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飯堂

這次新招收的師爺才子們因為從事的大都是些衙門吏員助手一職，更多時候只是幫忙吏員們抄錄整理文件和協調衙門案件文稿的整理工作，並無需拿刀衝鋒陷陣，捉賊鎖犯。再加之他們大多曉文識字，熟知朝廷法典，只需稍作指點就可上崗作業。

相比之下這些個白丁衙役們就差多了，雖然面試時剔除了一些目不識丁之輩。可是入選的這些漢子們又有幾人可以將一部《百家姓》念全呢？

一個個站在那東倒西歪的，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沒有一點精神，有些新丁甚至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和身邊的幾個好友大聲閑聊起來。周揚在一個後院門子的引路下來到督府前院。被眼前的人群嚇了一跳。

這督府外院操場內稀稀拉拉站了有近兩千號人，靠近院門口處樹立著四個大大的牌子，牌子上清晰明了的用濃墨重筆寫著督府四大衙役部的名稱，院內本次招募來的臨時衙役們按著自己所在衙役部門分散站在自己部門的牌子下。

靠，沒想到這次丁大人竟然搞出這麼大的陣勢來，光這外院操場內最起碼也得有個千把號人吧！這是要北上抗胡呢？還是東進消滅倭寇啊？周揚看著操場內的眾人，踮腳抬頭向那院門口的牌子望去。四個牌子一字排開，最右邊的一個牌子下只站著一個人，正在向自己熱情的揮著手。不用想了，那就是自己內院衙役部集合點了，此次內院衙役一共只招收了兩人，自己在這，那牌子底下站著的定是自己早間剛認的小弟－－－－書獃子周貴。

周揚臉上洋溢出一個吃驚的微笑，向周貴所站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周貴兄，你怎麼也不和大哥打聲招呼就自己先來了！害得我在這後院找你多時。」

明明是自己受氣先走，在那內院瞎逛迷了路，可是這潑皮卻將過錯全賴在別人身上，就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周貴憨厚的笑了笑道：「我見你賭氣離去，向邱總鋪頭告罪之後，疾步追出小院，卻不想周揚兄已消失在後院。本以為周揚兄是想一人先來這前院操場等候，於是乎我匆匆趕來，卻不想先於周揚兄到此一步。」

「嘿嘿~！是么？定是我被那後院美妙的景緻所吸引，才姍姍來遲。」這傢伙被人識破也不知道臉紅，拍著書獃子周貴的肩膀嘿嘿一笑。

談話間，只見外院大門頓開，數隊官兵擁著一人走了進來。持槍的兵丁將操場內的眾人快速的圍在中間，一個校尉模樣的將領大聲宣講道：「爾等速速站到在所屬部門的牌子下，按照高矮持續成三隊站好。」

原本在那操場上懶散閑聊的眾新丁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架勢著實嚇得不輕，三下兩下的從地上爬起來，拎著手中的朴刀，扶著頭頂上的衙役帽，在兵丁們的吆喝聲中像一群老實的綿羊一般，快速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揚這部門一共就是兩個人，還要站成三隊，這不是難為人么！可是此時周揚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槍打出頭鳥，這個時候誰要是不聽調遣，帶頭鬧事，那不是和自己的屁股過不去么？這不，有三個倒霉的新丁因為站起來的動作慢了點，被那校尉使人夾到一旁，拔了褲子，光著腚在那打板子。那三個可憐蟲的叫喊聲可比殺豬聲好不到哪去。

眾新丁在這些個如狼似虎的兵丁「幫助」下，迅速的整隊站好，尤其是一旁那三個被用來開刀的可憐蟲在場外嘶叫之後，大家的「主動性」，「積極性」被充分的激發了出來，一個個站在隊伍里，精神抖擻，挺著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那被眾兵丁擁護進來的將軍看了看操場內臨時衙役們按部所站的陣勢，點點頭，大聲宣講了此次前去城外軍營應該注意的事項和這次封閉式集訓的訓練科目。最後不忘說道：「誰要是嫌自己的屁股癢，竟可以來跟我說，我一定會好好幫他撓撓那瘙癢的部位。」

威脅。**裸的威脅。

經過這三個活生生的例子示範之後，眾人心中不由一跳。誰還會吃飽了撐著和自己屁股過不去，寧可去那秦淮河畫舫內找相好的給自己撓撓，也不願和這軍棍來一次親密接觸。

眾新丁在官兵們的「押解」之下，走出了督府後門，周揚這部門人少，所以被安排在最前面，成了排頭兵。尤其要說的是那校尉還挺給這潑皮面子，將隊伍的大旗交在他的手中。

軍隊最將就的是軍旗所指，軍心所向，旗在人在，旗倒軍亡。可是這些對周揚來說就不同了，當排頭兵打大旗這活可威風啦，那高高豎立的軍旗從這金陵城坊間經過，路邊的花姑娘們，最先看見的定是騎在馬上的將校，再其次就是他這個打旗的掌旗兵了，雖然位列第二，可是也讓這騷包興奮了好一陣，握著大旗穩穩噹噹，目不斜視，一臉嚴肅的模樣。可是嘴角那一絲得意的笑還是出賣了他。

夕陽西照，這隊伍才開到城外軍營，按照先前的安排，周揚和周貴這兩個內院衙役被安排在一個小號營房內，因為整個部門就只有他們倆，所以這小號營房也成了他們倆的地盤。

放下手中的行李，周揚四周看了看這個簡陋的帳篷營房，一張上下鋪的床，兩個行李櫃，除此之外，再無它物。這對苦慣了的周揚來說也算不上什麼。因為自己認了大哥，所以那上鋪當然就是老大睡的了。

一路走來，周揚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亂叫了，叫上同房的小弟周貴，拎著一個飯碗，往兵丁用膳處行去。

剛才在督府操場上，帶隊將軍已經給大家大致講過軍營里的一些規矩，特別是這種成建制的朝廷駐軍，是很有講究的。每日的作息時間都是固定死的，要是生病不能出操，都是要事先與領隊說明。

而這個兵丁用膳處，說白了，就是一個簡易食堂，是專門為最下層的士兵提供膳食的地方。今天因為他們這些新丁的加入，用膳處開飯的時間稍微晚了些，早有許多肚子餓的咕咕叫的官兵在那大聲嘶罵埋怨。

周揚帶著書獃子周貴進了用膳處，大概掃了一眼，地方極其簡陋，數排長木桌長木椅，幾口大鍋里煮著飯菜，旁邊還立著兩塊大牌子——校尉就餐區，士兵就餐區。而駐軍的將領是不會在這裡用餐的，他們的身份不同，自然不屑於與這些身份低微的大兵們一起用膳。

校尉區，稀稀拉拉的坐著百十幾號人，很多都以嘲笑的眼光看著這些新來的督府衙役們，在這些白丁們的身上，他們能找到一些久違的快感。

而士兵區則是擠的滿滿的，各個兵種的大兵們按著早先規定的位置排隊等候著，一眼望過去，黑壓壓一片人。

想起有數千人爭相排隊等候打飯，卻只有幾個人在那分配大鍋中的飯菜，周揚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早些發覺這個問題呢？現在排隊等候，到了自己打飯時，鍋中只怕連刷鍋水都沒了。

他向那排在前面的幾人望了望，拿著手中的飯碗，一步三搖的走了過去，突然靠在一個排在前面的士兵身邊道：「兄弟，幫個忙。」說著，將半兩銀錢隱晦的塞在那人的手中，指了指自己飯碗。

「喂~！新來的，你懂不懂規矩，怎麼插隊啊！」那一旁正在為大夥分配飯菜的伙夫，指著剛插身進入前列的周揚道。

身後已是餓得滿腹牢騷的大兵們聽到伙夫說有人插隊，這還了得，指著前面不管是誰，氣憤的大聲喝罵道。

「媽的，老子都快餓死了，不也還是照樣排隊打飯，哪個沒長眼的混球怎麼這般不懂規矩。」

隨著那幾人的叫喊聲，越來越多的兵丁加入了對插隊這種不講紀律的行為聲討中，那些個坐在校尉區吃飯的校尉們，看著這邊大兵們的喝罵，笑得合不攏嘴。那種快意的心情不由言表。

周揚見事迹敗露，只得灰溜溜的夾著尾巴站回到隊伍的最後。臨走時也不忘把那賄賂出去的半兩銀子搶要回來。

長長的隊伍等了近半個時辰才輪到周揚，他急忙捧著裝滿飯菜的飯碗，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坐下，趴在桌子上正準備開動，忽然聽到前面一陣喧嘩聲音傳來：「大人來了，大人來了，丁大人來看望我們了。」

一個圓嘟嘟，龐大而又熟悉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神態親切，官風十足，正是總督丁大人。

周揚上次在丁家內院見到丁大人時，他身著便裝，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今日再見，這丁大人一身總督錦袍官服，腳行官步，在眾人的陪同之下來到這新招收的衙役中，與正在用飯的新人們頻頻問好交談。一副愛民如子，關愛下屬的形象。

丁大人這麼一圈巡視走來，雖然只是做做樣子，卻已經產生了良好的效果。有幾個感情豐富的衙役已經熱淚盈眶，直把這丁大人當成了再生父母，發誓一定好好訓練，爭取早日投入督府衙門的工作中，為丁大人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

周揚肚子早餓壞了，又排隊等待了近一個時辰，原本還咕咕亂叫的肚子此時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叫的力氣都沒了。顧不得等丁大人到來，搶了幾口飯菜就往嘴裡送去。當丁大人巡視來到他面前之時，他正將一口熱菜塞進嘴裡，大力的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