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45.第 45 章

其實剛才握住奧斯維德的手時,他就覺得掌心溫度略有些高了,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很多年輕人體火都有些旺盛,整天像個移動火爐似的,掌心灼人一點也挺正常。

尤其軍隊里這樣的人可不少,凱文幾乎司空見慣。

但額頭也這麼燙可就不是什麼單純的體火旺了,這分明是身體出了問題。

「你在發燒!」凱文又用手背靠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

「怎麼可能?」奧斯維德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一沒受寒二沒感染,發的哪門子燒?」

「過度疲勞也可能會導致這種結果,你別忙著否認。」凱文答道,「今天動不動就眼前一黑的人難道不是你?別忘了醫官說的話。」

奧斯維德毫不客氣道:「那是放屁!同樣熬了一晚上,那幫頭髮白一半的都沒事,我會這麼大反應?還發燒……」他臭著臉嗤笑了一聲,「我長這麼大就沒生過幾回病,哪有這麼矯情。」

凱文:「……」

年輕的皇帝越說臉越黑,顯然是被戳了G點。可惜剛說完,腳下的步子就又是一陣發飄,頭昏沉得更厲害了。

凱文眼疾手快地給他搭了把手,沒好氣道:「承認生病能死?」

奧斯維德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能。」

凱文:「……」

偉大的前光明神頭一回生出了「良心」這種東西,他看著皇帝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有心想給他兩腳。但他自認為,身為長輩,偶爾也要對年輕人體現出充分的理解和包容——嘴硬就讓他們硬嘛,反正到時候暈的也不是他。

「好好好,你不是有病,你是火燒心,行了吧?」凱文沒好氣地略微撒開手,「你走兩步試試還能不能保持直線,能我們就繼續趕路,不能就在這裡歇一會兒。」

奧斯維德:「……你是不是分不清醉酒和頭暈。」

皇帝陛下堵完這一句,冷著臉抬著下巴便走,一副非常高傲的模樣。然而剛走沒兩步,就被凱文一把薅住手腕,道:「行了,還是在這裡歇會兒吧。」再走下去指不定頭一歪就能撞牆。

「不用!」奧斯維德一擺手否決了這個提議。

凱文哭笑不得:「剛才說不急著趕路的是誰,現在讓你歇你又不用了,這麼多年過去你逆反心理還沒好是不是?要不要我再給你治治?」

奧斯維德哼了一聲。

「好,我腿累得要斷了,一步都走不動了,英俊的皇帝陛下請你紆尊降貴地原地坐下,歇一會兒成么?」凱文抱著胳膊斜睨著他,不冷不熱地說著,心裡暗道:看在你小子生病的份上……

奧斯維德心裡知道這混賬難得給了個台階,再不順著台階滾下去,過會兒指不定真要動手。於是他也不硬撐著了,沉沉地「嗯」了一聲,哼唧了一句:「那行吧。」

凱文:「……」真夠蹬鼻子上臉的,說你胖還喘上了。

兩人也不再講究,直接倚著牆壁坐了下來。

奧斯維德剛才強撐的時候還覺得自己並不嚴重,這會兒一鬆懈,所有癥狀都變本加厲地撲了上來。頭暈腦脹、天旋地轉。心臟及其連通著的全身血管都有種異常的飽脹感,像是被人往裡面充了氣,隨時都有可能爆開似的。

凱文雖然嘴上一直在擠兌他,心裡卻還是擔心的。說來滑稽,他擔心的理由跟奧斯維德嘴硬的理由其實一模一樣——只是熬了一夜而已,以奧斯維德這種體格和身體素質,怎麼可能會出現這麼大的反應?!這顯然不是什麼疲勞過度,也不會是簡簡單單的發燒。

這條密道為了方便行軍,修得並不算窄,剛巧夠一匹半張翅的馬鷲通過。凱文坐在奧斯維德的對面,手肘架在曲著的膝蓋上,一邊摩挲著短刀刀柄上的紋路,一邊盯著奧斯維德。

就見皇帝閉著眼垂著頭,眉頭緊蹙,一手拇指緩緩按壓著太陽穴,已然沒有了開口說話的精力。

會是受什麼影響呢……

凱文在腦中把這一天一夜出現的人、發生的事走馬觀花地過了一遍——他這種模樣不像是長期積累下來的,病得這麼急只可能是某種突然出現的因素導致的。會是什麼呢……

是神官院的水台暗藏玄機?還是十二人會議中的某個大臣或指揮暗地裡動了手腳?又或者是——

安傑爾?

凱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清早在懸宮直廊上碰到的少年,他手裡捧著一捧多羅聖花,說是找來給辛妮亞看的。那花有問題?

細想起來,奧斯維德第一次感覺眼前發黑,就是在那之後。

可是同樣在場的自己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辛妮亞看起來也活蹦亂跳的……

其實對於安傑爾,凱文的想法一直有些複雜。他一方面覺得這少年來歷並不算明晰,看起來又太婉轉含蓄,不如班直爽,所以不太容易讓人全盤地信任他。但是潛意識裡,他又跟辛妮亞這小姑娘一樣,覺得安傑爾溫和無害,讓人不忍心對他起戒心。

所以他才一直讓安傑爾住在軍營里,儘可能地讓他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方面不至於有明顯的疏遠和戒備,一方面又能把握他的舉動。

可相處至今,這小子確實沒出現過什麼值得狐疑的狀況。

如果不是安傑爾,那就只剩借著「西奧多」的皮闖進懸宮內的沙鬼了。難道在捕捉沙鬼的過程中,奧斯維德不小心受了傷,當時沒注意,現在開始發作了?

也不太像……

凱文暗自在心裡琢磨了一番,提出了幾種可能,又一一推翻了,一時間還真沒找到最合理的解釋。

他垂下眼皮掃了一圈,在螢石光芒的映照下,地面上顯露出明顯的馬蹄印記,踩踏過的壓痕幾乎連成了兩條深色的路線,亂中有序。想必是下午被奧斯維德提前差遣去往玫瑰舊堡的那兩支隊伍。

有馬鷲在的情況下,行軍速度必然不會慢到哪裡。從軍隊出發到他們兩個躲進洞里,這段時間幾乎足夠軍隊穿越過小半個金獅國了,追起來夠嗆。

只有奧斯維德早點恢復,才能儘快跟上大部隊。

然而他們兩人身上除了武器,以及凱文整天隨身攜帶的裝著打火石信砂的那隻牛皮袋,什麼都沒有。大部分醫官都在隔壁的密道里,此時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個岔道了。

「這下真得靠你的體質硬抗了。」凱文抬頭看了眼奧斯維德,略有些擔心地說道。

奧斯維德並沒有回答,他按壓著太陽穴的拇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因為垂著頭的緣故,從凱文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緊蹙出兩道皺褶的眉心,以及蒙了一層薄汗的額頭。

「睡著了?」凱文壓低了聲音輕輕又問了一遍,對方依舊沒有迴音。

他遲疑了一會兒,乾脆悉悉索索地爬起身來,調轉了一個方向,坐在了奧斯維德的身邊。

年輕皇帝的側臉便清楚地落在了他的眼裡,奧斯維德雙眸緊閉,眉弓凸起,稜角分明的輪廓使他的眉眼藏在了深沉的陰影里,顯得有種說不出的疲累感。

他額角的髮根有些微微的濡濕,顯然難受得很,就連睡著了也並不安穩,呼吸粗重,節奏也有些亂。

凱文摸了摸他垂著的手掌,依舊有些燙人,甚至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甚至光是坐在這裡,就能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燙意。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並不太妙啊……凱文心裡嘀咕了一句。

然而這種燙人的感覺持續的時間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久,黑暗的空間里時間很難估算,但是凱文感覺頂多不到半個小時,奧斯維德身上散發出來的熱燙感便弱了很多。

他再次抬手摸了摸奧斯維德的掌心,果然快趨於正常狀態了。

「好了?」他對奧斯維德的恢復速度很是詫異,又不放心地用手背貼了貼奧斯維德的額頭,「還真不燒了……」

但是皇帝卻並沒有要立刻醒來的跡象。

想到他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應付了這麼多事情,凱文也沒立刻把他弄醒,打算讓他再睡一會兒。

想到奧斯維德的體溫降了下去,凱文放下了心,也不再繼續盯著了。他後腦勺靠上石壁,也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可這份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凱文的雙眼再度猛地睜了開來。

他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奧斯維德,就見他垂著的手指尖泛起了微微的青白色,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身體似乎還在以幾不可見的幅度微微打著顫。一股跟這個季節完全不相符的寒冷氣息正從他身體里散發出來,就連凱文都跟著降了些溫度。

「奧斯維德?」凱文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發現冰得嚇人。這麼冷的情況下再睡下去只會更冷,而這裡又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禦寒的東西。

平日里睡覺並不實沉的皇帝這會兒卻好像陷入了什麼夢靨之中,根本叫不醒,只本能地動了動手指,企圖抓住唯一的熱源凱文。

「喂——」凱文正打算把他弄醒過來,卻見他皺著眉動了動嘴唇,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個字,音調古怪而奇特,凱文一開始完全沒聽懂。

片刻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歐拿族慣用的語言,而是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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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的挑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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