱文回頭仔細看一眼,就能發現他的腳步非常虛浮,跟平時區別很大。
「要走多遠才能跟他們接上頭?」凱文頭也不回地問道。
「接頭?你是說隔壁的大部隊?」奧斯維德反應比平時要略微慢一些,他頓了一會兒才道:「不用想了,接不上的。」
凱文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問道:「什麼意思?接不上?」
「這兩條密道差別很大,隔壁的密道四通八達,有無數岔道口,迷宮一樣,但是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同樣很多。」奧斯維德答道,「能聯通金獅所有城鎮的地下,所以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他抬腳點了點地面,又道:「至於我們所走的這條,是為了給隔壁打掩護的,同時也能行軍,中間岔道很少,可以通往蜃海和冰原。」
「所以我們現在不是跟隔壁接頭,而是去追玫瑰舊堡那支隊伍?」
「嗯……」奧斯維德這一個字又拖出了有些疲憊的尾音,腳下的步子節奏也跟著有些亂,忽輕忽重。
「你怎麼了?」凱文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回頭走到奧斯維德面前,「眼睛又看不見了?」
奧斯維德搖了搖頭,道:「只是有點……頭重腳輕的。」
凱文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額頭,詫異道:「怎麼這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