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唯我獨尊
惱火的抱著一疊文書剛剛走出了自己的起居的房間房門的明智光秀,正在煩悶著應該怎麼樣調遣兵力將對面的叛軍都給逼到一塊集中起來。一想到這個她就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那個任性的黑長直少女,還有那個什麼都由著她來的家主,自己怎麼可能會要去煩心著操作這麼荒謬的事情?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能夠就這麼算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卻突然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意亂,心慌氣躁。而外面城區之中突然同時響起來的喧嘩吵鬧的聲音,似乎是在預兆著她的感覺並非是錯覺。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皺著眉頭快步走到城牆旁邊,她居高臨下的看下去,只看見了城區與對面的集鎮之中無數的人或妖怪慌亂的跑了起來,驚慌地大聲喊叫,似乎在發泄著心中的驚恐。她下意識的抬起眼平平的看向遠方的天邊,然後——
少女手中的那些文書全部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怎麼、會這樣?!」不敢置信的聲音,她的漂亮眸子里倒映出了一條疾馳而來的光帶。
下一刻,明智光秀已經完全顧不上地上的散落文書了,而是緊緊地咬著下唇,轉身就快速的向著天守閣的最上方望台跑去。
所有人同時都感覺讓自己窒息的戰慄感並非是無中生有,也不是什麼群體性致幻現象——譬如說中世紀西歐那邊爆發過的跳舞瘟疫那樣,因為食用了麥角菌感染的黑麥製成的聖餐而引發的群體性致幻現象,是一種群眾性的歇斯底里——而是因為這是一種人類自古以來的,與危險相關的野獸本能。
因為感覺到力量的巨大差距而恐懼……
因為察覺到生命層次的懸殊而絕望……
因為不知道如何對抗如何適應而想要逃避……
但是此刻,卻統統都只是因為這樣的本能以及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從而直接從所有生靈的靈魂深處引起的巨大恐慌以及巨大壓力。
而且並非僅僅只有極東之國在遭遇這樣的事情,而是整個地球、整個地面上此刻存在著的大量生靈,都在慌亂的尖叫著,手腳並用的後退著,希望能夠避開那肉眼可見的、正在襲來的、讓所有生靈震撼恐懼的極限恐怖。
因為那雖然並非是毀滅物質世界的巨大威脅,然而卻是針對時間本身發動的法則干涉!
世界本身還會存續下去,然而生命的歷程到此就是結束。
那道光帶不知道最初是從哪裡開始出現的,但是緊接著就如同海嘯怒浪一般向著四周衝擊著、席捲而去,其速度簡直宛若是飛丸走電一般,最初開始看見的時候還在遙遠的天際盡頭,下一個瞬間就已經衝擊來到了身前!
而且這道熾亮的光帶沒有任何的實質性的力量,就如同是一個精緻的幻影一般,無論是遇見什麼樣的阻礙——不管是生物還是非生物,不管是有機質還是無機物,都是直接就穿透了過去。
沒有摧毀任何物體,沒有破壞任何事物,甚至就連一丁點兒的灰塵都沒有揚起。
可是,卻讓所有生靈都連滾帶爬的想要逃離!
因為光帶掠過之後的空間區域,時間停止了。
永不停息地做無規則的運動的分子,突兀的失去了所有的動能與慣性,互相之間有相互作用的引力和斥力似乎都瞬間同時消失了一樣。物質現象之中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電子繞原子核運動,還有電子自身的自旋,就是所有能感知到的和不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停止了。
而從更加直觀的角度來看:地上飛揚的沙塵,樹上飄落的樹葉,崖邊滴落的水珠,人們臉上的表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幾乎瞬間就完全凝固住了,沒有熱量與動能的世界彷彿徹底失去了活力的色澤。
已經被波及到了的地區自然不用說,人們已經失卻了一切恐慌、害怕、煩惱、痛苦的情緒,也再沒有情緒化的權利、幸福或者說苦惱,因為思考的能力已經失去,認知世界的能力已然被剝奪,就連『我思故我在』的意識都徹底陷入了靜止的界限之中。
可是還沒有被靜止的人們卻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那道光帶以一種無可逃避的速度瞬息之間就掠到了自己的鼻尖之前,這是一種不同於直接死亡的威脅,卻清楚明白的告訴了他們已經沒有未來了的可怕恐懼,使得所有人都在顫慄。
——不是死了,但是和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可能永遠也等不到時間再次流動的那一刻的解脫之日的到來。
停頓的時空以籠罩住的位置為中心,伴隨著光帶的擴張不斷的向著四周擴散,讓所有的生物死物都不再活動。
日本、華夏、印度、新加坡、朝鮮、越南……直到地球表面上的任意一個角落,這道光帶必然會從最初的起點去到最後的終點,使得靜止時間的法則干涉區域變成一個邏輯自洽、與外界空間沒有直接接壤的封閉圈。
明鏡止水之法,這就是這個現象誕生、出現以及得以維持的『法』的名字。在這個神久夜所展開的領域之內,被這時間的領域所置換了的世界卵之內的時間,都將徹底的歸於死寂、不再流動!
——『生命在於運動』這句話並非是只局限於體育運動的提倡與鼓勵,也是在詮釋著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因為時間停止了流動的生命,那就已經與死亡無異。
既然不再擁有未來,那就等於死亡了吧?
「……可惡!」
緊緊地咬著下唇,明智光秀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是還是才衝刺出了一半的距離,就已經看到了那道光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就來到了不遠處的某座山頭上,眼見著下一刻就會掠過整個極東之國的地域,包括腳下這座偉岸雄渾的山城、人工開拓的運河、繁榮無比的市鎮還有周圍供養附庸的上百個村子,都會瞬間就被定格在這一刻。
少女一下子只感覺到滿心的悲哀,有種絕望的感覺在心底深處瀰漫開來。
她一點兒也沒有懷疑自己所看見的事情的真實性,因為那是只要看上一眼,就直接經由世界的法則深刻的銘刻進意識之中,達成強制認知效果的、無可置疑不可否認的真實!
但是,下一刻她的腳步猛然間停了下來——
並不是因為那道光帶掠了過去,所以她的時間也停止了,失去了未來的可能性,定格在了現在的這一刻。而是因為……
清脆的刀鳴聲響徹天地,天地之氣為之一盪,所有人都感覺到眼前一花,似乎突然間自己經歷的時間被截取了一段的樣子。而那無聲無息甚至讓人完全無法反應過來,就得和萬事萬物以及世界本身一起被靜止的結局,已然瞬間就被改寫了。
明智光秀愕然的抬起頭來,幾縷凌亂的髮絲在她額前垂落下來,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看劍望樓之上的那道華貴的窈窕身影,今川義元正在瀟洒的做出揮刀振血納刀的動作,儘管剛剛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明智光秀有十足的把握肯定,是對方揮出了一刀改寫了那個結局。
無法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什麼也不知道卻也難以否認。
一切理由都不需要,只要知道眼前的人是根本上的強大就可以了,純粹、絕對、毋容置疑的強大!
「——去吧,讓他們仰望神之光輝!」
裴辰的這句話並不是什麼調侃,也不是什麼開玩笑緩解一下國主大人的緊張情緒什麼的,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字面意思。要知道能夠發揮出七星級的力量的國主大人,對於這顆星球上無論什麼生命而言都好,從哪個方面哪個角度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真正的神。
儘管她還完美地保留了人性,可是生命形態上的確已經是幾乎超越了人類思維極限的生命體,一旦她能夠將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完全完美完整的掌握住的話,那麼現在根本就不需要動手,敵人如果不在第一時間拚命逃跑的話,那麼就會瞬間死去——連她的一句話都擋不住。
極東之國完全沒有受到明鏡止水之法,時光依然如水,向前亘古奔涌。
今川義元興緻勃勃的看著手中的那柄妖刀,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物歸原主了,可惜卻並不是完璧歸趙。畢竟曾經作為妖刀主體的宗三左文字早就已經被重煉過了,而且經過不斷的升級、改造,此刻除了還隱約有那麼一絲曾經的那口『獲取天下之刀』的輪廓之外,其他方面早就已經面目全非。
這柄刀的主要材質目前是裴辰的心靈之力,可以說是意志的具象化,也可以說是祂自身靈魂鑄成的兵刃。
與這柄刀一同鑄煉出來的還有一把老式的火槍,但是這個就不是祂當初所能夠控制的了,而且當時的祂只是想著要鑄造出真正屬於自身的武器,而不是處處都被人安排好。但是現在看來,自己一直以來的假想敵反而才是真正一直在保護自己的人,雖然說那個傢伙初衷不良動機不純就是了,而且……
用自身靈魂鑄成兵刃沒有錯,唯一的缺陷就是需要的、耗費的時間太長了。僅僅只是提升到八星級的層次都需要以祂主觀認知下的數千萬年甚至更加悠久的歲月來計算,而且沒有辦法投機取巧來進行時間加速什麼的……
裴辰考慮來考慮去,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絕對不可能在打開通往真正根源的道路,企圖染指至高之座之前,養出真正屬於自己的八星級的武器來,所以也還是選擇放棄了這麼一個略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反正八星級的神器在那種級別的戰場上也沒有什麼大用,到時候就按照勾陳說的那樣,直接駕馭至寶混沌鍾殺進去就是了。
據勾陳所說,也只有那種能夠影響整個過去現在未來無限世界的所有時間線的至寶,才能夠在對抗九星級的存在的時候,稍微發揮一下作用。否則的話就是將一整個宇宙熔煉成的兇器,只要存在就能夠使得次元自行崩壞的兵裝,加起來也不夠祂們隨手一擊的威力——
不過這些事情就不必和國主大人她們說了,那種動輒覆滅諸天億萬時空世界的存在,不是古老的『開天之神』就是後來的『座上之人』,不是靠人數就能夠對抗的。反正該做的事自己都做了,該準備的自己都準備了,時機一到就去迎接那未知的終末便是,用不著糾結太多。
所以祂只是中斷了境界之刃的繼續蘊養,並且將其取出來交給了國主大人,其他的卻是什麼也沒說。
「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
黑長直國主大人越是端詳手中的這柄妖刀,就越是滿心的歡喜。刀刃剛勁鋒利,不說是削鐵如泥,而是任何堅硬的東西,都能在一揮之間碎裂。她剛剛揮動之時就伴有雷鳴,鋒刃所到之處無堅不摧,而且似乎本身通靈——因為她本來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剛剛的那個超大規模的時間法術的侵襲,然而只是下意識的揮舞手中的這柄妖刀,就直接破去了明鏡止水之法的效果。
這柄妖刀竟然能夠將她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想法,直接轉化為具體的行動。
國主大人滿意的點點頭,果斷的扭頭看向了裴辰。
「他們既然已經主動出手了,那麼就說明他們已經決定要孤注一擲了……這麼一來的話,不管是之前的戰爭還是義元你說的將他們逼迫站隊、逼到一塊,都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實行了。」裴辰打著哈哈,說道,「沒有那麼多你來我往的試探了,直接取敵人首腦不是更好了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今川義元元氣滿滿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只是不確定你對待他們的態度是怎麼樣的,所以才要問清楚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啊!」
「義元……你確定你真的要接手這件事嗎?」妖怪卻沒有立即給出回應,反而是莫名其妙的問起了另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這個是當然的吧,我也是想要幫你分擔一些麻煩的啊!」國主大人仰起頭來,理所當然的說道。
一旁靜靜的看著這樣的發展,蹙著眉頭思考著如何破解那個覆蓋整個星球的領域術式的桔梗,聞言眼神微微一動,看向了黑長直少女。對方穿著華貴的正統十二單衣,純潔無瑕的肌膚引人矚目,身上似乎在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那樣,然而她的神色自然無比,眼神也是非常的堅決果斷,好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樣。
巫女忍不住心中一陣悸動,思緒莫名的回到了以前的某次談話,那個擁有著裴辰的軀體與記憶的『異常』,彷彿端坐在至高之座上、活著就是那『座』本身的存在對她所說的話語:
——「你和今川義元終究是不同的。裴辰是妖怪,你一開始不會覺得有什麼抵觸和偏見,但是卻會在之後考慮著如何抑制他的本性,讓他重新變回人類。今川義元則是一開始害怕、抵觸,卻會在之後勇敢地接受,甚至義無反顧的和他一起變成非人……」
桔梗輕輕的嘆了口氣,莫名的覺得心中的某些抵觸與對抗的想法、那些藏得很深很深的想法,就此煙消雲散,反而是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巫女會考慮讓祂重新變回人類的可能性,國主卻是選擇和祂一起不做人了。
這大概就是差距吧!
就算是現在,一瞬間之前的自己,考慮的還依然是怎麼儘可能的勸住裴辰,讓祂不要對這個世界造成太大的破壞,不要殺害太多的無辜生靈,如果可以的話,儘可能的不要殃及旁人。可是今川國主卻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樣的事情,她只是一心想要為這個妖怪分擔些麻煩,想要為祂做些事情,至於那會不會使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卻就不是她考慮的事情了。
可以說這兩人其實相性是最為契合的,那就是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至於其他的生命,平時可以憐憫、可以慈悲、可以善良,但是在必要的時候卻都是芻狗而已,死的再多又與自己何干?
「那就好——」裴辰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柔和的笑意,「直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做就可以了,譬如說,他們已經過來了!」
「嗯?」國主大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遙遠天邊之外快速接近的氣息,頓時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巫女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樣真的好嗎,她的力量似乎沒有完全掌握……」
「沒關係的,力量是在和心境相符的時候才能夠發揮完全……」妖怪隨口淡淡的回應道,「而她從來都是那種唯我獨尊的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