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漢苗一家人
小荷掌中的琉璃瓶玲瓏小巧,五彩之色繪在那瓶身上,讓他想起以前在北京故宮博物館中看過的鼻煙壺。小荷所說的劇毒就裝在這誘人的琉璃瓶中,透過那透明的瓶身可以看到,瓶中還剩下小半瓶透明的藥水。
「顏鰍是什麼?」周揚看著小荷手中的藥水,臉色一變。
「顏鰍是我們苗疆祭祀們自古以來都一直馴養的一種小蛇,常年服用這種蛇的蛇肉,可以讓我們抵禦平時因用蠱毒而對自身反侵毒害。」
「你怎麼不向那制度的巫師詢問到底還有誰從他那買過這種毒藥?」周揚急忙提醒小荷道。
「我問了,可是那巫師只肯告訴我,是一個中原人特意來此找到他,並出重資請他煉製的,其他具體的情況那人就怎麼也不肯透露了。」小荷說完,望著手中的琉璃瓶,將它緊緊握在手中,眼中的淚水嘩嘩直落。
「中原人?可是光靠中原人就能讓你的阿母中毒嗎?」
「當然不會,我和阿旺叔在阿母去世后,對她身邊的幾個侍女仔細的盤問過了。」說道這裡,小荷的話停了下來,臉色雪白,眼中的疼恨和無奈膠著在一起。「是阿沖,是他指使其中一個侍女給阿母每天食用的顏鰍肉中下了這毒。」
說完,小荷用手捂住小臉,再次的痛哭起來。
周揚終於明白小荷為什麼要阿旺叔放出消息,說自己要在跳花場盛會中相親,而且還要自己一定在比賽中處處都要贏過阿沖。
大將軍也是要我破壞阿沖成為苗疆大頭人的好事,難道這兩件事本來就是一人所為?那敘州府府尹不就成了這件事情的關鍵人物呢?
周揚細心的整理著自己所掌握的情報,將中間的環節一步步的串聯起來,最後的問題就都集中在這敘州府府尹身上了。
他將問題想通了,也就放心大半,好言安慰悲傷中的小荷,滿口答應她一定會幫助她找到那個買毒藥的中原人。
小荷聽了他的許諾,心中的悲苦也發泄完了,俏臉殷紅的看了他一眼。纖纖玉手緩緩伸出,在那神台下面摸索了幾下,便聽嘩啦輕響。神台旁地牆壁從中間分開了,露出個石門。
「咦,有機關?」周揚大驚失色,急急跳到小荷身前,順勢緊抓住她的玉手。睜大眼睛道:「小荷莫怕,我既然在你阿爹阿母的靈位面前答應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那這個石門裡面就由我先進去探個究竟,再來接你!」說完就要拉著小荷一起往那石門走去。
「小荷,你不要怕,有我在。」行至門邊,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小荷的柔夷就是不肯放下:「你不要老拉著我的手啊,要是給人看見了可就不好了。」
小荷好笑在他手心狠擰了下。哼道:「誰拉著誰的手不肯放呢!」
她蓮步緩動。輕盈的邁過了門檻。周揚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入門后,一段狹窄的地道直通向上,地道中每隔一丈就有一盞油燈放在被人開鑿出來的洞壁中,灰暗的燈光照亮著這條幽深的石道,地道的盡頭卻是一個石窟,深挖在岩壁中,借著山前落霞塢的掩護。極為隱蔽,前面隱隱露出片昏黃的燈光,還能聽見人說話的聲音。
小荷回頭微笑的望著他,輕笑道:「記住了,要小心說話!」
小心?小心什麼?周揚愣了愣。但見小荷笑顏如花。已當先行了進去。
「參見大祭司!」石室里忽然爆起一陣整齊而恭敬的聲音,周揚伸頭進去,但見屋內聚集了九個苗家老頭,他們身著各色的苗服,正彎著腰向小荷行禮。年紀最長地,就是引他來此的阿旺叔,站在最前面。那敬陪末座、看著最年輕地一位,卻是一個苗服上綉著竹烏絲線的漢子。
張成站在那圈老頭的中間,見到在場的九人突然安靜下來,齊齊的向剛進來的小荷行李,一時有些局促,雙手緊緊握住,都不知往哪裡放了。突又見和小荷一起走出來的周揚,原本苦澀的臉上一下就和看到了救星一般,快步來到他的身邊,小聲的詢問起來。「周兄弟,你這是被阿旺叔帶到哪去了,叫兄弟們好是擔心?怎麼又會和小荷一起來到這族老議會的?」
「你慢點,慢點。你說這是苗家大寨的族老議會?」周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小聲的問道。
「兄弟怎麼會在這時和你開玩笑呢?剛才你被阿旺叔帶走以後,我便緊隨其後見你們走入那竹林中,就在我想進一步靠近時卻被那個阿才叔給帶到了這,沒一會阿旺叔也來了,最後就是你們。」說著,張成指了指站在阿旺叔邊上的那個紅苗老者。
我與小荷在那苗家重地所發生的事情還是不要隨意透露出來的好。周揚望了望會場中的眾人。
「諸位阿叔不必客氣!」小荷落落大方地微笑。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落到站在最後面的黑苗族老身上,頓時點頭道:「沙坤阿叔你也來了!」
沙坤身上風塵僕僕。臉上的灰漬還未來得及擦去。似乎是行了遠路匆匆趕來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小荷,握住苗刀躬身答道:「沙坤參見大祭司巴老!」
小荷笑著搖頭:「阿叔不必拘禮,你是黑苗鄉的族老,精明能幹。德高望重,在苗鄉人盡皆知,這次是我繼任大祭司以來第一次召集諸位族老前來議會,由於事先沒有通知大家,這幾天連夜趕路,辛苦阿叔了!」
周揚拉著問個不停的張成走到一角,在嘴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望著議會廳里的各位,除了阿旺叔以外,大家都是面帶疲色,身上因為遠行還有被樹枝刮破的痕迹。
原來這屋子裡地老頭都是苗疆各鄉地族老,苗家的所有重要大事都要由他們商議決定,難怪小荷說祠堂是苗家最重要的地方呢。而眼前的幾位族老應該是前幾天才接到通知,這才風塵僕僕趕到玉蓮峰來的。
正中間的虎皮大椅,想是為大頭人所設的位置,小荷緩緩落座在旁邊一張金錢豹皮鬆木椅上,各位長老這才分在兩邊坐下了。
屋裡由喧嘩轉為安靜,眾人坐好了,才發現一角還站著兩人,頓時把目光齊齊聚集在了他們身上。
「諸位族老阿叔,你們好,你們好!」被這麼多老頭虎視眈眈的打量著,膽子再大,臉皮再厚也扛不住啊,周揚急忙團團抱拳,四面打著招呼。
諸位長老中,認識他地,也就只有阿旺叔,對他的印象還都不怎麼美好。其餘人等,則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一位花苗族老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剛才打馬贏了阿沖地那個白苗小子!」
這一說,眾人頓時想起來了,盯住他地目光剎那就多了幾分熱忱。
「慚愧,慚愧,」周揚急忙抱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阿叔,看您可愛可親,慈眉善目,小子我也不好騙您!其實,我和身邊這位兄弟都不是白苗人,我叫周揚,他叫張成,我們兩都是漢人!」
「漢人?」諸位族老聽得一愣,隨即怒道:「你們既然是個漢人,這般鬼鬼樂樂的,還穿上白苗地衣裳,到底有什麼圖謀?」
看來阿沖這半年來與敘州府府尹相互勾結,搜刮苗疆,危害頗深。這些族老們對漢人都已沒有多少好感,說著話就已憤怒了起來,周揚急忙縮了縮脖子,偷看小荷一眼,卻見小荷笑意吟吟的望著他,不言不語,就像於事無關一般。
周揚眼珠子一轉,恍然大悟:在那祠堂里時,小荷請求他幫助自己找到殺害阿母的兇手。而現在屋中的諸位族老一定有和阿沖串通一氣的人。只有先把族老議會中的害蟲清理乾淨了,小荷才可以放開手與阿沖正面一搏。只是看這些族老們對他和張成的態度,就知事情恐怕不是那麼好辦的!
他心思電轉,微笑著擺手:「諸位阿叔誤會了,我穿上這身苗裝,是因為我喜歡和苗家的兄弟姐妹交朋友。」
「你喜歡和我們交朋友?呸,鬼才相信!」一個族老憤憤道:「你們漢人個個陰險狡詐,嘴上說一套。心裡想一套,我的阿弟就是相信了敘州府那位師爺的話,才落得現在這般家破人亡!」
「對。你們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其他幾個族老同時大叫,石室中頓時喧嘩起來。
敘州乃是三江交匯地。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鬼才軍師許德親征苗疆時,就是以這裡為大本營。後來他與當時的苗家大頭人簽訂約法三章以後,更是派遣幹吏來此,將一個不大的土城重新修建成今天的敘州府,若治理地好,此處本應是川蜀地富裕寶地。
只可惜現任的府尹不知是因何原因,與那黑苗頭人阿沖相互勾結,驕奢淫逸,橫徵暴斂。以致現在的苗疆積怨沸騰、暴亂時起。才會有徵西大將軍受命親自來此坐鎮督查苗疆叛亂一案。
周揚默默搖頭。嘆道:「諸位阿叔。我能理解你們地心情。事實上,我也不得不承認承認。現在的朝廷中地確有那麼些蛀蟲。他們無法無天、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為害一方,給天下的黎民造成了巨大地傷害。對於這些壞蛋,凡是有良知,有熱血地人,都會無比的憎恨。」
沙坤族老哼了聲,輕藐的望了他和張成一眼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認你們漢人中有壞人。那還說些什麼?」
「漢人中有壞人不假,可是你們不能以一概全,罰一責眾啊。難道整個漢人中就都是壞人嗎?」他感慨道:「請各位阿叔想一想。自從太祖皇帝的軍師許德與苗家大頭人簽訂約法三章以後,苗疆的人民不都是過上了穩定的生活,大家有衣穿,有粟食。不在像以前一樣靠山吃山,有上頓沒下頓的過話了。這敘州本是漢苗兩家共居。平日里敘州的漢人和你們一起勞作、一起趕集。難道這些你們天天見到的漢人也都是十惡不赦地壞人?可到了現今,我們怎麼就不能再像太祖時一樣,大家一起共同進步,共同繁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