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照顧生意
書院的學子,毫無疑問,一個個都是才學滿腹,讀書千卷的,無人知曉這句的出處,那麼心想那人說的話倒有可能是真的,這個句子就是出自他本人之作了。
這事也就過去了,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大名鼎鼎的石鼓書院,本就不乏才學之士,偶得佳句,這並沒什麼奇怪的。
今天再次路過市集,也並不是真的再想買上一副小幅,只是閑逛路過,看到路邊的攤子,這才想起昨天的那個句子,心中便又起意,前來問詢,心裡存著的意思,還是想看看對方出醜的意思多一些。
他心想,對方或許是有些才學的,但昨天那句「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只怕已耗盡對方的才思,應該就是對方壓箱底的平生佳句了,但凡有些才學的,偶得一個佳句也不算什麼,難得的是再得佳句,所以他倒是要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他本並沒抱著多大指望的,但沒想到,對方不假思索,揮筆而就,竟然又是一副難得的箴言佳句,此句頗有真意,隱含大道其中,只是卻依舊不曾聽聞過,所以就問起出處。
「正是。」江雲此刻也大言不慚的承認,只要對方不鬧,不找他算賬就好。
白衣士子怔了怔,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心中大抵還是存了些疑惑,尋思著回去之後,再多找人問問,看是否有人知曉此句的典故出處,這時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在字幅上掃了一眼,淡淡一笑,道:「能不能留下題款。」
江雲聽了,沒有多說,又提筆在角落處寫下一行小字題款「江左西道,江雲」,並蓋上了印章,現在他就是任由對方折騰,只要不鬧就好。
白衣士子掃了一眼,淡淡一笑道:「原來是江公子!這個句子我很欣賞,就買下了。」
說著伸手從袖中又掏出一枚金燦燦的金幣,擱在了案几上。
江雲卻是有點愣住了,這人是來真的么,原來不是來找自己算賬的,竟然真的是又來買字的?他欲待不信,可是這金燦燦的金幣明明白白的擺在眼前,讓他不信也得信。
等他回過神來時,白衣士子已經卷了字幅,徑自轉身走遠離去了。
江雲拾起案几上的金幣,揣入懷中,望著白衣士子走遠的身影,不禁也迷糊起來,這真不是自己找來的托兒么。
邊上的那個錦衣男子此刻也是一副十分錯愕之狀,他沒想到,還真有人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個秀才的小幅,這看起來實在太荒謬了,他真想大叫出來,這太不合情合理了,但等他回過神來時,那位白衣士子已經飄然走遠了。
旁邊的那些同行們也都注意著這邊的情形,見到那個年輕白衣俊美少年當真又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副小幅而去,卻是哭笑不得,心說拜託你要請個托兒,能不能專業一點,換個人也好啊,比如現在攤子前的那位,無疑更像個托兒,而像這樣破綻百出,一看就露餡的托兒,簡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啊。
「閣下要不要也來一副?」又做成一筆生意的江雲,心情大好,朝著旁邊那位還呆愣著的錦衣男子問道。
錦衣男子一怔,隨即彷彿猛然醒悟過來,不由脫口叫了出來,道:「托兒,原來那是個托兒!」
又看向江雲,帶著看破對方把戲的羞惱,叱道:「別以為找個托兒來,就能讓人上當了,年輕人,你還嫩著呢,某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這樣的把戲,騙不著人。」
江雲見了,也沒分辨什麼,這不能怪人家,即使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懷疑那個白衣士子是不是自己請來的託了,可是他真不認識那人,也沒請人家來做托啊。
他也不多說,當即就收起了攤子,沒有理會旁邊神色各異的目光,徑自出了市集離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鎮市集,隨著行人的漸漸增多,清晨的靜謐被打破,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聲音響動,市集又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書畫地,一些在這裡擺攤的年輕士子們也陸續來到,在各自往常的攤位擺開攤子,開始了新的一天半讀半工的生涯,在這裡,人員流動性還是很大的,經常有舊人離去,又有新人到來。
對於讀書人,特別是有秀才功名的年輕讀書人,擺攤自然是一種權宜之計,主要的還是自身的學業,只要賺到了一些生活花費,他們就會離去,當然,有人也會把這種半工半讀當作一種磨礪,一般來說,每隔一個月,這書畫地的面孔都會全然大變一番。
時間尚早,一時不會有客人來,書畫地擺攤的年輕士子們,有的默默溫書,有的坐而閑談,這時一位青衫少年背負書笈,帶著席案等物,施施然走進了書畫地,在一個偏僻角落停下,開始張羅擺起攤子。
看到來人,注意到的年輕士子們神色不免掠過几絲古怪,這人還真是鍥而不捨啊,連著兩天,一個正經生意都沒做成,其他人早就該知難而退了,這人還在堅持,也真難為他了。
也許這人到此地來,主要還是為了磨礪,至於銀錢之物,並沒有放在心上,有人甚至這麼想。
不管怎樣,來人的來與不來,都跟他們不相關的,對方做的生意,也影響不到他們,人家做的是高端生意,跟他們是不沾邊的。
這些人掃過幾眼,就沒有再理會了,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來的人自然就是江雲了,他今天來之前,也曾想過,是不是該適可而止了,有了二十兩銀子,應該足夠他這段時期讀書進學花費所需,支撐到書院下次的入門考試了。
不過已經嘗到了甜頭的他,還是來了,決定還是先干幾天再說,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不是。雖然他也覺得,這樣的好事不會常有。
擺開攤之後,他就不聞不問,徑自埋頭翻書,願者上鉤了。
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沒有任何意外的,他的生意沒有開張,他也不在意,看著時近中午,便收拾一番,攤子留下,去旁邊的飯館用了飯,就一路往青弋溪谷而去。
到了青弋溪谷,照例坐了老位置,過不多久,書院的學生陸陸續續來到,盧騏等幾個學霸們也到了,不過並沒有再找茬什麼的,或許是已經接受這個事實,或許是覺得勝之不武,跟其較真只是降低自己的趣味,不多時,畏齋先生乘著牛車也到了,開始了今天的講學,一個下午過去,相安無事。
日落黃昏時分,今天的講學結束,畏齋先生被一些學生攔住,答疑解惑,其他人等四散而去,江雲也收拾一番,徑自出了溪谷離去了。
「聽說,這人最近在市集上擺起了攤子。」看著某人離去,鄭亨浩慢悠悠的跟幾個同伴說道,語氣中帶著几絲玩味。
「是么,原來是個窮酸,要不哪一天我等去照顧照顧他的生意?」崔銘聽了,輕笑一聲說道。
鄭亨浩搖搖頭,道:「你不知道,他的生意可是不好照顧啊。」
「哦,此話怎講?」崔銘饒有興趣的問道。
鄭亨浩道:「此人在書畫地售賣小幅,你們猜他一副小幅要價多少?」
「多少,莫不是一副小幅要價一兩銀子?」崔銘想當然的說道,顯然在他潛意識中,這人一副小幅要價一兩銀子都是太多的了。
鄭亨浩搖搖頭,道:「要只是一兩銀子,那就是尋常的價格,我會說他的生意不好照顧么?」
「那是多少?」崔銘又問。
鄭亨浩賣著關子道:「你們猜。」
「三兩?」崔銘使著勁,報出了一個自以為的天價。
鄭亨浩懶得理他了,又轉而問其他盧騏,梅牧帆,道:「你們也猜猜。」
「二兩?」梅牧帆琢磨了一個自以為合理的價格,說道。
鄭亨浩不由連翻白眼,道:「你們使勁猜,不要這般小家子氣,人家是連中了三次榜尾的人物,爾等莫要瞧不起人家。」
「莫非是五兩?」旁邊的盧騏終於使著狠勁,報出了這麼一個數字,說出來之後,他自己都覺得吃驚,感覺太荒謬了。
鄭亨浩不說話,只是搖頭。
「那就是四兩?」梅牧帆又琢磨著猜了一個自認最可能的價格。
鄭亨浩已經無力吐槽了,依舊搖頭。
這下三人都吃驚了,莫非那人的要價,竟然還在五兩之上,這簡直太令人吃驚意外了。
「哈哈,我猜到了,那就是六兩了。」崔銘自認再無疑議,信心滿滿的道。
鄭亨浩依舊搖頭。
「那就是五兩五錢?」梅牧帆又報出了一個自認眼下最可能的價格。
鄭亨浩連番白眼,說道:「我說牧帆兄,你怎麼老是一個勁往低了猜。」
梅牧帆一副無辜之狀,道:「這都是我認為最可能的價格啊。」
盧騏在一旁又是一臉吃驚,道:「莫非是七兩?」
鄭亨浩直截了當的道:「少了!」
這下三人更是吃驚了,崔銘一副恍然之狀的道:「原來是八兩啊!這簡直豈有此理啊!」
鄭亨浩直接閉上了眼,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見到此狀,盧騏一臉驚疑不定,震驚道:「難道是九兩?」
鄭亨浩依舊仰頭向天不說話。
「那就是十兩了!」梅牧帆來了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
「正確!」鄭亨浩睜開眼,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
「啊,真的是十兩!」梅牧帆的吃驚,不比其他兩人小,敢情他先前的報價,都是順口就來,自己都根本不相信的。
「亨浩,你莫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是十兩么?」盧騏一臉的驚詫與不信,崔銘同樣如此。
鄭亨浩一副比竇娥還冤的神色,道:「我也不信啊,可是人家攤位的幌子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十兩銀子一個小幅,還說什麼無須多問,願者上鉤!」
幾個人終於信了,雖然這看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難怪對方先前要那般說了,十兩銀子一個小幅,這生意還真是照顧不起啊。
「十兩銀子一個小幅,這小子豈不是賺得盆滿缽滿了?」崔銘又是驚訝出聲,一副極度羨慕嫉妒之狀,倒不是真的眼紅嫉妒,作為這三河大家族嫡系子弟,些許銀錢自然沒放在眼中,只是心中忿忿不平而已。
鄭亨浩又是一翻白眼,說道:「崔兄,你別這般一根筋好么,那人固然可以這般漫天要價,但也得有人甘當這冤大頭,做成這生意啊。」
崔銘一想也是,當即又問道:「那麼可是有這樣的冤大頭,心甘情願給那人送錢去?」
鄭亨浩反問道:「你說呢?」
崔銘這下倒是毫不思索的道:「那小子擺攤有幾日了吧,我猜他這生意至今都沒有開張!」
「崔兄果然是神機妙算!」鄭亨浩大辣辣的捧了對方一句,幾個人相顧一眼,頓時會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走,眼見為實,我們去瞧一瞧。」盧騏說罷,當先而行。
其他幾人跟上,鄭亨浩笑著問道:「盧兄,莫非你當真要去照顧那人的生意?」
盧騏呸了一聲,道:「照顧個甚麼,一副小幅十兩銀子的生意,我可照顧不起,我是去踢場子的。」
崔銘道:「等到了那裡,盧兄便給他寫個小幅,等見了盧兄的神妙手筆,看怎麼羞愧死他!」
幾個人說笑著,便也往市集這邊而來。
不一會兒,幾個人到了市集,往書畫地這邊而來,等到了地頭,一路搜尋過去,果然很快就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發現了一個醒目的幌子,上面赫然寫著小幅一件十兩的字樣,還有「無須多問,願者上鉤」也統統都有,再看攤子前坐著一人,不正是那個令人討厭的不知兄是誰。
原來鄭亨浩說的都是真的,一點都不假啊。幾個人相互對視一眼,神色各異的就走上了前去。
雖然已是日落黃昏時分,但江雲一時並沒有收攤回去,只因為他想到了那位年輕俊美的白衣士子,心裡頭隱約有一點期待,今天這人還會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