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印章

23.第二十三章 印章

蘇幕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解開右邊的鎖鏈,一個鐵條嘩的一聲落下。修長的手臂猛力往右邊一拉,只聽咯吱咯吱幾聲,自己所站的鐵片台往上動了起來。只餘下下面那東西凄厲黏糊的聲音以及最後目光所見的左右擺動的幾條巨型的黑色尾巴,「嘭」地一聲,甩到石壁之上。

黑色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兩人的呼吸。

「西子,你再堅持一會,我不會讓你有事。」

西子微微應了一聲,黑暗裡看不清男子的面孔,甚至是聲音也因為失血過多腦袋混沌而分不清楚,「我若是死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上升停住,點亮火折,星點火光照亮男子的臉,修長的眉毛上不知是因為太過緊張還是太累掛著點點汗珠。聽到這話,俊臉微寒。

「蘇……幕白?」西子有些詫異。

男子愣了愣,學著西子平常的語氣,「嗯,不是我難道是鬼?」

西子沒力氣,索性閉上眼睛,由著蘇幕白將她抱出去。

入目的是一間尋常人家大小的屋子,懷裡的女子有些不舒服,輕輕咳了幾聲,血就從她的口中溢了出來。

男子的指縫中,溫熱的液體不停往下滴去,「還能堅持得住么?」

「沒事。」女子搖搖頭。

「我現在能保證你的元神不散,」蘇幕白看著她,目光複雜,「只是你的傷勢嚴重,需要儘快出墓,我才能把你治好。」

「我知道,」西子臉上全是汗,蒼白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血色,帶血的手死死抓住蘇幕白的手腕,神色是難有的脆弱,「我的心臟,有沒有事?」

「無礙。」

「那就好……」西子似乎鬆了一口氣,抓著他的袖子,閉上了眼睛。

旁邊有一塊倒下來的木板。蘇幕白將女子放在木板上,隨身的包袱給她枕在腦後,立刻就解開了女子的腰帶。

「你幹什麼?!」西子幕地睜開眼睛,抓住他的手腕,一激動又是撕心裂肺的痛。

「你現在肚子沒有了,沒辦法吃藥,」蘇幕白說著,脫下外衣,將自己的衣服還算乾淨的地方扯下一大塊,然後將旁邊找來的一碗香爐灰面上一層去掉,餘下的往西子腹部巨大的傷口處敷去,「這次出門帶的外傷藥用完了,只能將就這找到這個。你要打我等你傷好了以後再打。」

溫熱的手在她的腰間緩緩抹著,西子看著眼前的人,緩緩穩住了氣息,半天才道,「所以現在的這個才是你吧……」

蘇幕白手上不停,「你說的是我的本性?唔,不對,以前和現在都是我。」

西子撐著身體微微坐起,「如果我沒看錯,根雕里畫的是鎮妖咒,你是捉妖師……我現在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殺我,還救我?」

包好傷口以後,一雙手將她橫抱而起,男子語氣雲淡風輕,「幹嘛要殺你,你不是妖,知道我身份的也不只你一個。」

「不過,我們倒是要想辦法出去了,那個東西生著九條尾巴,應該是一條九尾蛇妖。」他接著道。

西子閉著眼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再一睜眼,只見蘇幕白還是這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似乎看著一隻稀有動物。

「你看什麼?」西子覺得渾身有點不自在。

「沒什麼,」蘇幕白趕緊收回目光,「前面有一扇門,估計是后室的入口,只是我擔心你這樣可以嗎?」

一手扶著蘇幕白,女子漆黑地眼睛看向他,掙扎著就要下來,「當然……可以,日行百里……都沒有問題,咳咳……」

腳步下碎石發出好聽的聲音,西子一愣,看到緊緊固定住她身體的手,明明不似花費了很多力氣,但是她卻動彈不得。「咳……放手……」

卻只聽到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鬼我雖然見得不多,但是這麼逞強的,也只有你一個。」

西子沒力氣再跟他扯,艱難地扭了扭身子,卻動彈不得,索性放棄,「……背高一點,硌得慌。」

眼前是一扇繪著百獸的木門,門上還有深嵌進去的灰色格子。門上落滿灰塵,蘇幕白一碰,那灰就落了滿地都是。

手沿著門細細摸索了一陣,「這是鐵樺木門,刀斧不破。門承著牆的重量,如果用蠻力,這個門上的石塊就會砸下來,將入口封死。看來硬闖是不行了。」蘇幕白道。

西子實在非常不舒服,正閉著眼睛休憩,然後渾身一怔,睜開眼睛。這個……是什麼味道?右手拂上門框,然後慢慢的眼睛變得清明起來,「這個裡面,藏著一個寶貝。」

「恩?」蘇幕白正要往回走,就聽見西子微弱的聲音。

「放我下來。」

「下來?」蘇幕白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你要做什麼?」

「開鎖。」

說完西子從懷中拿出一隻干蠍子,夠到鎖身,將它的尾部□□鑰匙孔中,緊接著用一根透明中空的尖利金屬刺破指腹。蘇幕白只見著紅色的鮮血從管中湧入蠍子的身體,身體慢慢膨脹,充滿整個鑰匙孔,然後輕微轉動,啪的一聲,蠍子暴血而破,門鎖也應聲而開。

吱呀一聲,黑色逼仄的樓道出現在眼前,蜿蜒向上。這樓道似乎很久沒有人走過,木頭腐朽,上面生著許多小蟲。西子將剩下一半的蠍子屍體丟在地上,澄澈的眼睛望向他,「你要是怕了,就呆在這裡,待會聽我的暗號。」

「這怎麼行?」蘇幕白撣了撣牆角的蜘蛛網,拿起一把玄鐵劍別在腰間。走過去湊到西子耳邊,長長的頭髮拂過她的面頰,呼吸溫熱,「西子,我們這可是過命的交情,怎麼可能拋下你不管。」

西子愣了一愣,然後被人抱了起來,她確實是累了,雖然對她來說,痛感都能忍受,但是畢竟失這麼多血,對她來說幾乎也就是致命傷。

「這裡應該是一座道塔,」蘇幕白環視四周,「西子,你原來來過這兒?」

「我來過,」西子淡淡,末了再補一句,「你也來過。」

然後蘇幕白反應過來,「這難道是……?」

「沒錯,」西子狡黠一笑,黑色的眼睛晶晶亮亮,蒼白的臉色似乎也好了許多,「這裡就是霜降塔的底層,待會,讓你見識一個寶貝。」

於是,蘇幕白就見識到了一個寶貝,那是放在台階角落裡的一個黑紅色的物體,從遠處,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發著紅光。

那是一隻人形的何首烏,周身經脈纏繞,如同一個幾歲的孩童蹲在地上,一臉詭異地望著屋頂。而那何首烏的肚子中間,有一個閃閃發光的紅色物體,光芒時強時弱,映得那小人更加詭異。

一種極強的不適感從蘇幕白的身上傳來。這個東西,如果沒錯應該是……「西子!」

「嗯?」細小的吞咽之聲,只見西子嘴裡正嚼著什麼,看著他答道。

在他不經意間,懷中女子五指向前,一下就將那紅光抓了出來,放入口中。

「你怎麼……?!」蘇幕白看著女子慢慢恢復血色的臉。如果他沒有猜錯,剛剛那紅色的東西應該是妖怪的元魂。只是,那元魂之中,似乎還有一些他目前還說不好的一些力量。

女子饜足地撫了撫肚子,然後抬起眼睛就看見蘇幕白一臉複雜的表情,半天說了一句,「……我的吃相太嚇人了?」

「不是。」蘇幕白撇嘴搖了搖頭。

「不是就接著上去吧。」女子漂亮的唇角一勾,心情似乎變得十分好。再一看去,西子手上本來流血不止的傷口現在絲毫無損。

「你的傷,好了?」蘇幕白驚訝道。

「還沒全好,」西子看了看她手上的傷口,聲音里有了幾分中氣,「只恢復了七八分,比從前慢了。」

樓道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不一會就到了上一層。

屋子裡的東西都被毀得差不多了,雜亂地癱倒在一塊。屋頂是一個封得十分嚴實的土層,「我傷還沒有復原,你能把這個弄破嗎?」西子仰著臉道。

蘇幕白往上一望,只見那土層中似乎還包著岩石,如果按照剛剛那一層的高度算,這裡再怎麼也有一丈高了。要破這麼厚的土層把握確實不大,卻又不想丟面子,索性捂著肚子哎喲一聲,「痛……」

女子抬眼,只看到蘇幕白似乎有些不舒服的臉。「你哪裡疼?」

「啊,別動,就是那裡,好疼!」

西子正檢查他肩上的傷。蘇幕白看著西子忽閃忽閃的睫毛,突然間覺得眼前的人如果溫柔一點,也實在是很可愛。於是在她旁邊緩緩勾起嘴角,「西子,你說,你這是不是關心我?」

還沒等到回答,一個掌風落在了蘇幕白的腹部。

「啊……」蘇幕白捂著肚子。

「你想多了,」女子收起手掌,「這裡痛?」

「是,是啊……」蘇幕白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靠在牆上臉色寡白。人還沒靠穩,卻只聽轟的一聲,身後的牆壁突然往後一轉,整個人就被吞進了牆壁後頭,「流年不利,要去燒香了……」蘇幕白趴在地上,閉上眼睛冷冷道。

這裡是一個隧道模樣的地方,但是隧道不長,更像是一個走廊,長明燈在這裡也晃晃亮著,壁上雕著凶獸,張牙舞爪,十分生動。而那走廊的盡頭,是幾口石棺。

這時,只見西子也走了進來,戲謔道,「看來你們捉妖師很會另闢蹊徑啊。」

「不是,」蘇幕白瞬間爬了起來,撣撣灰塵,聲音里有一絲無奈,「誰知道這個道士塔里,還能有這麼多棺材?」

西子不答,卻凝目朝棺木對面走過去,撿起一塊東西對著他觀察道,「這是什麼?」蘇幕白順著她的目光看見的卻是一枚印章,木頭刻成,上面盤旋著的是一隻鷹,那鷹的神情如同涓涓細流,帶著歲月沉澱過了的寂靜,而它的眼睛里卻是深不見底的鋒利。怎麼樣也不像是原來就放在這個位置的東西。

「這是一個紫檀木印章,」蘇幕白像看寶貝一樣細細端詳著,驚嘆道,「只是沒想到這裡居然有這麼上成的紫檀木。」

「很特別?」西子接過。

「恩。這種木材在國內不常見,木頭上天生長著火焰文,木質油亮光滑,帶淡香。紫檀木本來就是辟邪的好東西,印章被這麼一做,印在紙上,那畫紙都帶了辟邪之氣。」可是那印章似乎經過了一場及其劇烈的打鬥,缺了一角,上面的字體被利物划壞的幾乎辨認不清。

「什麼心?」蘇幕白辨認著印章上的字跡。

「無心為凈。」西子脫口而出,眼睛里是聚集的火焰。那印章被用力甩在地上,發出吭吭連續的幾聲響,「臭和尚,這次我要拆了你的廟門!」

不對,她突然間回過神來,她活得太久,居然忘記和尚已死。

四周安靜得似乎空氣都凝結了下來。

蘇幕白聲音沉冷,「西子,你不是說古墓里的東西都不能碰?」

「這個可以,它本來就不是屬於古墓里的東西。」

「不是,」蘇幕白閉上眼睛道,「我是說,西子,你剛剛一摔,棺材裡面似乎有人……在動……」

正這時,「嘶」的一聲長長的聲響在中間的石棺中響起,刺耳得讓人脊背發涼。接下來,第二聲、第三聲……似乎是長指甲一下一下撓著棺壁的聲音。

腳步聲慢慢響起在室中,西子身上是極其重的血腥味。

她每近一步,那抓撓聲就更大一分。

「小心。」蘇幕白說道,往前幾大步擋住西子,「那裡面的東西對你有反應。」

只見西子揚起臉扯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容,「我的東西,它當然對我有反應。」

於是蘇幕白蘇幕白還沒來得及領會西子的意思,就見著那棺材旁邊,躺著一幅畫。

雖然不是泡在綠水裡,但是似乎見過一般,畫上是一個女子,身上衣服部分已經被腐蝕,可是臉的部分還是異常清晰。

頭綴東珠,面若海棠,眉心一小點胭脂痣。

但是,是什麼東西把這幅畫從安叔說過的右耳室帶到這裡?

這棺材里躺著的,又是什麼?

再有,眼前的西子……怎麼跟畫上的人,這麼像?!

「西子……」蘇幕白似乎見了鬼一般,緩緩開口。

棺材蓋被緩緩打開,一陣黑煙涌了上來。西子唇上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過,「蘇幕白,你要知道的,馬上就能知道了。」

等到棺材全部被打開,女子臉上的笑容卻盡數退去,只見裡面是一個黑色透明的女人形狀的煙霧,正在朝著她笑,笑容裡帶著慾望、貪婪,以及陰狠。黑霧嘴唇輕啟,「哀家百年之後的歸處,擅入者,死。」

緊接著一聲衝破耳膜的尖叫,那黑霧突然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里映著蘇幕白和西子兩個人的影子。頓時,無數形狀怪異的黑霧骷髏生了出來,每一個骷髏的手上都捧著一些新鮮的人肉人骨,見到蘇幕白和西子,將手中的肉吞進腹中,然後猛地向他們撲來。

西子愣在原地,「蘇幕白,你快走……」

男子一個縱身,將呆愣著的西子攬過,幾乎是將她夾著,迅速向外面跑去。

「你扯我幹什麼,我不是叫你自己逃命嗎?」

「別說話,快走。」蘇幕白聲音沒有什麼溫度,西子抬頭,只見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唇角流了下來。

西子一怔,雙眸瞬時變藍,旁邊頓時生出無數蟲蟻將蘇幕白身後的那隻骷髏絆了下去。

「你有沒有辦法把這些東西全部收了?」

「有是有,」蘇幕白燦然一笑,「但是我得雕一個房子那麼大的根雕!」

石門轟地一聲關上。蘇幕白再用黃色的符咒貼在上頭,門上的衝撞力度立馬就小了起來。

「這個能保持多久?」西子微微有些喘。

「不久,我的符不太管用。」蘇幕白在屋頂周圍敲了敲,土層不是一般的厚。沒辦法了,死馬當成活馬醫。

只見他右手一揮,將桃木雕懸到半空,玄鐵劍一擲將木雕穿透插在上空的土層上。

口中緩緩念著什麼,緊接著就聽見地面緩緩裂出一道縫隙,陽光透過那越來愈大的縫隙透了進來。

西子獃獃地看著蘇幕白的臉,「我說,你也不是完全沒有用啊。」

蘇幕白眉頭一皺,只見那泥土簌簌掉落了些到二人身上。再等他平靜好心境之後,睜開眼,「我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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