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瑞雪兆豐年,氣候向來溫和的臨安難得下了場大雪,晏修白修為在身,並不怕冷,但樣子還是要做的,每天上朝下朝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現在的晏修白不是從前那個背景板了,誰都知道,如今的他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是朝堂上的新起之秀,賈相國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一時間拿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晏修白手段厲害,只要他想,攪混這一潭池水還是完全做得到的,而且,有他坐鎮,暗中也可以給燕長生那邊盡量增加一些助力。
他現在在朝堂上混的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架勢,唯一的不痛快大概就是和情緣分隔兩地了,為了避嫌,兩人之間連書信往來都克制到了一定的次數,而且每次都還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搞得像偷情。
快過年了,皇帝頗為慷慨的給所有人放了半個月的假,晏修白卻不得清閑,他現在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拜訪的,巴結的多的不能再多,府門口的車輛就沒有斷過。
無論是官職高低,還是有後台沒後台的,晏修白都一一招待,對著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不會過分殷勤,卻也不會低看每一個人,處事手段頗為圓滑。
楊過身為他的弟子,也會經常被他拉著見客,他現在逢人就得笑,笑的臉都快僵了,偶爾想要偷懶躲個清閑,都會被很快的抓回去,用對方的話來說就是,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書本上學不到的,現在有這麼個機會讓你看,讓你學,好好珍惜著!
楊過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苦逼的孩子了。
他現在每天醒來最大的願望就是今天別在來客人了,他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個年而已,好不容易有人陪著一起過的年。
可惜他的願望暫時還沒能實現,這天,他嘴角僵硬的替晏修白再次送走了一位客人,目送對方的馬車離開之後,他才垮下了肩膀,他轉身剛要回府,忽然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黑衣窄袖,一副武人打扮,並不是很富貴著裝,卻剪裁合體,看上去極為妥帖。
你沒有看到他的時候或許還不怎麼樣,但一旦看到了他,就很難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因為他那張臉實在太好看了,雖然眼角上有那麼一點瑕疵,但絲毫無損他的俊美,那道淡淡的疤痕反而讓他平添幾分魅力。
可惜此刻的楊過卻完全欣賞不了那份魅力,他現在全身的汗毛的豎起來了,整個人緊繃到了極致,他幾乎是無比僵硬的看著那個人逐漸走進,然後那隻修長好看的手慢慢向他伸過來,眼看著就要拍上他的肩膀。
楊過突然醒過神來,整個人像是被突然放進油鍋的螞蚱一樣蹦了起來,往後疾退,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身後的下人。
僕從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不過對方蒼白的臉色讓他有些擔心。
想著他或許是哪裡不舒服,身後的下人便站出來行禮道:「敢問先生是哪位?可有拜帖?」
這些日子府內的客人就沒少過,他們都習慣了,雖然眼前這人穿著打扮似乎有些寒酸了些,但前些日子也不是沒有過有才華的寒門之士前來拜訪過,他們可是被教導過的,絕對不能狗眼看人低,墮了大人的臉面。
對方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楊過,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就是他的弟子?」
這個他指的是誰,大家都知道,畢竟楊過就這麼一個師傅,他硬著頭皮上前道:「在下楊過,見過這位先生。」
楊過的這個態度讓身邊的下人有些驚訝,無他,似乎太有禮了些,他的脾氣府里的人都清楚,這些日子能夠耐著性子招呼各方來客,已經是十分稀奇的事情了,這還是被晏修白硬逼著的緣故。
燕長生感受到了對方的畏懼,卻並不在意,他的視線輕飄飄的在楊過身上掃過,最終投向大門深處,他一路兼程,想要見上一面的人就在這裡面了。
這樣想著,他連一點和外人應付客套的耐心都沒有了。
燕長生越過楊過,抬腳就往裡面走,卻被敬忠職守的門衛給攔了下來。
楊過頭皮發麻,硬撐著道:「今日天色已晚,先生若想見家師的話可以先遞上拜帖,明日再來。」
幾個門衛而已,自然是攔不住燕長生的腳步的,只要他想,連手都不用抬,就可以輕鬆入內,只是他到底沒有硬闖,這裡畢竟是晏修白住的地方,只這一點,便可以止住他所有的不耐。
他再次看了楊過一眼,非常爽快的轉身,離開。
直到對方的背影徹底消失,楊過才悄悄地擦了擦手,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的掌心已經被冷汗濕透。
他常年在市井中摸爬滾打,要比大多數人來的敏銳,剛剛那人給他的感覺太危險了,那人走過來的時候,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跑回去抓著他師傅喊救命。
幸好,幸好那人聽話的自己走了,楊過鬆了口氣。
事實上,燕長生當然不是什麼聽話的人,他只是不想給晏修白惹麻煩,在繞著晏府走了半個圈之後,他縱身一躍跳上牆頭,整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了府內。
晏修白的這座府邸不算太大,但也不是很小,亭台樓閣,水榭迴廊,該有的都有,好在燕長生方向感不錯,來迴轉了幾次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見到人的時候對方正伏案寫著什麼,神情認真,唇角似乎帶了那麼一點的笑,旁邊的窗戶半開著,讓燕長生將對方的側臉瞧得一清二楚。
燕長生悄無聲息的走過去,就這麼趴在窗戶上看著他,以晏修白的修為自然不會察覺不到他的靠近,他一抬頭,便對上一雙含笑的眼。
筆尖微顫,墨汁落下污了紙張,握筆的人卻卻顧不得這些了,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然後忽然綻開一抹笑,晏修白道:「你怎麼來了?」
燕長生歪著腦袋,含笑道:「給你驚喜,怎麼樣,開心嗎?」
晏修白走了過去,將窗戶整個打開,目光在他身上來迴轉動了一圈,道:「確實夠驚的。」
「那喜呢?」
晏修白湊了過去,短短的一個喜字模糊在兩人的唇齒之間......
隔著窗戶的這個吻並不如何纏、綿,卻溫馨親昵,帶著長久的思念。
晏修白在那雙薄而軟的唇上吮了吮,明明是那種讓人看了就覺得薄情的唇,卻讓他似乎嘗出了甜的滋味。
額頭抵著額頭,清淺的呼吸在彼此間流轉著,晏修白心下微動,無端端生出一股柔情來。
借著對方的力道,燕長生身姿輕盈的跳進屋內,雕花的窗戶在他身後合上,一個個輕柔的細吻落在他眉宇、臉頰、唇角上,讓他有些發癢。
他反手壓住對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身子進退間將人壓在了旁邊的書案上,
這樣一來,晏修白便處在了一個頗為弱勢的地位,他卻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反而目光含笑的看著壓在身上的人,任由對方用著極為生疏的動作一點點的舔吻著他,從唇角到脖子,就像他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小奶狗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尖銳的牙齒在細膩的脖頸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清晰的印子。
鮮紅的印子留在玉色的肌膚上,竟是頗為賞心悅目。
燕長生看了看,又舔了舔,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眼中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得色讓晏修白有些哭笑不得。
燕長生本來還想繼續的,雖然他不懂什麼技巧,他從來不曾和別人如此親近過,唯一會的也是上次從晏修白身上學來的,就這一方面而言,他簡直笨拙的可愛。
他動作生疏,時不時的還要停下來回憶一下,每一個步驟都是模仿著要晏修白來的,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虧他還能夠記得。
他的手勁卻很大,硬是將自己身下的獵物壓制的動彈不得,當然,晏修白也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而是頗有興緻的瞧著他的一舉一動,就連被對方不知輕重的手法弄得有點疼,也沒出聲阻止。
他沒阻止,燕長生倒是自己停了,因為他看到了書案上的一樣東西。
墨色的線條細膩洒脫,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眉眼含煞,五官深刻俊美的男人,並沒有多精湛的畫工,只是閑來隨手畫的一副小像而已,而且畫上那一團墨色的污跡更是破壞了整個畫像,可就是這麼一副已經半毀了的畫像卻讓燕長生一下子愣住了。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上那副小像,指尖的觸感讓他心下發緊,一種從未有過的酸軟感漸漸蔓延開來。
「怎麼樣?我畫的如何?」晏修白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雙手環繞摟住了他的腰,那腰柔韌纖細,手感極佳,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燕長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副畫像上,徹底忽略了那隻作怪的手,他不是風雅的文人,在書畫上也沒有什麼深厚的造詣,讓他來評論的話他也說不出什麼有理論的東西來,唯一能說的也只有乾巴巴的好看兩字。
「你是在變著法的誇自己好看嗎?」晏修白的語氣中滿是笑意。
燕長生閉了閉眼睛,身子後仰,整個人靠在了他懷中,然後才道:「你覺得我不好看?」
晏修白頓了頓,抬手沿著他的臉部輪廓慢慢描摹,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人的五官長得確實好,只是那通身的煞氣讓人容易忽略這一點。
「喂。」燕長生靠在他懷裡,腦袋一偏,輕輕的撞上對方的腦門,聲音低沉的說道:「這些日子是不是很想我?」
都靠著畫我的畫像來思念我了,嘖嘖。
「你難道不想我?」晏修白低笑:「某人可是千里迢迢,放下一切進這龍潭虎穴來看我了呢。」
燕長生:「......」
他其實很想反駁來著,比如說他來可不是看他的,而是來興師問罪的,說好的回來就辭官然後和他走的呢?!他等了很久等來的卻不是朝思暮想的人,而只是一封信,這人非但沒有辭官,反而陞官了,還頗有一種要在朝堂上翻雲覆雨的架勢。
他可以編出很多的理由,可所有的說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歸根究底,他確實是因為想見他才來的。
想就想吧,他還不屑去否認。
兩人膩歪了一陣,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下人恭恭敬敬的在外面敲門,燕長生幫他理了理衣襟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然後和他一塊兒出了門。
晏修白的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自然引起了下面人的關注,不過礙於身份,誰也不敢多問。
至於楊過,當他看到那個讓他忌憚的男人,和他家師傅手拉手,說笑著走進來的時候,究竟產生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就要問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