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小圓球雖然像是初出校園的「新鮮人」,還有點話嘮傾向,但還不至於一點眼色都沒有。
它也察覺了林海的言不由衷,於是又補救道,「我的獎勵十分豐厚,真的!」
林海回應道:「我信。」頓了頓又問,「是不是不管病得多重,只要壽命沒用完,就怎麼都死不成?」
「沒錯。除非您怎麼都想不開,非得自殺……可是只要活著,就有好轉的機會呀。」
林海也笑,「有道理。」穿成一個快死的人物,林海開心才有鬼,更別提紅樓里林海是個公認的……生育老大難人士。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相信就算是林海本人也早就活明白了:數代單傳,納了數房姬妾也就一兒一女,兒子早夭,女兒也體弱多病。
嘴上不說,林海本人也已經承認問題大半出在自己身上,甚至在髮妻賈敏離世之後更自覺命不久矣。不然何至於心灰意冷之下,要把女兒送到岳母身邊撫養?否則續娶之後讓填房教導,免去父女分離之苦,有何不可?
只是這事兒按到自己身上……現在的林海真覺得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他在現代的時候家產肯定不如林妹妹他親爹,更不是高級公務員,可身上器件是全乎的,功能也一概正常!
小圓球更是恰到好處地勸了一句,「總比成為太監強,是不是?」
林海忍不住扶額,眨巴了半天眼睛才醞釀過這勁頭,「你可真會安撫人。」
小圓球雀躍地顫了顫,「是嗎?您喜歡可真是太好了!」
林海暗嘆一聲,「你叫什麼?」
「我告訴您了呀。」小圓球有點受傷,「您這就不記得了嗎?」
這語氣……我又不是負心漢。林海忽然福至心靈,「難道你就叫『不孕不育專科系統』?」
「是呀。」
林海按了按太陽穴,「能改個名嗎?」
「好呀好呀。」小圓球又是一陣激動地震顫。
小圓球雖然呆了點,但它夠軟啊……林海頗覺安慰,便問,「不如叫你小金?」
「好呀。」說完,腦海里那金色的小圓球便開始了瘋狂轉動。
林海忽然有點頭暈,應該不是這小傢伙轉得他眼暈……他這才發現跟小金交流也是很耗費精力的。
小金猜測林海心思的水平實在不成,但檢測身體狀況卻是一等一的……精準。小金也在此時說道:「您該休息了。不過在此之前您要聽聽您上一任的遺願嗎?」
這也能聽?林海自然應允。
林海本人的心愿只有一條:多疼疼黛玉。這個必須沒問題。林海鄭重地回答道:「她就是我的親閨女了。」
這話發自真心,而且此話一出,林海身子猛地一松,感覺有什麼東西離體而去,那無處不在的痛意也隨之削減了一點。
小金也很驚訝,「哇,您這就獲得上一任的認可啦。」說完便又原地轉了幾圈兒。
這小傢伙……林海道:「我想休息一會兒,順便請你整理一下你全部的功能,等我醒來咱們好好聊聊吧。」
說真的,林海就算撿了個健康的身體也得心力交瘁:穿越又非他所願,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又全是陌生人……
不說無所適從,但不安總免不掉。
好在林海心寬,正所謂「假如命運~玩~弄~了你,你也不能自暴自棄」不是?何況他穿來除了身體太渣之外,處境怎麼都談不上差。
要地位,有;要權勢銀錢,也有;要忠心手下,更有;最後還沒有家庭拖累。
林海翻了個身,心說縱有千般不情不願,也得先活下去再說。不過這身子骨……一個姿勢待久了,腰身就能失去知覺……光剩下痛。
頭疼欲裂都能忍,但腰痛成這樣,林海卻有些不安。
林海綳不住去求援,「小金,能推薦一個睡著比較舒服的姿勢嗎?」
「好的!」
隨著這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林海腦中便出現了一個微妙的姿勢:腰部架高,雙腿也要架高,幸虧不用……腿腳也張開。
林海倒也果斷,直接叫人準備引枕和坐墊,依照小金的「指示」,以這個姿勢躺下來。你還別說,剛躺好腰部痛意頓減,沒多久林海便安然與周公相約。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飯時分,此時林大和包懷尚也再次過來探望。
睡得不錯的林海臉色好上幾分,林大與包懷尚欣慰與安心之情溢於言表。林大在心裡念了聲佛,又笑問道,「許大夫說過會兒就來瞧瞧老爺,您看?」
許大夫實際上在早上已經來過一次,只是那會兒林海正昏迷,不知道罷了。這時收了林府豐厚的謝禮,又聽說林老爺好轉,不僅蘇醒更用了飯,許大夫自然更為上心。
林海笑道:「辛苦他了。」
林大與包懷尚見林海精神頗好,卻也不願讓老爺為閑扯而疲憊。討過主意,二人便齊齊告退。
林海在等晚飯上桌的時候,小金也主動「顯擺」起來,「我能算賬!能評估醫療水平!也能當搜索引擎!」
林海一聽也來了興趣。
仔細追問過,他就知道這金手指的詳細功能和相應限制了:能算賬不用再解釋。
之所以說它能評估醫療水平,而非直接治療,那是因為針對不孕不育,它有遠超這個時代的醫療手段,但其餘病症,它只能告訴你這樣治療適不適合,有沒有效,以及提供一些輔助的治療手段,比如剛才林海想睡得舒坦一點,它就有很不錯的建議。
至於搜索引擎……打個比方,前一任林海的記憶就是個資料庫,小金可以充當這個資料庫的搜索引擎,有小金幫忙,現在的林海在回憶往事也會輕鬆不少。
總體而言,這小傢伙的能力超過了林海的期待。林海越看這時不時轉個圈兒的小圓球越順眼,心說當孩子待,還挺有趣。
跟小金交流,很容易累,林海跟小傢伙告別,抬起手捏了捏太陽穴,目光移向角落裡的座鐘,猛然發覺他和小金扯了這麼久,真實時間都沒超過半炷香。
竹青和艾綠領個幾個二等丫頭,把幾樣小菜和湯湯水水一一擺上來,看著林海的臉色先給老爺盛了碗雞絲青菜粥。
林海吃著順口,便不自覺地多吃了不少。兩個大丫頭再次喜上眉梢,竹青更是給外間候著的二等丫頭使眼色:讓她打發人去給林大管家報喜。
林海吃完又略坐了一會兒,消了消食,他便打算找點書看一看:實際上是看一看積壓下來的往來書信。
精神頭不錯,他也該在小金輔助之下,了解一下「工作情況」。
竹青打發人去傳話,幕僚包懷尚就精挑細選挑了三封信親自送了過來,進門時還刻意瞥了眼座鐘。
林海一瞧這陣勢就樂了:限制工作量不算,還要管工作時間啊?
接過信來他隨便一瞧:第一封……這字跡好眼熟。
話說黛玉到榮府生活,身邊不僅有乳母王嬤嬤和丫頭雪雁,其實還有黛□□母那一家子人——這一家子是在黛玉到京之後才從揚州啟程的。
除了王嬤嬤,這一家人也都不在榮府居住。他們隔上些日子便將黛玉在榮府情形傳回來。因為林海卧病在床,這次便由包懷尚聽那報信兒的小廝分說,並把那小廝所說細細記了下來。
林海眼前這封信便是包懷尚寫成。他一目三行讀過,便猜著包懷尚為何在他病中還得特地問上一回「前程」。
因為包懷尚總覺得……大姑娘在榮府住得不甚自在。若是老爺有個好歹,大姑娘……可就難了!
而且最為讓林海稱道的是,包懷尚在字裡行間還透出幾分對「親上加親」一事的不贊同,似乎是看出了榮府王夫人的本性。
話說包懷尚身兼二職公務秘書與私人秘書,無論公事私事處理起來都是一把好手。按照記憶里所說,心思縝密又處事周全的師爺萬里挑一,更別說此人還十分忠心。
思及此處,林海笑著把信合上,「老包話裡有話啊。」
包懷尚面色一滯,旋即起身躬身一揖,「在下僭越了。」
林海猛吸一口氣,起身拉住包懷尚。
包懷尚嚇了一跳,不敢掙扎,更覺得暖心,自然順著老爺的手勁兒緩緩坐了下來。
林海道:「我那舅兄倒是個忠厚之人,但別人可就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包咱們從相識到現在這是多少年了?焉能為個『旁人』你先生分起來。」
其實說出這番話,林海心裡也有點打鼓,因為前任林海比他要稍微委婉一些。不過大病一場,心思有所轉變也是順理成章。
包懷尚倒是一點異常都沒瞧出來……實際上他是壓根就沒想過老爺還能換個「芯兒」。
老爺這番心裡話讓老包感動之餘,也忍不出吐了大實話,「先夫人的內侄女,如今在宮中為女官,只怕榮府花銷不小。」
前任林海因為無子,亦無什麼族人,行事素來慷慨。
老包這番話其實就一個意思:老爺,您得留心,別讓榮府捏著大姑娘,吞掉您的全部家產!
這老包的確頗有先見之明。林海笑了笑,「老包,我打算任滿就回京。省得我總占著這位子,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巡鹽御史這種超肥差,不知有多少人惦記。林海想了想林家家底,謀個京官綽綽有餘:就算百萬家資全都讓父女倆「浪」掉,也比白便宜了王夫人強。
包懷尚毫不掩飾地長舒一口氣,「老爺您終於想開了。」
嗯?
前任難不成還有謀求留任的意思?他圖個啥?林海仔細回憶,居然沒找到緣由。他立即召喚小金,「幫我查查。」
小金居然……嘆息了一聲,「您……大約……不會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