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楚留香滿心疑惑,眼角餘光時不時的往旁邊瞟上一眼,最後還是沒忍住,湊到晏修白耳邊小聲問道:「燕小公子這是怎麼了?遇上什麼好事了?還是出門撿到錢了?!」
那表情,那眼神,那身上冒出來的喜悅泡泡,就算是瞎子也可以看出他現在必然是很高興,非常高興,無與倫比的高興的,與平常那個不苟言笑的燕長生一點都不相符。
晏修白拿著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還沒等他說話,旁邊的人就湊上來了,一左一右把兩個離得太近的人給隔開,順便瞪了楚留香一眼。
被瞪得人摸了摸鼻子,退回到安全距離,道:「這也太護食了吧......」
他聲音不大,但也不是很小,足夠讓另外兩人聽得清清楚楚,晏修白有些尷尬,他總覺得對方肯定是瞧出什麼了,他瞟了一眼燕長生,對方的目光直白而熱切,好吧,以楚留香的敏銳,一點都沒察覺那才是奇怪了。
晏修白輕咳一聲,舉起茶盞移開話題道:「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我收回以前的那句話,雖然你我立場還是相對的,但朋友還是可以交的,不然的話,可惜了。」
楚留香笑了起來,「晏大人早就是我的朋友了,不過我這次可沒幫上什麼忙,大人的這聲謝在下受之有愧。」
晏修白擺手,「香帥有這份心意就可,下次你再落到我手裡,我會把你安排在最好的牢房。」
楚留香大笑。
......
送走楚留香之後,夜已經很深了,晏修白吃的有些撐,便拉著燕長生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月亮很圓,星子閃爍,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本該是很溫馨的情景,身邊的人卻很不安分,走兩步,蹦一下,再走兩步,再蹦一下,就像真正的少年人那樣,充滿青春活力。
晏修白無奈的撫額,道:「你就不能收斂點,我總覺得楚香帥大概是看出什麼了。」
燕長生拉著他的手轉到他面前,一邊後退一邊道:「看出來就看出來唄,就是要被他看見!」省的和自己搶人!
「說的什麼話。」晏修白頭疼,「咱們現在的關係暫時還不能透露出去。」
燕長生瞬間停下了腳步,「為什麼?!」他不高興了。
「京城是是非之地,現在又是關鍵時候,情勢複雜的很,不宜招惹太大的麻煩。」
漆黑的眼睛瞪著他,沒有絲毫讓步的打算。
晏修白嘆了口氣,瞧著四下沒人,在他唇角親了親,摸著他的頭髮順毛,「乖了,咱們現在的處境不大好,京城裡的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等以後回了郃州,都隨你好不好?」
燕長生終於緩和了下來。
「那什麼時候回郃州?」
晏修白沉默下來,他其實明白,這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他現在勉強算是老皇帝的新寵,是三皇子安插在老皇帝身邊的一個棋子,只要老皇帝還活著一天,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還沒有個勝負的時候,他就得永遠乖乖的做他的棋子。
他並不喜歡這樣,他本是個喜歡自由的人,這種受人牽制的生活並非他想要的,可惜他卻不能拋開這些一走了之。
許是看出了他眉宇間的鬱結,燕長生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毛茸茸的頭髮蹭了蹭對方的下巴,他道:「沒事,總有一天會回去的,我會幫你。」
晏修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剛剛還略有些沉重的心情被這簡短的一句話弄得柔軟下來,他忽然覺得,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有這麼個人始終陪著,還挺好的。
兩人回到晏府的時候,正好遇到宮中來人,是老皇帝派人來傳話,說是要見晏修白。
深夜召見外臣,於禮不合,不過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說要見誰,別說深更半夜宮門已鎖,就是那人快死了,爬也要爬去見得。
燕長生就算有再大的不滿,也不得不憋著,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晏修白隨著宮中內監離開。
等人都看不見了,他想了想,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離開了晏府。
晏修白的眉頭皺的緊緊的,深夜召見,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他心下有些不安,偷偷的給來傳旨的內監塞了個紅包,想要探聽一下宮內的情況,也好有個準備。
對方紅包是收下了,可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想來也是個什麼都不清楚的。
他們沒進後宮,去的依舊是問仙樓,內監領著他七拐八拐進了老皇帝休息的地方,晏修白踏進殿門,路過那個內監的時候暗地裡又把那個紅包給順了回來,養家不易,掙錢不易,豈能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晏修白剛一進內殿,又被滿屋子繚繞的仙氣給熏到了。
他捂了捂鼻子,不著痕迹的環顧一圈,殿內燈火通明,那位假冒偽劣的國師連同好幾個道士和老皇帝一起,在煉丹!
沒錯,就是煉丹,大晚上不睡覺把整個大殿弄得烏煙瘴氣。
老皇帝見到他來,立刻招手讓他過去,對他上次進獻上來的仙藥很是誇讚,說是吃了之後精神明顯好多了。
自己煉製的葯他自己清楚,在這方面他對自己還是有些信心的,再不濟也比這滿殿的道士要好了不少,就因為這一點,晏修白勉強算是入了老皇帝的眼。
三更半夜不睡覺,老皇帝看上去似乎精神挺好,就連面色都好了很多,可就是這樣才奇怪,以老皇帝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好的精神面貌才是,自己的葯雖然好,可又不是真正的仙丹。
借著老皇帝拉他的時間,他不著痕迹的在對方手腕上輕碰一下,眉心微微皺起,果然,這脈象看著沒太大的問題,內里卻是虛軟無力,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他常年服食丹藥,體內本就積攢了大量丹毒,此次病重,又將身體徹底掏空,又豈是他區區一顆丹藥就能治好的。
晏修白本來也沒打算要治好他,何況也治不好,油盡燈枯的人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沒辦法,何況老皇帝還一直在作死。
丹毒有害,他不相信宮裡的太醫們沒人同皇帝說過,可這依舊沒有打消皇帝的求仙問道之心。
雖然他也是憑著這一點才擺脫了自己的牢獄之災,可是看著這滿殿刺鼻的「仙氣」,他還是感嘆一聲,簡直是作死啊!
就在晏修白被老皇帝拉著一起修仙煉丹的時候,燕長生穿過重重守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三皇子的書房中。
幸好三皇子還沒睡,可饒是如此,他還是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他再次深深忌憚,他雖然欣喜自己多了一個絕頂高手助陣,可更多的卻是害怕。
對方的武功太高了,他的府邸雖不能與皇宮大內相比,但也算得上是守衛森嚴了,可這人卻是來去自如,倘若這人要取自己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怎能不叫人害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人現在是為自己所用的。
「燕少俠。」三皇子起身,雖然內心忌憚,他臉上卻是笑的格外親切,「這麼晚了,燕少俠怎麼來了?」
燕長生不喜歡三皇子臉上的笑,沒晏修白好看不說,還很虛偽,既然不喜歡那就不看,他移開目光,直截了當的說道:「晏修白被皇帝召進宮了,你可有收到什麼消息?」
三皇子果然不笑了,而是皺起了眉,疑惑道:「現在?宮門已關,按規矩來講,任何外臣是不能入宮的。」
「所以才來問你,宮裡是否出了什麼事情!」事關晏修白,燕長生的眼裡難免帶了些擔憂。
三皇子聽在耳中,難免鬆了口氣,任何人只要有弱點,那麼他武功就算再高,也是可以控制的,何況他的這個弱點還是晏家的人,晏家是他心腹,三皇子忽然就覺得鬆了口氣。
他想了想說道:「最近宮中平靜,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你放心,明日一早我便進宮打探。」
燕長生冷哼,他也只會等到明天,明天還見不到人的話,他就自己進宮去找,對他而言,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要什麼時候才能做皇帝?」
燕長生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三皇子嚇了一跳,他目光一凜,幾乎是立刻反駁道:「燕少俠慎言,父皇還在世,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可是要誅九族的!」
嗤——燕長生垂下眼瞼,掩飾住眼底的不屑,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三皇子讓我殺人的時候可沒這麼冠冕堂皇過,難不成是我看走眼了,殿下當真沒有那個野心?!」
三皇子乾咳一聲,似乎有些尷尬,他沉聲道:「身為父皇的兒子,自然都是想要那個位置的,就算我不爭,大皇子那把刀時時刻刻懸在我頭上,也逼得我不得不爭,可父皇尚在,有些事情終究不能明說,燕少俠年紀小,更要慎言。」
果然虛偽,虛偽至極!
燕長生克制住自己的不耐,說道:「我是江湖中人,不懂你們那一套,我只會殺人!你只要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才能做皇帝?!」
三皇子神情緊張,嘴巴張了合合了張,最終小聲說道:「此事哪是我能決定的,陛下尚在,大皇子又牢牢的壓在我的頭上,我就是再怎麼想要那個位置也不可能隨便就能拿到啊。」皇位又不是路邊的大白菜,豈是想要就有的?!
燕長生面色冷凝,眼底慢慢的浮現一縷暗紅,「如果壓在你頭上的那兩個都死了呢?」
三皇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能飛進五隻蒼蠅,整個人都懵了,前所未有的失態。
「你......你..........」
「我說過,我不懂你們那些彎彎繞繞,但我會殺人!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三皇子本能的問了一句。
「等你做了皇帝之後把晏修白調回郃州,重新讓他做郃州知府。」
三皇子傻眼,「就這個?」
「就這個!」
「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我登基,加官進爵,封侯拜相我都可以給你,也可以給他......」區區一個知府,實在寒酸。
「我只要這個!」燕長生聲音堅定。
直到人已經離開了很久,三皇子才慢慢緩過神來,整個人驚恐期待狂喜,他當然是希望對方武功高強真的能將事情辦成的,那他想了幾十年的東西就能唾手可得,可內心又矛盾的覺得這怎麼可能成功,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吧。
不過無論成與不成與他而言都沒什麼損失,他與燕長生的關係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再沒第三個人知曉,就連晏懷清都不知道,就算對方失敗了也查不到他頭上。
而一旦成功,他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區區一個知府之位,想到燕長生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三皇子有些同情,果然是個傻的,太好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