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徐徐清風(三)

第七十四章 徐徐清風(三)

宣繒心頭陡然一震,身子一瞬間僵直起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雖然陸俊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依然頷首自語道,「先帝在世時,常贊宣卿為我朝罕有之輔臣,每遇其事,必親歷親為,不善不罷,可為何朕即位以來,宣卿卻默默寡言,全然沒有以往風采,難道朕就真的那麼不堪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怕是皇上多慮了,臣絕無倦怠之心,只是……」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只是?只是什麼?」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陸俊沒好氣的說道:「只是如今朝局混亂,卿是否還想再等等,再看看?朕可有猜錯?」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看宣繒急待辯解,陸俊繼續說道:「你與史相都是朕之臂膀,一個兼領兵政兩務,一個輔佐在旁井然有序,可如今,一個被人誤為當朝奸妄,一個卻做死氣沉沉,你讓朕去哪再找一個宣繒出來,助朕治理萬民,」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奸妄,」宣繒暗道聖上是話裡有話,稍微將頭抬起,卻見陸俊將一奏本摔於面前。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這是直學士楊簡去建康提舉南京鴻慶宮,臨走時遞給朕的直諫,說什麼奸妄不除,他就要自刎於朕的駕前,洋洋千言,道不盡忠君之念,卻不異於將朕置身熔爐,使朕寢食難安,試問真箇釀成慘禍,朕還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列祖列宗……」陸俊說完用袖遮面,望去就如擦拭淚眼,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手執密諫,兩手顫抖如篩,諫言中,不但細細列舉了史彌遠入朝以來的十大罪狀,更隱隱將自己也直列在內,恍如朋黨一群。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妄言,誣衊……」宣繒大呼道:「萬歲,楊學士雖言之鑿鑿,但史相一朝宰輔,處事間難免得罪旁人,如此含影射沙,陛下不可輕信,」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朕如何不明白,朕如是昏庸之輩,早將此諫念之朝堂,還哪裡會拖壓至今,」陸俊語氣無奈,又抽出一諫扔在地上,說道:「卿與史相為國為民勞心勞力,平時為了辦差難免會得罪旁人,只是史相做起事來未免有傷人和,確讓朕百感心憂,」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見聖上面色不豫,也不敢隨意插嘴,揀起第二封密諫,匆匆閱畢,卻是洪咨夔上書彈劾史彌遠的,裡面說史彌遠以修廟建寺為借口,將巨額田產捐出,卻實為逃避朝廷役稅,此外,尚告其在老家明州鄞縣以為父修家廟之機,大肆圈佔民田百傾,當地官員因畏其權勢,將告狀的百姓通通打入大牢,如今已是生死不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自大宋立國以來,因為功德墳寺擁有優免科差敷配的特權,朝中大臣以修功德寺為借口,捐產逃避賦稅,早就不是什麼秘密,甚至皇室宗親也好此道,不過是大有大造,小有小做之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可從洪咨夔書中所言,史彌遠所修寺廟規模之大,卷占田畝之多,確實讓宣繒有些汗顏不已。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這去年才剛剛在明州建好妙智、辯利兩寺,現在就已經開始籌劃什麼寶華寺了,光是前兩寺就卷占民田多達萬畝之數,要說他真的信佛,如此大手筆,也有點說不過去。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朝臣興建功德墳寺,自唐以後,乃風就盛,我朝也不例外,史相有錯,萬歲責罰就是,以此理彈劾宰輔,恐不便也,」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史卿忠君之心,朕從無懷疑,但他從政多年,樹敵太多,常此以往,朕欲替他遮掩也是有心無力,宣愛卿,你身為參政又兼領兵部,可要為朕多多分憂才是,」陸俊端坐龍椅,無奈滿顏。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此時倒表現的極為懇切,緩聲說道:「臣自當儘力,但史相權領中書多年,又替萬歲職掌樞密,如非議過多,臣擔心至久亦會生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他這話說的模稜兩可,既有替史彌遠回護之意,也有警醒聖上之心,俗話說「小心使的萬年船」,過分的謹慎是僵硬,但全然拋過卻不是為人臣所該盡的本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愛卿擔心的既是,」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陸俊以指叩案,接道:「史相畢竟是群臣之首,一舉一動皆關乎朝廷體面,單說外事一項,金國只認史卿一人,真是讓朕取捨難求,可朕如果一味偏袒,則未免寒了直諫人心,」話音一頓,陸俊冷哼一聲,斜看宣繒,沉聲說道:「金國欺我太甚,難道我大宋除了史彌遠,就再無人才可言?」稍含不滿之意,再輕輕將球踢回給他,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皇上的意思,宣繒怎會不明白,要放在別人身上,外事只認大臣,卻繞過主上,就憑這點,就足以讓君上心生殺機,但這決定委實難以立定,念及兩人同朝多年,互相扶持方有今日之局面,但前番逼宮之事,史彌遠又做的太絕,直把自己當做局外之人,可憐自己不惜抵抗聖名,也要於他共同進退,耳邊聖意徐徐環繞,心中卻如神龍翻江,過的許久,他方才緩緩說道:「臣以為袒護過多,不但從此無人敢諫,又於史相名聲有損,還請萬歲三思,」話語剛畢,額頭冷汗已是凝珠成滴,順著兩頰滾落下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陸俊何嘗不是緊張半天,但心裡的石頭這時總算是落在了地上,不經意間,汗水已然塌濕了後背,身子微微前傾,長出一口氣,不敢多露驚喜之色,淡淡說道:「聽卿此言,就知宣卿絕非一般小吏媚臣,他們只知攀附權貴,哪裡曉得眾位大人豈是靠溜須拍馬才得今日之榮耀,如果沒有真本事,縱算身臨頂峰,也恐崩於朝夕,宣卿,如今左右諫議不斷,久之不絕,未免傷了朝堂和氣,可朕身處其中,多言也是無益,以愛卿之名望,如能從中善加調停,以卿之能,他日朕必定也在西子湖畔為卿建邸賞祠,萌蔭澤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陸俊此話重託之意躍然紙上,如果不是他現在與史彌遠正漸漸背離,陸俊還真沒什麼把握。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看宣繒久無動靜,陸俊想他也是矛盾之極,激言道:「朕之江山,可就全望宣卿定鼎一念間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聞聽之下,眉頭連閃,一時喜憂參半,從聖上的話語中,他覺察到了變局的前兆,但這是好是壞卻讓他一時難以料定,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老臣年事已高,恐有誤聖上大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愛卿不必擔心,有卿助朕治理天下,何愁我大宋江山萬年,」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委實覺得有些天威難測,聽聖上之言,一點也不擔心太後會出面,雖受皇恩孤身獨對,可如今卻如坐針毯,受則富貴蔭及後世,辭則龍顏立變,馬上就有殺身之禍,自從皇上明示之時,他就知自己已然再難回頭。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陸俊見今天已經達到目的,不想讓他有機會開口推脫,重新將兵部的稽考名冊拿在手中,細細翻了一遍,卻沒見孟珙之名,不禁問道:「宣卿,我聽說建康馬軍有一指揮使,極善練兵,怎麼卻沒見於名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聖上可是說的孟珙,臣也曾聽過此人,他確實善於練兵,尤善騎戰,但聞其官名不善,所以沒曾錄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肯定是孟珙善於練兵,卻惹的同僚眼紅,在後打了他的小報告,陸俊一笑了之,說道:「朕曾於孟珙有過一面之緣,此人兵法嫻熟,倒是個難得的人才,宣卿既領兵部,何不給他一個機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一琢磨,馬上就明白過來,立身回道:「微臣明白,既然如此,這份稽考,容臣再重新與同僚商議之後,再報聖上御覽,」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滿腹心事的離開御書房,他的轎子就停在麗正門外,坐進轎內,只行片刻便轉入御街。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聖上今日卻獨自自己這裡下手,確實大出宣繒意料,看來聖上也清楚,他一旦插手樞密院,必定會遭反噬,夏震殿司七萬禁軍,確實不容小視,說來可笑,擴充殿司,原本是為了平衡京城與各州駐軍之間的力量關係,現在卻成了威脅皇權最大的助力,夏震不除,史彌遠的地位就穩若泰山,可輕易動之,史彌遠又怎會坐視不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今日新出廣告,江湖行連載章目第十八回,看浪子郭心再出殺招,遊戲山林,要看的快來買,過後不遇……」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掀起轎簾,朝外說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跟在轎旁的隨侍介面道來,「老爺,這廣告最近傳的可厲害了,每三天一期,前陣子就有,不過只是買賣人辦來賺口碑的玩意,登些買賣名錄供人參考,可最近又賣起了字文,賞銀又重,引的很多寒門仕子將文章賣於他們,換取一日三餐,」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點了點頭,遂放下轎簾,過的一會,隨侍就將一張印有文字的粗毛大紙遞了進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紙頁正反兩面皆有印字,從中對分,大大小小的文章方塊排的密密麻麻,最大的那塊,長有幾千言,赫然就是剛才叫喊的江湖行回目第十八,看來此文大受民眾歡迎,若非如此,怎可拿來做為噱頭。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除過此文,其餘多是閑文雅詩,其間夾雜不少店鋪名錄,所販諸物,一目了然。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沒想到如今的買賣人竟然精明至此,宣繒眉頭微皺,老覺得套彩的文頭「廣告」二字行筆很是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不多時,轎子就已抵達宣府,與史彌遠氣勢宏大的相爺府比起來,宣府少了些咄咄逼人之勢,卻多幾分古樸幽靜之意,門外古竹隨風搖曳,「沙沙」之聲不絕於耳。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父親,」宣珩正要出門,見父親進門,忙上前行禮。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你要出門?」宣繒應了一聲,將手中廣告遞給旁邊下人。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孩兒明日就要離開臨安,幾個同窗好友打算替我餞行,」宣珩一邊解釋,一邊從下人手邊討過廣告,問道:「父親也看這個嗎?剛才譴人出去買,卻是早已售完,沒想到父親卻是早早買了,」說著話,宣珩已經急不可耐的展開細讀起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既是餞行,也不急於一時,你先隨父進去,我有話要說,」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不解的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臉若冰寒,不敢多問,忙收起心思隨父親轉進府內。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一路父子二人皆默然不語,入的宣繒書房靜室,他當即譴退左右下人,示意宣珩坐在一旁,負手在後站在窗前,神色凝重。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見父親從衙門回來,就心煩意亂,顯是遇上什麼大事而亂了方寸,不禁低聲問道:「父親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嘴角抽動,話到嘴邊,卻是不知從何說起,仰天長嘆一聲,念道:「罷了罷了,終有一日,為父要離開人世,這偌大家業,可就要靠你了,你弟妹年紀尚幼,你身為大哥,定要仔細照料,千萬莫象為父,終日只知政務,倒是冷落了家人,」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聽父親說出如此不著邊際的話,宣珩更是滿頭霧水,忽然感覺不對,急問道:「父親……」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一擺手,止住兒子的問話,接著道:「你明日就要去興元府上任,雖說你此次升任一府知事,是靠自個的勤奮得來的,但身為我的兒子,別人自是會曲解輕視於你,你定要好自為知,干出番政績出來,旁人自會無話可說,」見兒子一臉小心,宣繒很是欣慰,一手扶上窗沿,接道:「興元一地,戰事不斷,難得最近清靜許多,你到任后,千萬不可怠慢,我稍後會書信一封,親囑趙彥吶重新布防興元府,為父不攔你,就是希望你能借這個機會加以磨練,自古亂世出豪傑,如果為父聽你母親之言,派你個肥水之地,那又豈能體現我兒能耐,珩兒,宣氏一脈,可就全看你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也知這是機會難得,說道:「父親今日之言,孩兒定當銘記於心,萬不敢有一日之疏怠,」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囑咐道:「興元府廣開榷場,又與金國交往密切,如果以後遇事與史彌遠有關,你必要告之為父,決不可輕易斷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愣了一愣,問道:「父親與史相……」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繒見兒子年輕氣盛,又正值仕途得意,如不加以點化,一但自己失勢,日後難免會遭人暗算,輕嘆一句,似是自言自語,「君臣博弈,古來皆通,君勢強,則臣必弱,可反之,聞臣名而不顯君之令,則禍至也,曆數各朝,其例多亦,我兒尚且年輕,須知人臣之本,不外乎親疏之別,只爭朝夕,短見也,」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聽的不甚明白,但聯繫父親前話,細想之下,大驚失色,顫聲問道:「父親,可是聖上不滿史相,愈……」手做橫斜斬出,如同刀鋒就勢劃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雖然現在局面穩定,但依為父看來,其不遠也,」宣繒將今日與陸俊的一番對話簡單的說與宣珩,此時不說,他害怕此子一但看不清形勢,被宵小利用,可就悔之晚亦。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聽完,卻完全沒了擔心的表情,喜道:「看來皇上是要重用父親,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你懂什麼,」宣繒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繼續說道:「如今史彌遠地位穩固,又有殿司夏震在後,雖然萬歲有心誅之,但也恐有心無力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珩忽而一笑,插話道:「可如果有父親替萬歲在外周旋,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見父親似乎難以定奪,宣珩繼續說道:「史彌遠這麼多年來,可有把父親放進過眼裡,按說,以父親的資歷,早就該進的樞密,可他卻故意不提,近年,朝臣對他又怨言日多,如果萬歲真有心誅之,父親,這大好機會,可不能輕易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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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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