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十七

孩子的心思往往是單純而又敏感的。

潘珊珊清楚，唐蕭這是已經明白他被媽媽丟棄掉的事情了。

「不要害怕。」思來想去，潘珊珊開了口，「我要是丟你了，就不會撿你了，而且你還那麼乖。」

小唐蕭真的是太懂事了。

潘珊珊想起自己買票的時候，他還趴在售票的窗口說了一句。

「卧鋪的話，我們就買一張吧，我還小不需要再佔一個。」

「你這麼乖，你的媽媽怎麼就捨得丟你。」

小唐蕭低下了頭。

「我吃的太多了，能吃兩碗。」

潘珊珊一聽就笑了。

「那你怎麼就跟我走了，要是我把你拐了怎麼辦？」

她想起之前唐蕭幼年被拐的經歷。

「不會的。」唐蕭望著她，眼神格外的認真，「姐姐你那麼漂亮。」

潘珊珊一下就被他逗笑了，掐了掐他的鼻子。

「喲，還是一隻小顏狗。」

唐蕭歪了歪腦袋，懵懵懂懂的模樣似乎還不懂顏狗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姐姐說得對。」

「好了好了，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潘珊珊又把盒飯推到唐蕭的面前，「吃吃吃，姐姐我現在有錢。」

唐蕭點點頭，低頭就吃起盒飯，小孩子拿筷子手連筷子一半都沒有，潘珊珊看著他捏得顫顫巍巍，夾個花生半天都夾不到自己嘴裡，最後乾脆就給他從乘務員哪裡拿了一個勺。

然後就看到他小小的眉毛都皺了起來，一勺裡面一定要舀一點飯再配上一個青菜和一顆花生，這樣才會放到自己嘴裡。

潘珊珊一看就看了很久，直到看得小唐蕭把飯吃得差不多抬起頭。

「姐姐為什麼不吃？」

潘珊珊一愣，下意識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飯盒，其實這時候車上做得飯菜油淡鹽也少，潘珊珊還真不是很喜歡。

她扒拉著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

「我吃飽了，你先吃。」

唐蕭眼睛眨巴眨巴了幾下。

「是不是覺得不好吃？」

潘珊珊一噎。

「你怎麼知道啊？」

「因為姐姐你又白又好看呀。」

潘珊珊聽著還以為他是在誇自己。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唐蕭仰起頭。

「我之前見過的漂亮小姐姐就不喜歡吃這個，她們喜歡吃肯德基。」

小孩子表達的能力有限，話說起來也有點模模糊糊，但潘珊珊卻是懂了，一下子她覺得有些慚愧起來。

由奢入儉難，她不知不覺中竟然開始挑三揀四起來。

「姐姐要是不喜歡這個，那就吃這個吧。」

唐蕭扭過頭，從自己的小包裡面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袋，潘珊珊仔細一看，發現那是肯德基的外賣紙袋。

隨後他從裡面掏出一個由紙帶包裹的東西，剝開小心翼翼的放在潘珊珊面前。

「這個我沒有碰過，本來是準備留給弟弟的。」

那是一對雞翅。

潘珊珊愣住了。

唐蕭看著她，眼睛一閃一閃的。

結果，潘珊珊那天晚上吃了一對雞翅，雖然都冷了，但她覺得那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雞翅。

唐蕭則被塞下了兩盒盒飯，撐得小肚子都鼓了起來，一直在打嗝。

潘珊珊抱著唐蕭，她買的床鋪在上面不是特別方便，只能抱著唐蕭上上下下。

唐蕭先是怕上去，把自己掛在床頭的小毛巾取了下來。

潘珊珊已經上了火車才發現自己連換洗的衣服都忘記買了。

現在潘珊珊就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唐蕭捏著自己的小毛巾跑到火車廁所旁的水龍頭上透了一遍水，擰的半干就湊了過來。

「來先擦把臉。」

說著就踮腳要來擦她的臉。

潘珊珊哪會讓他來，接過毛巾隨便擦了一下臉。

唐蕭又跑去洗了洗毛巾，擰乾過來，遞給她。

「還有身體。」

說著他還扭過頭，不去看她。

潘珊珊突然有種被當小孩子照顧的感覺。

「到底是誰照顧誰啊。」

潘珊珊笑了笑，接過唐蕭遞過來的毛巾。

等到一切都弄完之後，車窗外的天都黑了下來。

這晚上一到，什麼味道都出來了，煙味混合著汗味。

潘珊珊屏住了呼吸，她把唐蕭抱了起來，把他放到上鋪上。

唐蕭迅速爬到角落，把自己的毛巾攤開掛了起來。

潘珊珊爬上去的時候，他就縮在角落，緊緊貼在牆壁上，給她空出了一大塊。

「你貼那麼緊幹什麼，不難受嗎？」

潘珊珊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唐蕭扭了扭身體，就是不願意翻過來。

「我小，要的位置不多。」

潘珊珊聽這話就笑了，伸手一把就把他抱懷裡了。

「是小。」說著她掂了掂唐蕭的身體，「反正占的位置不多，躺我身上好了。」

這會兒，唐蕭不動了。

潘珊珊就看到他眼珠子轉了轉，忽的揪住她胸口的衣服。

「能不能換一頭睡覺？」

這還是潘珊珊第一次聽到小唐蕭提出請求。

她抱住唐蕭緩緩的轉了一個身，換了一頭。

「為什麼要換一頭睡覺啊？」

唐蕭低下頭。

潘珊珊感覺到他也許是紅了臉。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火車，我想看看窗戶外面的景色。」

潘珊珊愣了愣，忽然就覺得有些心酸。

她乾脆轉過了身，一起和唐蕭湊到床頭往外看。

本來上鋪的床有點高，能看到窗戶外的風景有限，現在天也黑了下來，窗戶外更是黑漆漆的一團，什麼都看不見。

唐蕭的小臉瞬間就聳拉下來了，看起來失落極了。

「沒事沒事，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我們看日出。」

這才哄得唐蕭又笑了起來，他揉了揉眼，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像是有點累了。

「睡吧。」

潘珊珊翻了一個身，把唐蕭放在靠近牆壁的一側。

唐蕭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沒過多久就發出小小的呼嚕聲了。

潘珊珊也閉上眼。

可車廂裡面瀰漫著的味道，以及火車行進時的左右搖晃一時讓她難以入睡。

她又睜開了眼，望著縮在自己懷裡的小唐蕭。

小小的胸膛上下起伏，時不時還吧唧一下嘴，像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唐蕭的額頭，小孩子嗚咽著翻身伸出小手打了一下她的手。

隨後潘珊珊就這麼捏住了她的手，然後發現，小小的孩子，竟然滿手心的都是繭子。

潘珊珊突然間就覺得，自己真的是要幸福太多了。

潘珊珊以為自己會過很久或者一晚上都睡不著，結果這翻了幾個身，她閉上眼就睡著了。

她睡得不怎麼安穩，迷迷糊糊的總是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聲響就如同蚊子一般，『嗡嗡嗡』的叫個不停。

實在煩不勝煩，潘珊珊猛的睜開了眼。

長大了的唐蕭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胸口破了一個洞，涓涓的向外流著血。

潘珊珊發現自己突然說不出話來了，胸口上似乎壓了一塊重物，讓她幾乎都要喘不過氣。

他笑了起來，張開嘴，血就這麼從他的嘴裡涌了出來。

「我想在一開始的時候，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遇見你。」

潘珊珊心中一窒，看見他伸出了手，搭上了自己的臉。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全心全意的喜歡你。」

潘珊珊睜開了眼，她猛的坐了起來，腦袋『砰』的一聲撞上了一個東西。

疼痛讓她漸漸回神，此時窗外透進了一絲光線，讓她大致能夠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還睡在火車的上鋪上，剛才是因為撞上了車頂。

她低下了頭，發現小唐蕭真壓在她的胸口，睡得一臉香甜。

剛才覺得胸口發悶，應該就是被他壓出來的。

潘珊珊認真的望著他的側臉，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小唐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醒了過來。

他眨了眨眼，表情惺忪，在看清她的神情之後猛的睜大了眼。

「姐姐，你怎麼哭了？」

潘珊珊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全都是淚。

「做噩夢了嗎？」

小唐蕭靠了過來，小小的手就這麼捏住了她的手，輕輕的蹭了一下。

「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潘珊珊笑了。

「好啦好啦，天快要亮了。」

小孩子的腦袋迅速抬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湊到窗邊，但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回過頭望著她。

「沒事的。」

潘珊珊也湊了過去，將他擁在自己的懷裡。

「我們一起看日出！」

也是幸運，火車轉了一個彎，恰巧面對的就是一片平原，遠遠的就是一面湖，一小塊圓圓的太陽探了一個頭，那湖面波光粼粼，仿若一面金色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