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世界停止轉動之時
雷霆之聲並沒有持續太久，就消失不見了，遠方的天際也沒有出現烏雲什麼的。
可是那種詭異的悶雷，卻沒有像是以往那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有能夠在任何人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大概的清晰印象。恰恰相反的是，這次的悶雷彷彿是在天地之間響起，是在一切生靈的意識之中回蕩。無論身處哪個角落，所有人都只會聽到遠方響起一陣滾滾的雷聲，相對而言都是遠處的悶雷。
彷彿是撕裂時空、撼動天地法則的雷霆一樣，明明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樣的現象代表著什麼，卻還是下意識的覺得滿心的驚惶，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可以擊破萬物、席捲一切的人間最強之力的正在孕育。
而且九尾那雙凝望天空的眼眸卻是久久沒有閉上，它剛剛從其中察覺到了某種奇怪的氣息，並不是因為陌生，而是因為太過熟悉了。那似乎是與自己的本源妖力一般無二的氣息……
良久之後，這頭妖狐突然變得暴躁起來。
它身後的九根尾巴猛地如同孔雀開屏一般的拓展開來，扭曲萬物的無形波紋以遠超聲音、光線、氣味分子、震動……等等自然現象的傳播速度掃過整片空間，悄無聲息的就降臨到眼前的整片戰場之上。比光速更快，任何物質科技手段都無法偵測，似乎是某種只存在頻率和振幅的『波』。
然而效果卻非常好，好到讓人髮指，讓人驚悚——正在眼前這片戰場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鋪展開來，無論看向哪個方向都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大地上和天空中都存在著的、正在嘶吼著、咆哮著的無數低等妖怪，正在廝殺得屍橫遍野血肉橫飛，撕扯下無數的猙獰肢體，創造出無數的斷頭、斷臂、折翼的更加兇殘的妖怪。
在那種無形的波紋掃過虛空，降臨戰場，精準的籠罩住它們之中的每一個之後，它們就這麼突兀的全部一瞬間僵立在原地，失去了所有的動作。
然後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每一個死去或者活著的妖怪，這下子都算是徹底的死透了。
它們的軀體好像是支離破碎的積木一樣，瞬間就崩塌了下來，再也維持不了原來的形體。無論是肌肉、骨骼、關節、神經、外殼還是血液……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一切的生體組織都在不到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被粗暴地從分子結構層次撕扯得粉碎，徹底的化為了最小單位的物質灰燼。
一陣風吹過荒原，這些雪白的像是某種礦石的結晶體一樣的細微灰燼顆粒，紛紛洒洒如同柳絮一樣飄灑起來，隨風而去再也找不見了。
乾乾淨淨的荒原之上只有某些被巨大力量留下的深深溝壑，除此之外便連一灘的血跡都沒有能夠看見，任誰都不會覺得這裡在幾息功夫之前還是一個血腥戰場，有著超過五位數以上的妖物組成了密集的浪潮，在這裡捨生忘死的廝殺……
沒有破壞地形，沒有破壞環境，就只是專門針對數萬頭妖怪同時鎖定，精準到了極點的一擊必殺。
如此的輕描淡寫，就彷彿是人隨手揮舞趕蒼蠅的動作一樣，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這樣的事情有什麼難的。
這也意味著只要這頭巨大狐妖願意的話，它能夠做到更加恐怖、更加可怕、更加精準的同樣性質的事情，數量也將會從數萬、數十萬、數百萬，乃至是千萬、億這樣的幾何級增長。就算是一瞬間鎖定地表上的所有生靈，並且在下一個瞬間全部將其殺死，對於它這樣的巔峰大妖怪來說，也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情——
誠然，那樣子的做法比起直接摧毀腳下的這顆地星需要的計算力更加龐大，畢竟屬於精細活兒而不是簡單粗暴的踢翻積木。可是九尾卻的確能夠做到，它之所以一直沒有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必要而已。
需要的妖力太多，自己事後需要的恢復時間太長……
只能夠殺死地面上的所有人類和大妖怪之下的生靈，對真正可以稱得上是敵人的對手沒有影響……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得不償失的事情，它自然不會冒失的去做這樣子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事情。
事實上，能夠破壞這個星球表面上的生態圈的大妖怪一抓一大把，而能夠徹底將星球本身殺死的生命體大約也有著接近兩位數的數目，但是到達了這樣的境界的它們或者說他們，都會『理智』的考慮得失利弊，考慮未來，而不是只憑自己的一腔心意就去做事。
就連現在的九尾也是如此，明面上來看似乎它是被魑魅魍魎之主逼到沒有活路了，只能夠奮力一搏，背水爭雄不勝則亡。
可是實際上呢？真正的大妖怪其實都明白幾分個中道理，知道這頭從古墳時代就出現活躍至今的狐族大妖怪，絕對不是那種受不得一丁點委屈，稍微受辱就要以死相搏的性格。它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斷，必然是因為有著更加深層次的考慮，譬如說——
「為了真正的神明境界？！」
巨大的狐妖猛然回頭，血色的野性瞳孔死死的盯住了身後的某個位置，只見櫻花飛舞，一個窈窕的身影逐漸浮現出來，絕美的容貌上滿是陰森的神色。她與眼前這頭無可想像的巨獸毫不膽怯的對視著，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絲毫不弱於對方。
然而從表面上來看這實在是太過違和了，畢竟一方是嬌小的人類美少女的形態，一方卻是動動爪子就連哥斯拉都能夠一巴掌拍扁的超級巨獸。
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九尾妖狐的明顯而不加掩飾的敵意，還有足以將任何一個普通人秒成白痴的宛若實質性的殺氣那樣，神久夜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改變主意了，來聯手吧！」
她身上的氣勢極度的凝練，並沒有以往的那種虛無縹緲，飄忽不定的感覺，而是彷彿一出現就壓迫住了整個世界，威勢鋪天蓋地而來。在其身後甚至出現了一幅模糊的畫卷，似乎連接另一片空間，通往另一個位面的樣子，仿若是在現實中映照出鏡中之像，鏡中的夢幻城若隱若現。
已經真正的復活了。
已經完全的復活了。
窈窕的身形之下隱藏著的，是不比這頭九尾的巨大妖獸弱上分毫的強大力量。而且與九尾那粉碎一切有形之物的力量性質不同，擁有天女之姿的大妖怪掌握著的是使得一切有形無形的森羅萬象都會被影響到，干涉世間一切事物變化之過程的光陰之力。
死死的盯住神久夜，血色的巨大瞳孔之中倒映出了絕美的天女之姿，九尾緩緩的露出了森白的獠牙，口吐人言：
「為什麼？！」
神久夜用一種冷冷的語氣說道：「之前之所以拒絕你的提議，只不過是我覺得能夠置身事外而已，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我發現通往神明境界的道路在我多年的謀划之下，只要各方面的條件和準備都滿足了，那麼就應該是毫無阻礙的……然而，預料之外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巨大妖狐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顯而易見的、非常人性化的諷刺神色，但是它卻沒有立即插話。
對此，神久夜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眼神更加的冰冷了：
「我不久之前嘗試離開了這顆星辰，到天外去尋找更加適合的地方，準備擺脫接下來的事情並且尋求更加好的突破環境……然而，沒有！什麼也沒有！天外虛空之中不管是什麼地方，靈氣都已經瀕臨枯竭，與之相比竟然還是這顆星辰上的靈氣更加濃郁一點兒……」
「但是僅僅只有這麼一點兒靈氣，是不可能支撐我們跨過那一步的，無論成與不成都好……此外，還有某種奇怪的力量存在，封鎖了我繼續向上攀登的道路。想來大概你也是這樣……」神久夜抬起頭來迅速的瞥了巨大妖狐一眼，「如果我猜想的沒錯的話，你一定是在融合『玉面金毛九尾狐』的傳說概念吧，是不是在最後一步受到了阻礙——」
九尾的巨大眼眸里閃過一絲怒意，卻又似乎因為什麼而選擇了隱忍下來，只是緩緩點頭。
化身成為天女的大妖怪卻突然笑了起來，「果然，你選擇的也是這樣的法子，這麼說來的話你肯定不是古墳時代才出現的大妖怪……而應該是太古年間僥倖逃脫，倖存下來的幾個老不死之一吧？！」
「你我不過半斤八兩，而且這些話題還是少說為妙。」九尾沉聲說道，然後看向了某個方向，山丘之後是衝天的妖氣與黑雲，那是它曾經盤踞的巢穴所在，不過就在大半年前被極東之國強行剷平了整座城池。就連它自己也是非常麻煩的，才得以脫身擺脫追捕。
「魑魅魍魎之主早就已經強行改變了天地間的規律法則，就算是祂沒有出現在這片天地，沒有大量的吞吐靈氣都好，我們只要不斷地向上攀升，就遲早會遇上祂的存在的……」
巨大的妖狐發聲，口吐人言說道。
「你重複的道路我之前就已經嘗試過，如果不是因為祂徹底的堵死了道路的話，我是不會這麼不智的直接和祂爭鋒的……但是現在看來，祂明顯不打算讓我們晉陞那個境界，而我們除非願意徹底放棄這苦苦追索的一切，歸順於祂，否則的話這一戰不管如何也是無可避免……」
沒錯，裴辰很早以前就在這個世界開始了完善物理規則、杜絕超凡力量的工作。祂親自把握了天道運轉，重新界定了相關的條律，就是為了防止某些來歷似乎大有問題的傢伙，經過多年的積累突破到禁忌領域。
而這阻道的限界卻不是時間與空間的原因，而是根植於世界本質被祂所改寫了的法則，只從心靈的深處、靈魂的本源直接浮現，而且一旦被刻下了印記，生命就不再自主……
正如九尾所說的那樣，祂就算是沒有盤踞在地球上，而是在宇宙之中任意一個偏遠的角落都好，只要有人攀登到了六星級與七星級之間的臨界線，就會觸發這樣的規則。舉個例子而言就好像是修真者修鍊到渡劫期，就會引起上蒼的震怒降下劫罰一樣，然而被重新界定的規則引來的不是天劫，而是裴辰的注意力。
而九尾和神久夜也沉默了下來，祂們只能夠確定有這樣的事情，卻不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的魑魅魍魎之主是怎麼樣做到的。
未知即恐怖，神秘即力量。
遲疑良久，神久夜恨恨的咬了咬牙：「那就動手，只有這麼一條路了——我記得你之前在白靈山崩塌之後，去了一趟人見城那邊？怎麼，沒有將那柄魔劍拿到手嗎？！」
「沒有，那柄劍的來歷你也清楚，現在它已經不需要宿主了，和它硬拼殊為不智……而且就算是沒有那種級別的武器，我們也不一定就會差到哪裡去。我能夠做到的事情，你沒有理由做不到，那麼一來在關鍵時刻你應該也能夠發揮出神明境界的絕大部分力量吧？！」
九尾妖狐沒有說的是，它其實也對於上層境界沒有太多的認知，唯一只能夠祈禱的就是，希望只要進入了那個層次，互相之間的差距差別不大就好。而根據當初魑魅魍魎之主降臨塵世，蜿蜒無盡的蛇軀環繞天地，遮天蔽日的場景來看，自己如果能夠突破的話理論上應該也差別不大——
嗯，前提是對方這百年時光沒有如何的進展。
不過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剛才的那陣在遙遠天邊翻滾的雷霆，因為那種本源的氣息互相牽引的緣故，九尾其實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那證明有一口和它屬性相同的、可怕的妖刀，就在剛才不就被鑄造了出來，估計絲毫不遜色於叢雲牙那柄魔化太古神兵。
然而問題就來了，九尾可以確定自己一族只有自己一人，而且本源妖力也從來沒有被竊取的經歷……
不！似乎有一次！
巨大妖狐突然想起了數百年前的某一次戰鬥，那頭向自己挑戰的犬族大妖雖然無可置疑的落敗，並且留下了絕對不可能痊癒的病根，可是自己也的確是被對方擊傷了。如果是對方的話，似乎的確有著這樣的嫌疑與條件……
……
……
「應該可以了……」
裴辰揉了揉太陽系，然後將手中寒光閃閃的妖刀翻轉過來，捏著鋒利的刀刃，將精緻的握柄遞到了國主大人的身前。
「這個是……？」今川義元略微有些錯愕，雖然這柄妖刀有些陌生，然而她還是敏銳的從其中察覺到了某些熟悉的輪廓，似乎是自己以前的佩刀，宗三左文字。不過那柄刀後來被眼前的妖怪討了去，最後似乎是重新鑄煉過了的樣子，她也看過那口新的妖刀。
不過——
「這就是以前的那把刀？！」
她選擇了直接向裴辰問詢，然後順手伸出纖纖玉手握住了刀柄，一股奇妙的感覺直接順著她手臂的脈絡蔓延到了刀上一樣，有種如臂使指自然而然的感覺。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輕輕的揮舞了幾下，最後確定這種血肉相連一般的感觸並不是錯覺，她的確能夠輕鬆的直接掌握這柄刀。
「是的，就是當初的那柄境界之刃——只是後來我本身的攻擊力就要比任何武器都要來的可怕，再加上它一直沒有得到提升，所以就沒有用過了而已。」妖怪輕咳一聲，解釋著說道，並不僅僅只有國主大人有興趣，實際上就連巫女似乎也想起了這口恐怖的妖刀，似乎從很久以前就被雪藏了的樣子。
「那它現在是什麼品質的？！」國主大人興緻勃勃的揮舞著手中的刀刃，割裂風聲呼呼作響。
桔梗馬上挑了挑眉毛，她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刀刃附近空間扭曲的現象，似乎這柄兇器僅僅只是存在著，其鋒刃就已經能夠破壞物理規則，使得空間都處於瀕臨破碎的邊緣了。幸好今川義元只是隨意地揮了幾下刀，並沒有將神通力灌輸進入其中，否則的話……
巫女大概可以預見，在刀刃揮落的瞬間，整個世界都會被切裂成兩半，無形的劍刃所過之處，筆直的斬擊線大約會延伸到地平線盡頭之後。
裴辰明顯也是考慮到了國主大人對於某些方面的常識缺乏，所以臨時給境界之刃增加了一道保險。
「正好和你現在的境界層次相對應，不過請盡量小心使用，粉碎一切物質只不過是它的基礎屬性，直指絕對本質，抹殺存在本身的意義才是它真正的力量，如果你被它傷了的話，老實說會非常非常痛……咳咳，不要用那種表情，我只是覺得萬一以後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話，事後肯定還是會遷怒我的。」
就在國主大人皺著眉頭，撅起嘴來，一副不滿的樣子的時候。
天空之上，蔚藍的蒼穹瞬間切換成了黑夜，龐大的圓月出現在山城的正上方，一個肉眼可見的五芒星法陣在圓月中心綻放、閃耀，一瞬間就擴散開來。
遠處的天邊有著一道紫色的亮光帶迅速的衝擊過來，一剎那所過之處的時間全部停止了，物質的分子運動被鎖死，一切的熱量與動能都不復存在。天地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光帶衝擊過來之後，後面被籠罩的區域就已經變成了一種冰冷死寂的色澤。
「咦？這是什麼？」義元大人的聲音很驚愕。
裴辰輕笑一聲：「沒什麼，他們首先主動出擊了——去吧，讓他們仰望神之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