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朝會
紫禁城乾清宮
自從那天任命趙士禎出任工部王恭廠軍械局的首席監正,品級不是很高但是確是很有實權的。工廠主要是為皇帝的親軍「三大營」提供軍火和火器裝備的。林洲給了他一個更重的事情就是研發他所講到的遂髮式火槍。雖然林洲也想讓趙士禎連火炮的研發也一併的搞起來,但是林洲也明白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也就只專註於一件事情上能有所突破了。林洲下了一道諭旨給工部的尚書李幼滋,讓其給予趙士禎一定的方便以使其可以調用各種資源。為了能讓這位老先生能夠爽快的答應,還隨聖旨一起帶去了林洲所能想起的燧發槍的簡單介紹圖,當然是讓老李同志保密的。並陳述了這種新式武器對大明的重要意義,它可是對付北方游牧民族騎兵的有力的武器,囑咐其嚴格管理和做好保密的工作。於是在皇帝的多方囑託之下,老李把工部的王恭廠的鐵廠也一併劃到了王恭廠兵器局。
安排完趙士禎的事情后,林洲也停止了文味軒的正常營業,從御膳房和內宮中選出十幾個廚師和五十幾個宮女開始了他對於五星級酒店的禮儀規範的培訓。並且合併了後宮中的兩個御膳房,每天跟著王喜姐還有他的另一個嬪妃張氏一起吃飯。
又處理了一些其他的事物,不知不覺的幾天過去了。正好到了十一月初三,也就是每旬要開朝會的日子了。在前一天林洲已經從吏部的文書中知道了何心隱已經被押解到了京城了,今天的朝會自己已經安排了一個重要的議題,當然了林洲是不會直接的做一些干擾張居正的事情的,因為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想要攬權的萬曆皇帝了。今天他想議一議成立一個像後世的綜合性大學的學堂。不過現在已經有了一個相當於中央大學的國子監了,幾乎朝廷中有三成的官員皆出自那裡。可惜的是出來的多是些清流言官,真正的輔國能臣循吏倒是沒有幾個,從國子監里走出來的大多都是讀書太深的純正的讀書人了。
林洲的真正目的是要建立一所能培養多學科的人才的學校,至於師資力量嗎?林洲還是知道有幾個很好的人選的,比如現在的以右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總理河漕的潘季馴;現任的工部尚書李幼滋;正在野外考察的李時珍;還有那個將要到達中國的對中國的明後期科學技術有著巨大貢獻的利瑪竇傳教士等等..........人才是不缺乏的,只是他們沒有一個展示的舞台罷了。
今天無論朝會的結果會如何,也不會改變林洲想要成立這麼一所學堂的意志的。這將是一個傳播文化與思想的搖籃;一個促進科學和技術發展的動力源泉;這也是一所對自己的萬曆新政有著巨大的促進作用的人才基地。林洲是無論如何也要辦起來的。
在乾清宮中林洲把所有能想到的困難都在心中過了一遍,覺得如果要內閣中的各位大臣同意的話還是有很大的風險的,成功的幾率太低了。在張居正丈量田畝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要是在他們認定了千百年的孔孟思想上來一下的話,估計那些讀書人們個個都得蹦起來。但是沒有內閣的支持,這個大學開辦起來還這是有諸多的困難,只能到時候見風使舵了。
紫禁城太和門
「皇上駕到」隨著引領太監的尖細的嗓音發出的聲響來,林洲也第一次的走到了那個無數人都夢寐以求的位子上來。這也是林洲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天來的第一次的朝會,上次的朝會因為自己「生病」了,所以沒有舉行。這也要多謝張居正他老人家的主意,為了能讓懶散的萬曆皇帝滿意,經張居正的提議把每天的朝會改成的了每旬的三、六、九日來開。也就順便的解決了那些個年老體弱的老臣們每天都要早起的困難了,可以安穩的多睡幾個懶覺了。
望著檯子下跪著的一群各種年紀;各種官品服飾的大大小小的人們,聽他們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林洲突然的感到一股子的熱流充滿了全身。
是啊!是什麼讓這麼一幫子年紀比自己大的多人,心甘情願的俯首在地三跪九叩的。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力,同時也是一個非是常人可以擔的起來的山一般的重擔啊!
「都起來吧!」雖說是第一次經歷古代的朝廷會議,但是電視劇也是看的多了也就知道該如何的處理了。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們一個個的都站了起來,這時執事太監站在鸞台上對著下面的文武百官們大聲的說道:「列位臣工,有無要事要奏,請速速稟明聖上!」
底下的眾位官員們都開始活動了起來。林洲站在上面看見後面的一群身穿青綠色七品官服的人在哪裡眉來眼去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事要奏的。他們應該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也就是所謂的言官了。總體上來說明朝的監察機構還是有很多正義於正氣存在的地方的,有明一代有許多的諍言之士做出過驚人的壯舉,比如嘉靖朝的「大禮議」事件;隆慶朝的「奴兒花花」事件;以及沒有多遠的萬曆朝張居正「奪情」事件。這每一個的事情中都有多位的御史言官們因為直言諫上而失去了性命,甚至於一次性的為了一個目的而死去十幾人的。但是同樣的這些以清流自詡的言官們也多是一些冥頑不靈的迂腐的讀書人,往往他們也會抱著聖人的語錄死死地和歷史的潮流作對。其實他們只是堅信著聖人的聖言,反對一切的跟書本上以及那些「理學」上的道德行為有偏頗的言行,甚至是要把那些拂逆的人從身體至思想上都徹底的消滅掉。於是歷史上,在他們的一致的反對聲中,何心隱死了、李贄死了、王守仁死了。許許多多的有著進步思想的人在他們的打壓之下都早早的消失掉了。
林洲把那些人的行為都看在眼裡,他知道這也許就是對自己把何心隱押解到京師中行為有些不滿。對於像這種對皇權在思想上進行批評的人,是應該立即的在**上予以消滅掉的。果然片刻后從那群人中走出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監察御史來,站在殿中央空地的金磚之上,對著皇帝寶座的位子方向,雙手捧著要奏的文書大聲的說道:「臣,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催有光,彈劾湖廣巡撫王之垣對地方的學風管理不力,致使湖廣一帶的士林多有忤逆之徒,其言多有大逆不道。今有何氏逆徒,目無尊長蔑視剛理倫常,提出什麼『人為天地之心,心是太極,性即是欲。反對「無欲」,主張「寡慾」,與百姓同欲』,還說什麼『無父無君非弒父弒君』等等的大逆不道之論。請皇上以天下百姓為念,嚴懲此類逆徒以正輿論之口。」說完就跪在那裡伏在地上不肯起來了,接著又從剛才的人群中走出了五個人也一同的跪在那裡,齊聲說道:「請皇上嚴懲何心隱,不讓如此的忤逆之徒逍遙法外,以正道德學風。」
沒有想到今個一上來,就來了這麼一出。林洲自己也感到有些頭大了,自己是想保護一下何心隱來的,畢竟他心中還是有著這百姓與民族的,並不是真的要煽動大家起來造反的,只是在思想上更加的解放了被「程朱理學」荼毒了幾百年的思想而已。本質上是沒有什麼大害的,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威脅存在。
眼瞧著下邊的官員們還有些想隨聲附和的,只是詔書是有皇帝親自簽發有內閣附屬的,現在摸不著皇帝的真實意圖不敢胡亂的跟著這群言官們瞎鬧騰。林洲多少也能感覺到官員們蠢蠢欲動的心思,不由得對自己的決策感到有點太倉促了。現在面對的這麼一幫子保守頑固的官員真的讓初次行使大權的林洲有了挫折感,看樣子保守派的勢力還是很大的。不能真的和他們正面的交鋒,只能避實就虛了。
「看樣子這何心隱確實有些大繆,好了,就讓東廠來收押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林洲看見還是有幾個人對如此的處理不滿,準備繼續上諫來著,就趕緊的把事情做個了結以堵住下邊人的口實。
「臣有本要奏」這時從人群中出來一個林洲的熟人出來,就是那天在北城抓走楊仲兒的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御史王纂。
「原來是王卿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臣今日查實,武英侯楊鏈之子楊仲兒,平日里欺壓良善、強搶民女、欺行霸市、為非作歹,去年更是致人傷殘並間接地致人死亡。而武英侯楊鏈更是縱子為惡,根據河間府、彰德府和衛輝府等地的官府通報,武英侯楊鏈在三府之地大肆的兼并田產、納獻和投獻大批的土地。在三府**非法的獲得十萬頃的土地,以至於八萬戶農民失地而成流民聚集在太行山區。武英侯楊鏈漏繳和隱匿了多年的田產賦稅,臣懇請皇上予以處置」。
話音剛落,就見百官叢中走出一人,跪在地上對著王纂大聲的駁斥道:「一派胡言,不知道京師的巡城御史如何能夠越權去查河間、彰德和衛輝三府的案子。」
說完,正了正身對著林洲道:「臣彈劾王纂越權尋殈,無故挑起事端,誣陷忠良以致良人受冤。請皇上懲戒?」
又有一人站了出來也是理直氣壯的說:「臣也彈劾王纂,在京師之地擾民縱盜、治安不靖、平日里御下不嚴使得五城兵馬司官兵軍紀不整多發滋事及擾民。」
「看來這件事情朕還真的不好辦啊!」林洲的聲音淡淡的,中間夾雜著一些的不滿。
「兩家各執一詞,你說他兼田課稅,你們有彈劾他越權及誣陷。不知道你們的證據何在?」林洲從東廠的日常監管記錄里查找到的資料中,大致的猜到這兩個人的來歷。先來的那個叫楊怡中,是刑部的一個七品的給事中,也是武英侯楊鏈的遠房本家。而另一個叫做程前城,是大理寺少卿,此人倒是跟楊鏈沒有什麼親屬關係,但是據東廠的資料上所記錄的此人慣常的有點貪。林洲最恨的就是這種人了,這次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過他。
站在百官之首的內閣首輔張居正對事情的經過是最了解的了,他不想跟這些小事情一般的見識。有些跟首輔相近的高官們也多少的有點耳聞,自是不去理會,反正這也是打擊那些阻撓丈量田畝的勢力的一次打擊,只要在必要的時候幫著皇上整倒這幫兼并土地、逃稅避役的貪心傢伙們就可以了。其他的一些多少受過楊鏈的好處的官員們見到氣定神閑的首輔大人,也就選擇了坐壁上觀。
跪在地上的程前城心裡多少有點坎特不安,本來還以為會有幾個人一起扳倒王纂的。那天楊鏈拜訪自己,拿了他一萬兩銀子答應他替他周旋一二的。那楊鏈也告訴他說有幾位有分量的官員也會一同的參劾王纂,把他趕下台的。原來那天自楊仲兒被抓之後,楊鏈就連忙的跑到了駙馬都尉馬從成的府邸。從馬從成那裡知道了肅清京城治安的事情是張居正打擊反對一條鞭法一派的行動,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第二天一早又從別處聽說王纂派人到河間、彰德和衛輝三府去查自己,於是在京中大肆的聯絡那些以前拿了自己好處的官員來撈自己一把,確實也有幾個高官答應了自己的。只是沒有想到他們都是一群口蜜腹劍、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關鍵的時候都當了縮頭烏龜了。
「臣這裡有三府的百姓們的畫押簽證,還有三地官員們的賦稅田冊賬本。請皇上御覽!」
看到執事太監從王纂的手裡拿走了幾張的紙和三本簿冊,跪在那裡的楊怡中和程前城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當然了,那個時代還沒有發明出皮球來)耷拉著腦袋。
林洲粗略的翻了翻,看到的賬本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侯爵竟然能擁有這麼多的土地,也是逃了這麼多的稅收。短短的五年間,武英侯楊鏈通過各種的手段,先後在河間、彰德和衛輝三府兼并田產高達十萬頃,約合一百萬畝的土地。每年逃避的賦稅也高達三十萬兩的白銀,要知道的是在整個的萬曆朝,朝廷財政最好的時候每年也不過是四五百萬兩的銀子而已。這大明朝的十幾萬的宗室王戚、公侯伯公們每年要少交多少的稅收啊!怪不得到了最後的時候,即使是有滅國之禍在即,崇禎皇帝想問他們借錢去打仗都借不到一分的銀子。林洲已經不敢去想象了,看來這些個附庸在大明身上的毒瘡也是該拔除的時候了,不然真的在幾十年後看著大明朝滅亡不成。
「哼!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一個小小的侯爵竟然能有這麼多的田產,還逃了這麼多的稅。這大明朝難道就沒有正直之士嗎?難道我大明的律法都是擺設嗎?難道我大明的刑獄司法都是一群吃乾飯的嗎?」林洲氣憤的把賬冊扔在了地上。
這幾句話無異于晴天霹靂一般的在太和門上空炸響,連張居正都都感到皇帝的憤怒。這幾年皇帝年幼自己大權獨攬,國政皆有自己一手處理很少有皇帝的意見。連兩宮的太後娘娘們也多是附和自己的意見的,今天皇上的這番表現從來沒有過,難道皇帝要走到前台來嗎?他已經不安於當一個木偶了吧?張居正的心裡一陣的翻騰著。
下面的文武官員們哪裡見過皇帝如此的生氣,刑部、大理寺、戶部、都察院的一干官員們都感到皇帝話是沖著他們來的,自然是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首輔張先生認為該如何處理此事?」林洲早就注意到了站在前面那麼顯眼的張居正了。第一個就問了首輔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方法。
「證據確鑿,應該著刑部和大理寺會審」張居正出列,躬身向皇帝陛下回答道。
「好!那就讓大理寺、都察院、刑部會審,戶部派人到河間、彰德和衛輝三府再去核實一下。證據確鑿的話一定嚴懲不怠!」林洲很嚴肅的說道。
「希望各部門通力合作,儘快的給朕一個答覆?至於楊怡中和程前城二人則官降三級,以儆效尤。」林洲還是沒有吧這兩個人徹底的趕下台去。
「至於巡城御史王纂,治理京城治安大定,為人諫直,精工敬業。官升至五都察院左都御史。朕希望以後的各位臣工都能夠精工敬業的,多為治下的百姓,為大明的億兆黎民謀福利。」
一眾官員們都欣然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