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血染鎮北堡
第一章韜光養晦第二十六節血染鎮北堡
薊鎮鎮北堡
「千戶大人,快看!是土蠻部的騎兵!」
「嗯,他們來到這裡幹什麼的,軍報上不是說都去到宣大那邊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許繼對著身邊衛兵說道。
「看他們的情形應該是斥候軍,屬下想他們後面卡能還會有大隊的人馬。大人要不要去通知一下指揮使大人?」親衛看了看遠處的那些精騎士兵說道。
「嗯,還是去通知一下的好,去叫大家收拾好傢夥,做好準備,說不定我們這裡將要有一場大戰。」許繼採納了親衛的意見,雖說軍報上說土蠻部的主力都到宣府和大同方向去了,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不是虛虛實實的,或許是意指自己身後的延慶州和延慶衛。
鎮北堡的位置十分的重要,處於宣府和薊鎮交界之地,是延慶州、衛的西北屏障,從延慶往東南約四百里就是京畿之地,是皇上和滿朝文武大臣的駐蹕之所在。延慶地區多山地不適於騎兵大部隊的行動,但是出了延慶到京師的距離上卻是一馬平川,精騎三日及至。而整個延慶的縱深也不過只有百八十里而已,所以對於蒙古騎兵而言,京師幾乎是近在咫尺的。
「來人吶!」鎮北堡駐軍千戶許繼大聲的呼喚著身邊的扈從。
「屬下在!」
「去通知堡內的工匠們多製造些箭枝,把軍庫中的所有裝備都下發了。」許繼開始傳令道。
雖然鎮北堡是一個千戶的編製,但是前些時日因為宣、大方向也是形勢緊張,從這裡抽調了五百人去支持兩鎮結合部的防禦了。實際上目前真被堡內能夠戰鬥的士兵已不足五百,還有就是城內的四百青壯了,可是卻不知道敵人倒底有多少人。
自從戚大人鎮守薊鎮以來,邊關的各項防禦已經比隆慶年間有了明顯的改變。各處的堡壘工事都得到了修繕,武備也有所加強,自從戚大人來到之後,大小百餘戰北虜們從沒有得到過什麼便宜。許繼不由的回想起這薊鎮的變化來,作為一個世襲的千戶,從老一輩人中聽到的總是一些不好的東西,可是自從戚繼光戚大人來了之後,所有的變化都是落在了許繼的眼中的。
「大人,信使已經派出了,分為兩批,分別向延慶衛李大人和東勝右衛的常大人發出了警訊。」剛才去布置的一個親衛回稟道。
許繼看著來人很是欣賞,作為一個從土蠻部逃回來的漢人,對於那些北虜的情況是熟悉的了。
來人名叫馬賁,本是懷來縣人,祖上在嘉靖年間就已經被擄去了。馬賁也是在蒙古韃靼部族中長大的,卻是知道自己依然是漢人,趁著蒙古人不備從而逃了回來。
馬賁此人武藝超群,加上一身的騎射功夫更是在鎮北堡內無人能敵,所以在堡內很有些威信的。由於土蠻殺了他一家十餘口人,而和他們結下了血海深仇。
許繼就是看上了這點才把他安排在自己的身邊當親衛,不過馬賁表現的還算不錯,每次的任務都是完成的很出色的,就像這次發出信使,不僅給頂頭上司而且還給了離鎮北堡最近的東勝右衛也是發了警訊的。
「叫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北虜可能會在夜間偷襲。城頭上多安排些人,密切注意敵人的動靜。」許繼隨聲的吩咐道。
「是否要加強一下西面龍王寺的巡視,那裡可是有條小路直通堡外的」馬賁小聲的附耳對許繼說道。
許繼聽后沉靜了一會道:「還是多加一些的好,以備不測!」
他們所說的小路,其實就是堡內平時向蒙古的小部落走私所走的小路。雖然自戚大人總理薊鎮防務后,衛所兵的待遇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朝廷的軍費也不是能夠按時的發到手中的。
這時因為糧草軍餉都是被中官把持的,而他們卻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平時自不把他們這些武人放在眼裡,更是中飽私囊。在加上朝廷的財政也是無法的保證軍餉的按時發放,經常的拖欠三五個月的那是正常的,可是軍人們總是要養家糊口的,沒有辦法,就只能弄一些北邊所需的糧食、鹽巴之類的東西以解燃眉之急了。
為了防止被上面發現,許繼他們也是無意中才發現了這條小路的。
鎮北堡的地形是佔了很大的地利之便,鎮北堡建在兩座山的結合部,只有南北兩面城牆的。兩邊的山勢陡峭異常,根本無法攀爬的上去,對於防衛來說是最好的。背面對著的是草原,也是拿些的蒙古北虜們生活的地方,南面就是大明朝的延慶衛了。
不過在西面的龍王寺後面卻是有一條不是什麼時候的小路,可以通往外面的。那條小路應該是以前人們上山採藥所留下的,從小路一直的走,翻過兩個陡壁就可以到達草原,雖然有點危險,但是兩年多來從這條小路往草原走私糧食卻是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危險的。
深夜子時,一個斥候惶惶張張的闖進了許繼的府轅。
許繼看到土蠻的偵騎時,也是派出了斥候去查看,只不過由於北面的情形都是在蒙古人的監視之下,只有到了黃昏時分斥候們才趁著天色將黑才隱出。
看到回來的人滿身是血,許繼不免的心中一個激靈,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大人,外邊......外邊來了好多的蒙古人........」來人是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慢點說,你們看清楚了嗎?」許繼焦急的問道,現在敵情不明,心中總是不安。
「屬下幾人在北邊的山坳里,發現了土蠻部的營地,有很多的大帳。營地應是能容下萬人的。」斥候定了定神,才說道。
「那其他的幾人呢?」
「二狗、三娃、馬壯、馬倫兄弟還有小辛子都死了。」斥候眼裡噙著淚,哽咽的說道。
聽到這個結果,許繼懵了一下。這些都是朝夕相處的弟兄,一起當兵幾年多少也是有感情的,聽到他們不幸的消息許繼也是一陣的悲痛。
「到底是怎麼回事?」許繼知道他們這些斥候可都是堡內最勇武機靈的,定是遇到什麼事情才會遭此劫難。
「我們幾人分成兩人一組,前去查看。其他的人都是被敵人發現,我和三娃撤到了山林里,三娃在最後被一記箭矢射中了脖子,當時就不行了。我跑的快才幸免於難。」斥候慢慢的回憶起那不堪的一幕。
到處都是蒙古人的偵騎,漫天的箭矢飛流而下釘在了同伴的身上。似乎看見三娃在臨死前的那一刻的眼神是那樣的決絕。正是他的拖延才使得自己能夠活著回來。斥候握緊了拳頭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多殺些北虜替兄弟們報仇。
「看來蒙古人是採用的聲東擊西,他們一定是把主力都集中到了薊鎮了。在宣、大的只不過是他們的疑兵而已,他們的目的依然是我們背後的京畿地區。」許繼不僅繼承了千戶的職位,還繼承了祖上幾代人從軍的韜略。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其實許繼的判斷也快接近現實了,來的正是土默特部的土蠻,這次帶領的頭領是迷失把里。小理此人狂妄自大,自從多次偷襲邊境城鎮得手后,越發的是不把明軍放在眼裡了。在他的眼中現在的明軍真的是不堪一擊的,有幾次自己只是虛張聲勢了幾下,對面的明軍就已經嚇得後撤了。連跟自己戰鬥的勇氣都是沒有的,竟然還有將領那些物資來換取自己撤軍的。
多次的不勞而獲,已經讓迷失把里把邊境馬市當成了笑話,只要出動千八百人就能得到馬市上一年的物資,又何必非得要在一年才開幾次的馬市上來換東西?
俺答汗自繼承了這順義王之後,竟是連著膽子也是沒有的了,對著不堪一擊的明軍還要如此的卑恭,簡直是把黃金家族的臉面都丟盡了,怎麼能對得起在天上的那些曾橫行天下的蒙古鐵騎的英靈。想到這迷失把里就是一頓的氣憤。
所以迷失把里才決定偷襲延慶衛,以震懾南人京師。順便的洗劫一番,也好讓自己在草原上的名聲更加的響亮起來,好給自己掙得聲望,要是哪天俺答汗歸了天,說不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想到將要發生的大戰,許繼的心登時涼了半截。要想憑著鎮北堡的衛卒來抵擋蒙古大軍,這無異於痴人說夢,但是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逃脫這些野蠻的北虜們的手中的,也許城破之時就是他們屠城之時了。
「擊鼓,全軍上城。把全堡所有能拿起石頭的,不管是男女老幼一律組織起來,準備守城。告訴他們,土蠻的迷失把里可能來了,大家都要拚命了。」說完就帶著幾個親兵去了城門。
鎮北堡外五里的地方是迷失把里的大營所在,正在準備夜間偷襲的土蠻部眾們被遠處傳來的鼓聲所驚擾了。迷失把里陰沉著臉,站在眾將中間。
「快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明軍已經發現我們的意圖了嗎?」迷失把里的語氣夾雜著不滿,陰陰的感覺讓一旁的眾人心裡直犯憷。
旁邊的一個千夫長剛想下去復命查探,這時一個騎士快馬本來,直到眾人前面才勒住馬韁。飛快的翻身下馬,跪在迷失把里的面前說道:「萬戶大人,剛剛前鋒偵騎發現了明軍斥候,不過有一人逃脫了....」
來的是個百夫長,但是在性格暴虐的迷失把裡面前依然是戰戰兢兢的。
「啊!」一聲慘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迷失把里把沾血的彎刀在剛才的那個百戶身上擦了擦,猛的插入了刀鞘。
「都給我備馬,準備攻城!」說完扔下了扔在回憶剛才一幕的眾將們,轉身往自己的戰馬走去。
眾人也只有跟隨著,本來的偷襲的已經暴露了,只能趁夜色來攻城了。夜裡明軍的火器才不會發揮它應有的威力。
就在鎮北堡的明軍在城牆上準備的時候,遠遠的就聽見「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萬馬奔騰般的,震得幾乎連厚實的城牆也跟著顫抖了。
「估計來的約有一萬人,應該是迷失把里的部落!」湊著北虜火把的微光,馬賁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對許繼說道。
「看樣子他們以為我們都調到宣、大去了,才來了這麼一點人來。」許繼也是故作輕鬆。為了不讓周圍的將士們有緊張的情緒。
「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我們對面就是號稱『草原之狼』迷失把里,今天我們決不能放過他!」許繼高聲的在城牆上對著眾人喊道。
士兵們聽到來的是迷失把里,都是異常的同仇敵愾。要知道作為草原上最兇狠的強盜,迷失把里在幾百里的邊境上製造了無數的血債,幾乎家家都有親人死在他的手中。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眾人的吶喊聲甚至是蓋過了馬蹄聲。
騎在馬上的迷失把里,心裡幾乎恨不得把那個誤事的百夫長拉來在殺一遍。本來可是趁著夜色偷襲鎮北堡,從而一舉拿下。往南就幾乎沒有什麼大股的明軍了,用兩三天的時間就可以攻入延慶洗劫一番后從容的撤退了。明軍的主力可都是被帖木失地忽牽制在宣府一帶了,說好的將要那延慶城裡的東西一半來酬謝他的。
「攻城!」旁邊的千夫長看見了迷失把里的手臂朝著鎮北堡一揮,急忙的發令全軍攻城。
只見蒙古兵們下得馬來,十幾個人舉著長梯往城牆奔去。作為馬上的民族,只有在馬背上才能發揮他們的優勢來,在明軍的鳥銃和鐵炮的打擊下,蒙古騎兵是不敢靠近城牆來用弓箭壓制明軍的。在高達五丈的城牆前,蒙古鐵騎還是冒死來掩護下馬的騎兵們來攻城的。
鎮北堡建於兩山之間,決定了它的正面是不可能展開更多的兵力,迷失把里只派了一千人攻城。舉著百餘部長梯,一千人蟻附攻城,兩千人在後面用弓箭壓陣。
雖然城牆上的明軍也是拚命的發射鳥銃和鐵炮,但是敵人實在是太多了,打的槍筒和炮筒都發紅了,不停的用水來降溫。蒙古人密集的箭雨落下,也是帶走了十幾人的性命。
「砰,砰,砰」的鳥銃的聲音是不覺於耳,每一聲都帶走一個蒙古騎兵的生命,明軍的主力來對付後面壓陣的騎兵,至於攻城的步兵就交給臨時用青壯們編成的兵丁們來守御了,他們只要不停的朝下仍石塊和檑木就行了,沒有什麼技術難度。
堡中的兵力不足,能夠用來守城的只有三百多人,他們大部分都是操作在鳥銃和鐵炮的。每一聲的炮響騰起一團煙霧,在密集的蒙古騎兵中間梨開一道血槽,實心鐵彈在如此的距離之內對於**如同砸在豆腐上一般,攪得是血肉橫飛。
青壯們用長勾推開搭在城牆上的長梯,用檑木順著長梯滾落,檑木上的釘子上往往掛著幾個蒙古士兵的屍體砸在地面上。
鎮北堡的城牆太短,使得攻城的兵力無法展開,一千人的隊伍幾乎每一丈都要攤上四五十個人。明軍的每一個檑木都能帶走六七個蒙古勇士的生命。迷失把里看著在夜色中攻城的步兵們是絲毫的沒有什麼進展,城牆下已經留下了近百具的屍體了。夜色雖然不利於明軍火器的發揮,但是同樣的也是不利於蒙古軍的攻城的。
看著騎兵不停的遭到來自城牆上明軍火炮的打擊,迷失把里不想讓蒙古的勇士們在做無謂的犧牲了,忙叫人吹起了收兵的號角。
「北虜退了,快看北虜退了!」馬賁甲胄不整的指著土蠻兵遠去的身影說道。
「快讓大家趕快的休息,這次迷失把里定是鐵了心的要拿下我們鎮北堡了。」許繼吩咐馬賁和隨行的一個副千戶。
「回大人,傷亡情況已經統計出來了,我們有二十一人陣亡,三十三人輕傷,重傷一人。青壯那邊陣亡了十二個,輕傷六十人,多是一些箭傷,沒有什麼大礙。」片刻后一個百戶前來彙報損失的情況。
聽到這些后,許繼心裡感到很沉重,剛剛近三刻鐘的戰鬥,己方就已經傷亡一百三十人,這堡中的兵力可是經不起如此的消耗的。
「大人放心,受傷的多是箭傷,修養一下還是可以堅持的。」看出千戶大人的神情,百戶忙解釋道。
「叫大家把各家的門板都拆來擋箭矢,這樣可以減少傷亡。」幸好蒙古人自從退居草原以來近百年都沒有火器,否則今天大家定然無法活著了。
「是大人!」說完就下了城樓,準備召集婦女們拆門板了。
許繼就著火把的微光,看見城牆下一堆一堆的北虜屍體,估計約有兩百多人。遠處的蒙古騎兵的陣地上還留著近百人的屍體,那是堡里僅有的兩門鐵炮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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