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仁者無敵(下)
趙構欠了欠身,道:「洛堡主本領高強,乃我大宋的能人異士,不知可有興趣在朝為官,朕絕不薄待。」洛天初心知這只是他的開場白,絕不是主題,便笑道:「在下懶散慣了,不是當官的材料,怕是要有負官家抬舉了。」趙構鬆了口氣,露出釋然的表情,顯然很滿意他的回答,道:「不做官也罷,朕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他用了「商量」的字眼,可見對洛天初已極為重視。洛天初道:「官家請說。」趙構道:「朕答應了赦免岳家父子,自然不會食言,但岳飛的死罪早已公佈於眾,天下皆知,如果現在對外宣稱岳飛無罪,朕的威信何在,這件事讓朕很難收場。」洛天初恭敬道:「官家顏面固然重要,但岳飛這樣的人才且非更重要。他一心報國,只要重新啟用,岳飛必以死效命,如此天下太平,百姓歡喜,且不兩全其美?」趙構苦笑道:「你說的朕也考慮過,可那樣的話便說明朕冤枉了岳飛,百姓只會對朕更不滿。天下誰都可以做錯事,唯朕不行,旨意絕不能改,這關係到朕的威信。」
洛天初道:「官家的意思是?」趙構道:「朕和秦相商議了,監斬岳飛父子和張憲的計劃不變,只是換做三個死囚代替罷了,只有這樣事情才能圓滿解決。」洛天初倒吸了口氣,道:「那真的岳飛父子怎麼辦。」趙構道:「請堡主轉告他們,讓他們從此隱姓埋名,再不要露面了。岳飛正法后就沒有這個人了。」
洛天初點頭道:「好,我轉告就是。」趙構欣然道:「如此甚好。」洛天初想了想道:「有件事草民百思不得其解,斗膽向官家請教。」趙構道:「請說便是,朕知無不言。」洛天初整理了一下思路,終於問出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道:「三年前岳飛北伐,一路勢如破竹,直逼到汴梁城下,眼看舊都收復在即,中興光復可期,官家為何一連頒發十二道金牌催促撤軍?難道為大宋奪回疆土有錯么?」趙構臉上陰晴不定,沉默了半響,道:「不少人都問朕這個問題,朕從來不屑回答,這次破例回答洛堡主一次。朕知當年你也在軍中,你們是從軍人的角度來看待局勢,還有一些跟風起鬨的百姓,只會義憤填膺到處造謠,說朕膽小怕事,連江山都不敢要。要知那可是朕的江山,朕做夢都想收回來,但且是那麼容易的。」
說到這裡趙構頓了頓,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道:「靖康之後,汴梁失守,北方土地盡歸金人,國家錢糧空虛,難以維持長年作戰。大亂之後應大治,窮兵黷武只能使國勢惡化,如今百姓們的賦稅已加到不能再加,長期以往必將激起民變,所以議和勢在必行。」洛天初道:「如果大宋能光復基業不是更好么?」趙構道:「真能如此再好不過,但真的能收復失地么?岳飛的軍隊只有十萬,孤軍深入如何攻佔北方几千里的土地和城池?攻下又要怎麼守?哪裡有援兵和糧草來接濟。攻佔汴梁后仍會是南北對峙的局面,長期消耗仍是我們吃虧,一旦民心思變,錢糧不接,連南方都有可能失守。為今之計只有先議和,養精蓄銳,務農經商,待天下大勢有變時再做計較。」
趙構的理由雖然說得過去,但仍然可以商榷,可事到如今多說又有什麼用呢,洛天初只是想了解趙構的想法,並非要做爭辯,點頭道:「多謝官家告知。」
這時韓世忠從外回來,一進門就道:「事已辦妥,請堡主放心,你的手下陸飛和朱雨時正在宮外等候堡主。」洛天初見他還帶來了數百禁衛軍,把守著殿門,欣然道:「有勞了。」金兀朮道:「現在你可以說另外兩件事了吧。」待韓世忠關上殿門后,洛天初道:「第二件事是我希望金國能假戲真做,藉機真的與大宋議和結盟,四皇子意下如何?」不僅金兀朮意想不到,趙構等人也吃了一驚,兀朮好奇道:「你為什麼提這個要求?」洛天初道:「連年征戰,受苦的總是百姓,宋金都是如此,有多少兒郎戰死沙場就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難道死去的人還不夠多麼?被毀的家園還不夠多麼?想必大家都看夠了吧,該是時候解甲歸田了,四皇子認同么?」兀朮沉吟不語,他確實也厭倦了這場戰爭,所以才想出行刺趙構的計謀,可惜也失敗了,看來南宋的氣數真的未盡,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洛天初道:「那四皇子就是同意了,不過四皇子能代表金國答應議和么?」兀朮淡淡笑道:「朗主卧病不起,朝廷上下本王說的算,看在你不殺本王的份上,就答應你吧。」洛天初欣然道:「我替天下蒼生謝四皇子。」趙構和秦檜也面露喜色,期盼已久的和議終於有著落了。兀朮好笑道:「本王一直認為你是一代梟雄,沒想到竟如此悲天憫人,倒出乎本王意外。第三個條件又是什麼?」洛天初道:「你們兩國議和后,都要認真履行條款,不得擅自毀約,更不能無故出兵,你們都可答應么?」趙構和秦檜當即答應,兀朮道:「合約在本王眼中只是一紙空文,利益當前什麼合約都是個屁。但本王真正怕的是你,你現在想取任何一個人的腦袋都如探囊取物,所以本王不敢毀約。」
洛天初欣賞他的誠實,道:「四皇子答應就好。」兀朮道:「本王只保證在我大權在握的有生之年不主動對南宋動兵,如何?」洛天初拍手高興道:「就這麼說定了,宋金兩國能化干戈為玉帛乃天下大幸,如此我的心愿也達成了,你們不再刀兵相見,什麼都可以談。」兀朮笑道:「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本王雖可以做主,但南宋也要拿出誠意,不然本王也不好說服我大金國的貴族。」秦檜忙道:「那是當然,我們會遵照協議向貴國稱藩,每年進貢一點不少,所謂不打不相識,今晚的事就當全沒有發生過,對誰都不要提及了。」兀朮道:「這是本王的醜事,掩蓋還來不及,誰會去多嘴。」
洛天初笑道:「既如此,你們慢慢談吧,在下告辭了。」趙構道:「洛堡主立下如此大功,朕賞你一千兩黃金如何?」洛天初還沒說話,兀朮介面道:「殿下你太小瞧洛天初了,有一些人做事不為錢財和名爵,他這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本王尊重他,甘心接受他的條件。」趙構臉一紅,點了點頭。洛天初微微一笑,向滿堂眾人團團拱手道:「保重。」兩國之人都感激他的恩情,全都向他還禮。韓世忠道:「洒家送你出去。」
偏殿大門「呀呀」打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射進來,照在了洛天初的臉上,他長出了口氣,心中溫暖無比,比他自己得了天下都要高興。從此天下太平,再無戰爭,他這一晚救的人足有千萬之多,這便是天下大義,造福蒼生,惠善大師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禁衛軍驚奇的看著這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少年,連趙構和兀朮等人都來到門前作別,同行的韓世忠更是恭敬有加,都猜不出他是什麼來頭。直走到沒人的地方,韓世忠才大笑道:「洒家今天是開眼了,堡主翻手成雲,覆手成雨,一人扭轉乾坤,改變世界,洒家真想辭官不做,和你們一起嘯傲山林去。」洛天初也心情大好,笑道:「我也想和韓將軍多多親近,只是我必須要走的,留在臨安只會招官家猜忌,我們以後自有相見之日。」韓世忠無奈的道:「官家什麼都好,就是疑心太重,也許跟他以前擔驚受怕的經歷有關吧,像你和岳飛這樣的人才都不能為之所用,不管他們的議和政策是否正確,僅猜忌賢人一條,大宋就中興無望。」洛天初淡淡道:「我不在乎大宋能否中興,金國能否稱霸,我只在乎天下百姓。」韓世忠笑道:「洒家沒有你這般將天下蒼生公平看待的胸襟,也許只有胸懷天下之人才能練成天下無敵的武功吧。」
兩人走出皇宮,見朱雨時和陸飛站在御街對面焦急等待著,見到洛天初出來大喜,頻頻招手。韓世忠笑道:「洒家就送你至此了,小兄弟多保重,再來臨安別忘了找洒家吃酒。」洛天初道:「多謝韓將軍照顧,告辭。」
洛天初走過御街,朱雨時抓著他的肩頭,關心道:「聽韓將軍說你受傷了,情況如何,用不用療傷?」洛天初笑道:「不礙事。」陸飛微笑道:「堡主力敵完顏離和完顏昌兩大高手,足可媲美當年的令堡主,可惜此戰不能宣揚出去,不然我堡必將聲勢大振。」洛天初道:「只望宋金兩國以後真能和平相處,不要再有戰事,我願足矣。」朱雨時奇道:「宋金兩國真議和了么?」洛天初道:「是的,此事稍後再說不遲,他們母子都還好么?」朱雨時遲疑道:「孩子很好,只是郡主不肯相見,已經離開了,谷語姑娘在府中等候,有幾句話要囑咐你。」洛天初深深嘆息,道:「郡主到底不肯原諒我,是我自作自受,我們快回去看看吧。」
在回去的路上朱雨時笑道:「你那孩子可俊的緊呀,跟你很像。」洛天初有些緊張道:「孩子會不會認我,要是討厭我怎麼辦呢。」朱雨時道:「別擔心,你可是他親爹啊。」洛天初還是緊張擔心,微微點頭。朱雨時笑道:「小虎和憶蓮年紀相若,不如讓他們結成娃娃親,我們親上加親如何?」洛天初大喜道:「那再好不過了。」他情不自禁的加快腳步,難掩緊張興奮的心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