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一封家書
當雲破月在大明郵政局當差的時候,就全國範圍而言,大規模的戰爭已接近尾聲。
漢王陳友諒被冷箭射中,陳屍鄱陽。誠王張士誠兵敗被殺,挫骨揚灰。
方國珍戰敗投降,授為廣西行省左丞。
其部下四散而逃,流入海上。一部分前往日本北海道,繼續從事老本行,另一部分遠走他鄉,去了非洲大陸最東部的索馬利亞半島,安營紮寨,劫掠行商,成為後來縱橫海上無法無天的「自由職業者」。
北元的軍隊則被名將徐達、李文忠、馮勝三路出擊,摧枯拉朽,滌盪一空,並將殘餘政權徹底趕出中原,趕入沙漠,接著去過他們那種地老天荒、茹毛飲血、騎馬放羊的游牧生活了。
大明朝上下呈現一片百廢待興、欣欣向榮的景象。
羅燕的丈夫,那個辛姓男人把握時機,很快從兵器製造行業退步抽身,用他積累的一大筆財富,開始搞房地產開發。
投資基本建設項目。
經過二十多年的混戰,戰爭摧毀了那麼多城市,燒掉了那麼多房屋,極目所望,一片瓦礫。餓殍遍野,田地荒蕪。如今朱皇帝建國立業,第一件事要抓的就是三農問題,居家過日子,衣食住行,缺一不可。即便不能說安居樂業,總也該填飽肚子,有個窩兒趴不是……
總不能讓老百姓喝著野菜湯,住在洞穴里、或者臨時搭建的簡陋帳篷中,一邊抽著鼻涕泡,一邊還要舉著雙手高喊「朱元璋同志萬歲萬歲萬萬歲」吧?
所以戰後獎勵農業,大搞農田水利建設,溫暖式安居工程,也就成了重中之重的一項基本國策。
辛老闆無疑又押對了一票。
這說明這個來自鄉野的苦孩子經過多年的磨練,眼界開闊,深察人情世故,思考問題、制定決策已經比較成熟,走上了正確的軌道。
這樣看來,小時候身處逆境,遭遇挫折,甚或挨挨餓也不是壞事。
吃得太多、太好,腦滿腸肥,裡邊撐得滿滿的,興許就能把一部分應有的智慧擠出來?
三個月後,在首都召開的中央調整國民經濟、農村工作彙報大會上,辛姓男人作為特約代表被邀請,列席參加會議。
並受到工部尚書單安仁和朱元璋主席的親切接見。
這在當時無疑是一種難得的榮耀!
但是在雲破月當差,向「十二橡樹莊園」,那個歐式風格的別墅區發送信件的時候,辛老闆已大多時候不在那裡居住了。
聽說幾個月幾個月不回家。
在外忙項目工程。
只把羅燕一個人扔在家。
孤零零的。
她和丈夫之間的溝通只能靠一封封「雲中誰寄錦書來」的家書。
手機是沒有的。
電話的發明人貝爾也要遲至四百多年後才會出生。
所以雲破月只好一周兩到三次,騎著木製腳踏車,從大明郵政局出發,去往莊園,順便給那個苗條、修長、美麗的女人羅燕送信。
彷彿他們之間註定要發生故事。
有一天,當他從郵袋中取出信,交給對方的時候,這個女人接過來,打量一眼,面色不愉,沉聲道:「你偷看我的信?」
「我沒有。」雲破月分辨道。
「沒有,沒有這封信的信封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破了?」
「那大概是在路上磨損的。」雲破月看了看,說,「郵差私自拆看客戶的信件,那是犯法的,要記大過處分。」
「我不相信。」羅燕哼了聲。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不滿,可以向郵政局投訴。」
「在你之前,我的郵件就有過被人拆開的記錄。丟過幾盒胭脂和一瓶法國香水。」羅燕說,「只不過小東西,不值幾個錢。我沒有計較而已。」
「害群之馬或許有,但那不是我。」雲破月搖了搖頭。
「你怎麼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證明。因為我本來清白。何況……」
雲破月遲疑了一下,又說:「何況我除了自己的名兒,根本不認得幾個字。我偷拆你的信所為何來?」
羅燕聽到這,格格地笑了:「我跟你開玩笑的,竟也當真?」
雲破月鬆了一口氣,卻說:「這樣的玩笑你以後還是少開。羅女士,我經不起……」
羅燕破開信封,抽出裡面邊的信箋掃了兩眼,遞給雲破月。
雲破月說:「我不看。」
羅燕說:「我要你看的。不違反紀律。」
「那我也不看。」
「難道你不敢?」
「看就看。還能把我吃了咋的。」雲破月的火氣被激起來了,一抬手,搶過信紙,張眼一望,不禁一怔:「這上面也沒有字兒呀?」
原來白紙上只畫著一個小孩,用香火點爆竹。
雲破月不明白:「這算哪門子信,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沒有?」
羅燕吃吃地笑了:「問候不都寫在紙上嗎?」
「哪有?」
「爆竹被點燃了會發生什麼反應?」
「自然是『呯』的一聲,升上天空……」
「是啊,這還不明白,多麼簡單明了,虧你長的那麼聰明帥氣。他的意思是:我想(響)你……」
雲破月笑了笑,不以為然:「你們這是猜啞謎?」
羅燕嘆氣:「沒辦法,誰讓他不識得幾個字。」
「辛老闆不認字?」雲破月瞪大眼睛,簡直難以置信,「他那麼一個有錢的大佬,又有名氣,家財萬貫,還是中央代表,竟然不認得字?」
「這有什麼奇怪?他小時候,那會兒家裡窮,連吃飯都成問題,哪有閑錢來念書。」
「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
「連著三封信一樣,都是這個圖形,所以我把回信早寫好了——你來正好,捎回去,裝進信封,按來信的地址回寄。」羅燕說著,從手提袋裡拿出信箋。
因為要代辦郵寄,按照局裡規定,雲破月當場驗看。
這封回信上也同樣沒有字,只畫了一個小孩燃放爆竹。只不過這孩子額前有劉海兒,兩邊梳著長長的辮子,顯見是個女娃。稀奇的是旁邊屋檐上,卻懸挂著一個類似臘腸一樣的長條形玩藝。
雲破月抬起頭,略顯奇怪:「這邊我看明白了。意思是,你也想(響)他,但不知那邊上畫的又是什麼?」
羅燕臉一紅,咬了咬嘴唇:「我這是告誡他,在外邊不能胡來,要把你那個東西掛起來……」
「什麼東西?」
「你將來會明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