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萬里雲（上）
十一月二日周六，不是工作日，但十二大區各級高能中心已經取消了一切假期，人人到崗。哪怕是窗外燦爛的陽光，也掃不盡里辦公樓里的怨念……其實更多還是緊張、惶惑和不安。彷彿有一股不定之風，正將一千七百公裡外的那記爆炸以及焚城的火焰餘燼，吹到中南半島上來。
上午十點，朗金穿過電梯廳，也穿過陽光與塵埃交織的領域。
前面就是唐立的辦公室，和前段時間不同，門外冷冷清清，對面的接待室也無人影。大家都知道這位奇葩老大已經很久沒來上班了，也就不會到這兒來敲門作態。
也就是朗金，每天還到這邊來看看，確認保潔是否認真工作，讓辦公室一塵不染。
今天他又過來，卻是一本正經地抱著盒子，去送資料來著。
意外又不意外的是，辦公室的門沒有打開，約好的時間，那位並沒過來。
朗金明明有唐立辦公室的進入許可權，卻是停在門外，在早上發出的信息下面，繼續留言：「唐總，資料已準備好。由於是保密文件，不能單獨放置，您過來的話就招呼我一聲，我給您送去。」
幾分鐘后，對面傳回一個字：「好。」
朗金當即一身輕鬆，又抱著資料盒子，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家辦公室。
屁股都沒坐穩，剛剛才將那批檔案交給他的井秀，就衝到他身邊，把他嚇了一跳。
「幹什麼？」
「又炸了！又炸了一枚！」
井秀表情超級複雜，有點兒看熱鬧的興奮，但也有意識這情緒和反應不太對頭的自我抑制，以至於還算得上秀麗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朗金頭皮一緊，下意識追問：「核彈？在哪兒？多少當量？」
井秀立刻回應：「東九二七區，這次不在我們大區了，在十三大區。」
「東九二七……」因為這個編號，朗金眼皮跳動一下，微閉了下眼，儘力保持著語氣平靜，「好像呂宋海盆區域，那邊是無人區？」
「差不多吧，充其量有幾個島礁。哎，你還去那裡做過設備維護。」
「你又知道了？」朗金這才發現，他還沒有把資料盒放在桌上，於是沒好氣地往桌上一扔，沉重的資料盒差點兒打翻了筆筒。
井秀聳肩：「剛剛你不是要查這些資料嗎？正好就瞥見了。」
此時，朗金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但再想想這個時間點，便又漸漸放鬆下來。他是真的鬆了一口氣——正經資料還沒有送到唐立案頭上，那邊就又出了狀況。姑且算是「那邊」吧，這樣無論如何也算不到他頭上。
然而「開墾團」究竟是發什麼瘋？
這段時間閑得蛋疼的大嘴巴王培烈也走進來，加入討論：「當初第三大區造反，也沒有扔核彈吧？這倒好，十二個小時之內連炸兩枚！奶奶的，不會把輻射粉塵吹過來吧？」
朗金一邊搜索新聞，一邊又問：「多少當量的？」
這是他第二次提這個問題了。
井秀總算回應：「不知道。目前媒體都是猜測，內部還沒有發消息。不過網上討論的，基本認為這應該不是戰術核彈了，最最起碼在十萬噸以上……周邊區域震感明顯，還有海嘯預警。」
「草，『開墾團』瘋了，平時不見影，這時候找什麼存在感啊！」王培烈繼續口無遮攔，偏偏他還想認真分析一番，「所以，是那兩個超A類通緝犯跑了過去？讓『開墾團』抓到了蹤跡，然後……」
「求求你別這麼想。」井秀三兩下抓亂頭髮，「要是這種邏輯，以後那兩位超A類通緝犯出現在哪裡，就是一枚核彈跟著過來。用不了多久，所有地方就都成無人區了。」
這時，辦公室里其他人，也在外面參與討論：
「凌晨四點的時候還在東八二四區，六個小時后，就跑到一千兩三百公里以外了？搭著專機去的吧？」
「所以『開墾團』就眼睜睜看著，沒給打下來？」
不，不是六個小時，很可能只有四個小時。
如果他今早發出去的資料，與那人那事兒能匹配上的話。
不是不可能，畢竟山川女士這個最大的「從犯」，曾在一夜之間，從悍然動手，到莫名與唐立建立起那般良好關係，這不符合正常的邏輯，更像是有什麼強大力量，包括個人的、組織的力量在發揮作用。
以前的疑惑，隱約可以與昨晚的事情匹配上……
當然，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朗金心念電轉，卻沒有加入討論。除了心事深重，也是因為這個時候，大區中心那邊又發過來信息。這次是一次線上視頻會議通知，要求各分區中心中層正職以上人員參加。
時間非常緊，就定在上午十點半，只有半小時不到的通知和準備時間。
這樣一個緊急會議，讓朗金眉頭擰了起來，當下起身，叫住幾個熱烈討論的下屬：「去整理遠程會場，給中層以上放個風，準備開會，上午別出去了，已經出去的趕緊往回趕。我去找梅總，回來以後正式通知。」
兩分鐘后，朗金在副總監辦公室里見到了梅洙。
其實今天剛上班的時候，這位暫時主持工作的副總監已經領著他們開了個會，傳達了凌晨大區高能中心發過來的種種通知精神。當時，朗金就覺得這位老領導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大概和他一樣，整夜沒睡。
如今近距離再看，其腫脹的眼袋，好像一劃就能淌出膿水來。
梅洙大口大口地吸煙，習慣性地吸到半截就掐滅，如此一來，煙灰缸里已經積攢了滿滿一堆。
趁著梅洙看會議通知的空檔，朗金將他桌台上的煙灰缸清理了一下。
短小的通知，梅洙看了好幾分鐘。
其實這裡沒什麼彎彎繞繞，按照通知要求布置會場、召集人員就可以了。但他就這樣看著、思索著。
朗金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有些心焦，但還是站在辦公桌前，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