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忘憂河
雲破月對於羅燕的家庭狀況其實了解有限。
只知道她的丈夫姓辛,是個大商人,掙了不少錢。戰爭年代曾倒賣軍火,後來懸崖勒馬,急流勇退,一心一心跟著大明王朝修城牆、蓋房子、搞安居工程。
並且一年大半時間不在家。
有人說辛老闆在外面有人!
是國子監建築學系女太學生。
也有人說他們兩口子感情好著呢,就連晚飯後散步,兩個都是手拉著手。
根本沒那回事兒。
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一半來自小區里那些閑坐無事、頤養天年的老頭老太太,另外一大半則來自那些精力旺盛,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長舌婦人。
他卻從來沒有問起過。
羅燕也說的很少。
因為這和雲破月的本職工作毫無關係。
別人家怎樣生活,怎樣過日子是別人的,與他無關。自己只要負責一天送好那些郵件信件就可以了。
他只是大明郵政局的郵差,而不是派出所的戶籍片警。
真正讓他記憶猶存的還是羅燕家那些時不時能吃到的又沙又甜又水靈的新鮮水果。它們盛在好看的透明水晶盤子里。洗的乾乾淨淨。
有兩次,女主人還端出盤子,熱情的邀請他幫忙「消滅」剩下來的三鮮餡餃子或香噴噴的牛肉羊肉包子。
這些東西在齒頰留下的余香令雲破月每次一進入十二橡樹莊園,眼光就不由自主地朝羅燕家的方向溜去。
那像女人臉蛋一樣紅潤的蘋果。
比女人腰身還婀娜的鴨梨。
芬芳甘甜的香蕉……
但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熱情主動給她送去的一封信,竟然令羅燕情緒上有那麼大的變化?
女主人獃獃地捏著信,面色蒼白。
乾澀暗淡的嘴唇翕動。
就連往日清澈通明、靈動無比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光澤,變得呆板無神!
雲破月不解,問:「你怎麼了?」
羅燕不答。
轉身離開,手裡的那封信慢慢滑出來,落在地上。又隨著風翻動兩下,急速飛往林蔭深處。
雲破月停下車,趕忙跑了幾步。
替她撿回來。
展開來看,紙上卻是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
只是一張白紙而已。
一清二白。
雲破月不明白這裡的意思?他想喊住羅燕詢問,一抬頭,卻見那個女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前方的拐彎處。不見蹤跡。
之後一連幾天她家都沒有來往信件。
雲破月有時候去十二橡樹莊園,幹完活,特意騎車繞了彎兒,停在羅燕家門口。大門緊閉,庭院空闊,從白色柵欄的間隙望進去,門和窗也關得緊緊的。
院子里闃寂幽靜,完全沒有人跡。
在台階上放著的幾盆月季花與無花果、忘憂草,也因為乾旱缺水,顯得無精打采、有氣沒力。難道這個女人搬了家?
不對,記得她好像說過,這是他們買的房子?
雲破月停了一會兒,並無留戀和傷感,他轉身騎上木頭車,沿著別墅區寬闊的柏油路,一直賓士而出。
不管怎樣,他還要去工作。
那個蒼白瘦長的女人之於他,也不過是個客戶。
儘管印象還可以。
重新見到羅燕,大約是在一周后的黃昏。
那天,因為有個職員請病假,他在郵政局裡清理了一會郵件,分類歸檔,各安其位。完后又被老局長潘達瓦叫去幫忙抬桌子、抬沙發,待到出門時,自是比平時晚了許多。
雲破月去了城北別墅區。
當他分發完信件郵包,準備往回走,打道回府時,在羅燕家外的一個岔路口見到了她。
羅燕招手。
雲破月停下車。
瞄了她兩眼,還是那身玫瑰紅旗袍,圍著淡粉色針織披肩,身形還是那般丰姿綽約,儀態萬方,只不過眼窩略略深陷了一些。嘴唇也有些枯乾。
雲破月說:「這幾天你去哪了?」
羅燕淡淡一笑:「我出了一趟門。」
「是嗎。」雲破月不置可否,「還好,這幾天你們家沒有書信。」
「我知道。」
「你要沒別的事兒我告辭了。」
「這裡離我家不遠。」羅燕想了想,又說,「你不如去坐一會,喝杯茶,正好我這次出門回來,給你帶了一份禮物。」
「有這回事?」雲破月似乎吃了一驚。
兩個人一邊說,步行了一段路,來到那個金色鏤空雕花鐵門前走進院子,過了花木扶疏、青磚鋪就的甬道,登上台階,推開屋門。
雲破月停下車,跟在後面。
兩人進屋。
羅燕讓他在桌旁坐下,回身倒了兩杯紅酒,端著高腳杯回來,遞給雲破月一杯,舉了舉杯,讓道:「乾杯。」
「嗯。」雲破月點點頭。
兩人喝了一口。
他靠在椅子上,解開制服最上端的紐扣,稍稍鬆開脖領。羅燕若無其事地瞧了他一眼,彷彿純屬偶然,與雲破月視線相對,似有意似無意地微微一笑,隨即將目光收回。
然後問:「你猜,我給你帶的是哪樣禮物?」
雲破月搖了搖頭:「不曉得。」
真是的。羅燕心裡想,確實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夥子。一點都不懂。
不過這樣也沒壞處。
羅燕說:「你坐著。」
轉身離開,走上樓去。
雲破月獨自端起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又從桌上的水果盤中拈起一粒紫葡萄,放入嘴中。
心想這個女人今天比較客氣,有些異常,但表面又看不出什麼。總覺得有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在裡面。
可是又想不出為什麼?
雲破月搖了搖頭。
「你不喜歡這種甜酒嗎?」
羅燕手裡托著一個長方形紙盒,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這可是外國貨,正宗法國藍菲紅酒。」
雲破月說:「我平時很少沾酒。」
羅燕禮貌地笑笑:「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尤其經常出來應酬的人,完成工作,坐下來喝一杯,也是人生一種享受……」
「你們家大哥,那個辛先生,他也喝酒嗎?」他問。
「不喝一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如果喝,至少要一壇。」
「好酒量。」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羅燕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其實,一開始我對喝酒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著將紙盒放在桌子上。
解開捆紮的紅綢帶。用指甲輕輕地彈了一下,說:「你到現在都猜不出,我要送給你一份什麼樣的禮物?」
雲破月略皺眉頭:「不,我不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