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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譽王府內,要躲避小王爺不難,戚相思一早去廚房內煎藥,回客房之後便一直呆著,如此兩日,面也沒見上。

傍晚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戚相思站在屋檐下,院子里靠牆的一株桂花樹長的稀稀拉拉的,香味倒是濃郁。

陸璃從廚房回來,手裡端著一碗廚子剛燉好的燕窩羹,見她望著牆垣發獃,問道:「姑娘是不是想釀酒?」

戚相思一愣:「釀酒?」

「師兄說您一早問起過。」

戚相思的臉頰忽的犯了紅,她哪裡是要釀酒,她只是問陸勤譽王府的桂花是不是和八皇子那裡的一樣,但聽她這麼說戚相思就不自覺想起那天從觀景台上下來時候陸勤認真看著自己問話的神情:「齊姑娘,您是不是喝多了,這酒後後勁可不小。」

可不就是喝多了。

戚相思微嘆了口氣,看著那風一吹就搖曳不止的枝葉道:「陸大人記錯了。」

「不過師兄的釀酒手藝的確好,是和師娘學的。」

照顧過戚相思一陣子,陸璃的話多了一些,和戚相思提了幾句他們所在的師門,放下碗給戚相思遞了勺子后才又補充道:「這是王爺特地命人熬的,擔心您剛來睡的不踏實,給您補補元氣。」

戚相思一口燕窩羹下去險些咳了出來,紅著臉掩住嘴角,她上哪兒都能睡的踏實從來不認床,除了這幾天

喝完了燕窩羹,陸璃出去收拾,戚相思坐在書桌前,擺了幾本的書都沒動,紙上是一早寫下的方子,只加了兩味葯。

玉手托上腮幫,戚相思垂眸看筆,腦海中一會兒想到幾天前,一會兒又想起宮裡那些事,混在一塊鬧哄哄的。

輕拍了下額頭,戚相思從一旁的醫書中取出夾著的一封信,這是上次小六子託人送來的,原本她打算出宮一趟,眼下看著是難辦了,齊鶴年原先是派人盯著宮裡,如今是盯著譽王府,怕是誰出去他都會要人盯緊。

把信又細細讀了遍,永州那兒應該是無誤了。

往這些事去想,戚相思的心便沉靜了下來,直到天色暗下,她從書堆里抬起頭,輕輕揉了揉頸部,面前是陸璃剛剛端來的熱湯。

聞著香氣有了食慾,戚相思喝了一碗,從架子上取下書擺到桌子上,手中的筆輕輕轉了轉,再不知改了幾回的藥方上添下一味葯,隨即數了數,九味葯,差不多了。

治個咳嗽,明明簡單的葯可以,戚相思卻還得弄的這事兒不這麼容易,六味太少,十二味太多,如此剛剛好。

「差不多了。」戚相思把藥方夾到書中,抄完桌上的手記,再抬頭時夜已深。

這幾日京都城的天降溫極快,從窗外吹入的風冷的有些讓人打顫,戚相思沒有倦意,起身走到窗邊,外面的天霧色蒙蒙,整個城像是被籠罩著,絲絲寒氣。

從客房這兒望出去,過了迴廊再往後繞,經過一個小園子就是主院,此時主院的燈都還亮著,書房內嚴從煜伏案而坐,面前是整理好的幾卷卷宗,一旁陸勤把它們一一放到匣子內,繼而詢問:「王爺,這些都送入宮去?」

嚴從煜瞥了它們一眼,嗯了聲。

這些卷宗是陸勤幫著一起整理的,匣子外沒有放進去的幾卷中信息也很重要,但王爺並沒有將它們一起放進去送給八皇子。

「王爺,是不是順道邀八皇子過來?」

嚴從煜握著杯盞的手一頓,隨著杯底觸盤,聲音隨之傳來:「再等等。」

陸勤一愣,八皇子的病不是應該越快越好?還是王爺想要多留齊姑娘一陣子。

想到這兒陸勤就解惑了,雖說不知道前兩天在觀景台齊姑娘為什麼走的匆忙,但看王爺和齊姑娘這兩日的反應,他總覺得演了一出「此地無銀三百兩」。

「馬車備好了沒有。」

「王爺,按著您的吩咐都備妥了。」

書房內再度安靜。

一夜霧蒙蒙過去后,第二天的清晨格外的冷,屋外花壇里的草甚至都鋪了層薄薄的寒霜,戚相思從屋裡出來正要去廚房,過來送早食的陸璃將她攔了下來:「姑娘,王爺剛剛差人過來,說今天讓您跟他一塊兒出門去。」

「去哪兒?」

「王爺沒說。」

戚相思不做他想:「那我換身衣服,你去準備些吃的。」

出了門上了馬車還是無話,馬車內的氣氛安靜中透著奇異,戚相思看著窗外,嚴從煜翻著書,兩個人一前一後,誰也沒看誰。

直到馬車進了巷子,窗外的喧鬧也跟著安靜下來,戚相思眼底的畫面從集市變成了巷弄中泛舊的牆壁,「嘩啦」一聲,馬車上罩下了灰色的罩子,遮蓋了譽王府馬車原來的樣子,繼而陸勤拉開帘子貓身進馬車。

戚相思看到外面的車夫換了人,心下明白這是在甩開從一開始離開譽王府就跟蹤他們的人。

巷弄狹窄不好跟蹤,跟的太緊又容易被發現,這給了他們一點時間,馬車拐角后另一輛和他們一模一樣的從角落駛出,朝著他們原來的軌跡出了巷子之後他們才從另一個巷子口回到集市,這時原來跟在他們身後的尾巴已經換了目標,跟著有譽王府標誌的馬車走了。

跑了一會兒後車夫在茶攤前停下佯裝賣茶,回來后駕車緩緩朝著城門口跑去,向馬車內的陸勤稟報:「陸大人,還有兩個。」

陸勤點點頭:「可以出城了。」

出了城之後人越來越少,後頭的人就不能跟的太近,上了官道后馬車開始加速,甩開後面一大截之後他們又換了一輛馬車,從岔路口往下守著,讓原來的馬車順著官道繼續過去,果不其然在不久后看到了快馬加鞭追過去的人,看那裝束,像是府宅侍衛。

把人都甩掉后陸勤跟著車夫一起駕車順著小道兒進了繞山路,馬車內再度剩下他們兩個人,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氣正欲打破這尷尬,嚴從煜恰好放下了書看她,四目相對。

戚相思微微側目,雙手放在腿上輕輕無意識蹭了蹭:「跟著我們的是不是兩批人?」

「嗯。」

「那剛剛追過去的是?」

「趙王的人。」

換句話說,之前在巷子里甩掉的是齊鶴年的人了。

戚相思抿了抿嘴轉頭看窗外,畫面從山林逐漸轉為樹叢,走下坡路時眼前遮蔽的樹木逐漸少去,畫面明朗,出現了遠山近湖,戚相思沒來過這地方,只覺得到處是鬱鬱蔥蔥的,不像是入秋,倒像是枝葉繁茂的深春。

待馬車在坡上停下時,戚相思腦海不由自主跑出了「踏青」二字,下馬車后看到的景色是不錯,但繞看了這麼一圈,竟只有他們。

幾番換車甩了這麼多跟蹤的人,總不至於是為了看湖光山色。

很快不遠處小林子里傳來的聲音解了戚相思的疑惑,一前一後從小林子里跑出來的人看到戚相思他們之後也愣了愣,其中一個的臉上綻了一抹驚喜,高高興興的沖著戚相思打招呼:「戚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戚相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置信,她倏地轉身看嚴從煜,後者淡定的回看她,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有驚訝轉為欣喜,嘴角也跟著上揚。

「志是你啊。」戚相思看著衝過來的張靖,笑著摸了下他的頭,「你怎麼在這兒?」

「我和同學來逮野兔子。」張靖朝著後面招手,走上來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和張靖差不多的年紀,手裡還拿著一張弓。

戚相思抬手撥開他額前被汗水打濕的兩縷頭髮,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失笑:「來這兒逮野兔子啊。」

「陸子祺說這裡好,人少東西多,剛剛我差點就獵到了一隻兔子。」張靖比劃著剛才在林子里遇到野兔子的情形,半點都不覺得戚相思替他擦汗有什麼不對,末了好奇的看著她和她身後的小王爺,「戚姐姐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戚相思看那少年問:「你姓陸?」

陸子祺點點頭,戚相思轉頭若有似無看了陸勤一眼,隨後笑著回答張靖:「巧了,我也來打獵。」

戚相思說完之後陸勤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隨後真的從馬車後面拿出了幾張弓,戚相思也不扭捏,從他手裡挑了一把,拍拍張靖的肩膀:「走吧。」

進了林子之後才有了秋意,滿地的落葉,枯黃的顏色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有簌簌的碎裂聲,驚跑了幾隻在落葉間找吃著松鼠。

一陣風吹來,微涼的空氣里夾帶著融了腐葉味的泥腥子氣息,張靖帶著她走到一處倒著枯樹的地方,伸手攔住她:「小心,這兒有陷阱。」說著從身後的箭筒中拔出一支箭,輕輕撥了撥覆蓋在捕獸器上的枯葉,確認沒有被破壞,抬頭叫走在前面的陸子祺,「你那邊怎麼樣?」

陸子祺打了個「沒有」的手勢,兩個人把林子里設下的陷阱都檢查了一遍,看起來有模有樣。

「戚姐姐,你看我們設的陷阱怎麼樣。」張靖指了指林子里的幾個陷阱,神情裡帶了一抹得意,戚相思抿嘴笑著,「我聽說若是發現了一隻野兔子,附近肯定還有幾隻活動的,這邊有一片的灌木林,應該有不少。」

張靖眼眸一亮:「那我們今天可以抓到好幾隻了!」

「不過野兔子一般晝伏夜出,要是下陷阱,明日來看收穫更大一些。」戚相思蹲下身子在落葉堆里翻了翻,招手讓張靖蹲下,指了指隱於落葉中的兔糞和被枯葉覆蓋的小腳印,「野兔子機警,但它喜歡重複走已經走過的固定老路,所以在冬天最容易尋它的蹤跡,如今這月份是野兔子的產仔期,也許能發現一窩兔子。」

陸子祺也圍了過來,按著戚相思所說的,找到了灌木叢附近,在落葉少的地方有野兔子留下的足跡。

「只要不被驚擾,它們習慣於進出都走一條路,你看這兒。」戚相思指了指延伸往灌木叢深處的一行被淺淺拖拽出的痕迹,張靖仔細看了看,「真的啊。」

兩個人在戚相思的指使下十分耐心的找著,終於在在灌木叢深處的一棵枯樹根上發現了碗口大小的洞,周圍用枯草繞著遮蔽,附近有野兔子時常出入被壓過的痕迹。

接下來不用戚相思教他們也知道怎麼做了,一個守一個驚擾,很快一隻兔子從洞內竄出直接撞在了陸子祺的網兜上,又在窩裡找到了兩隻小兔子,張靖把它們從洞里拎出來好不得意:「有兩隻!」

網兜里的兔子還在掙扎,戚相思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衣服:「這裡太多璘刺,先出來。」

張靖小心的把兩隻兔子用衣服兜住,拉起戚相思往灌木叢外走,高興全寫在臉上了,還不忘囑咐戚相思:「姐姐你小心,這裡刺多,你走這邊。」

戚相思一怔,由手心傳來的溫度暖的不可思議,她下意識的握緊了幾分,張靖還以為她是怕了這些落葉后惱人的灌木刺,叫陸子祺在前邊兒開路,更加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牢牢的沒有鬆開。

那是兒時的畫面,她微蹲著身子被志兒牽著走,小傢伙剛剛學步就想跑,小短腿邁的特別努力,抓著她的手也特別牢,就如現在這樣。

只是小傢伙長大了,眼前的少年眉宇間還有小時候的樣子,性子還和小時候一樣頑皮,笑起來的時候,和姐姐很像。

戚相思鼻頭微酸,深吸了一口氣,被他牽著出了灌木叢,回神時手裡的溫度已經漸漸散去,張靖捧著懷裡的兔子,商量著口味道:「子祺,我們把大的放了,這兩隻帶回去養好不好?」

陸子祺放了大的兔子,估摸著有些折騰累了,野兔子在地上頓了會兒后才朝灌木叢中跳去,眼看要消失不見,「咻」的一聲,一支箭從他們眼前略過,直接把那野兔子釘在了灌木叢中。

張靖一愣,轉過身去,朝著他們走來的陸勤還保持著拉弓的姿勢,緩緩放下手道:「兩位小公子,出來狩獵可沒有再把獵物放回去的道理。」

兩位少年面面相覷,陸勤也發現了他們手裡的小兔子,笑著拍拍他們倆的肩膀:「逮兔子養是姑娘家做的事,走,我帶你們打狍子。」

兩個人臉紅紅的跟著陸勤往林子里走去,手裡的兩隻野兔子就到了戚相思的懷裡,彷彿是看出她的擔心,嚴從煜安慰她:「這裡沒有危險。」

戚相思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林子,戚相思在馬車上找了個兜把兔子放下,抬手輕輕摸了摸它們的小耳朵,想到了什麼輕笑道:「以前看著這些,第一反應就是拿去賣了,大的連皮帶肉一塊兒賣,小的就送去鋪子里,活的最好,會有人收。」

永州外的農田裡有不少野兔子,一年四季抓的人不少,平時輪不到她們這幫小乞丐,唯有入冬時才有機會,偶爾逮住幾隻戚相思也捨不得吃,整隻賣了換錢給阿鶯買葯,幾年下來她也懂了些抓野兔子的竅門。

嚴從煜站在一旁安靜的聽著,視線落在她撫摸兔耳朵的手上,好似映襯出了她此刻的情緒。

「謝謝你。」

嚴從煜抬起頭,她低垂著眉宇,聲音很輕。

風一吹,山林獨有的簌簌聲遠遠傳來,像是在替她表達沒有說完的謝意,謝謝他的安排,謝謝他讓她見到弟弟,還有太多。

「那天的事你別介意。」

「介意什麼?」

戚相思揉著兔耳朵的手一頓,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有點喝多了。」

衝出口后戚相思便後悔了,迎面吹來的冷風如何都驅不散四周這氣氛,戚相思紅著臉,耳畔悠悠傳來了他的聲音,像是輕笑:「我沒有喝多。」

半響,又傳來一句:「我也不介意。」

戚相思身子一僵,這會兒她的腳下要有個兔子洞還有多好啊。

「相思。」

「」

「你是不是害羞了?」

戚相思驀地抬起頭瞪他,卻看到了他在笑。

那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這樣的笑意,上一回還是在山洞中的那場夢裡,笑意染進了他的眼底,像是要融化所有,滿是她的樣子。

這一回是真的。

戚相思意識到了什麼,嘴角莞爾,她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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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后陸勤帶著兩個小的抬著一頭鹿回來了,年少無知的察覺不出什麼來,陸勤卻看出王爺和齊姑娘之間有些變化,他高興的拉著兩個小子去湖邊開膛破腹,留下主子和齊姑娘在岸上獨處。

戚相思也沒有閑著,撿了些乾柴過來,等陸勤他們清理完過來她已經搭好了簡單的烤架,一旁嚴從煜冷淡著神情拿著匕首削著棍尖,張靖和陸子祺見此都朝著戚相思這兒挨,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起他們獵鹿的過程。

林子過去有小溪,他們過去的時候正好遇到在飲水的小鹿,陸勤教他們如何包抄,不能一箭切中要害的,要先阻斷它的逃跑。陸子祺的騎射比張靖好,他在包抄時射中前肢,張靖的箭則是在小鹿的后臀上,最後陸勤給了一箭,三個人合力把小鹿抬了回來。

經此一事兩個人對陸勤崇拜的不得了,書院里教騎射的老師都沒有他來的厲害。聽張靖不住的誇陸勤,戚相思笑著把已經削好的樹枝遞給他們,教他們把鹿肉穿在上面:「想吃就自己動手。」

已經是正午,在林子里跑了半天早就餓了,等烤熟之後撒上作料,沒等戚相思替他們切塊兩個人就迫不及待的先啃了一口,吃的滿嘴油膩都顧不及,陸勤還拍著他們的肩膀誇道:「這才像樣,男子漢養什麼兔子。」

張靖接過戚相思遞來的帕子抹了下嘴:「那你答應送我們的狗還算不算數。」

「算!」陸勤朝著王爺看了眼,當然算,王爺允了的事怎麼會不算。

戚相思沒有錯過這主僕倆的眼神交流,端著盤子到小王爺身邊,盤子里是已經切下來的鹿肉,笑道:「嘗嘗,不知道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烤制出來的肉一面還泛著油光金黃,冒出來的熱氣里散著作料香,對於一年兩次參加宮中狩獵的嚴從煜來說,面前的人比肉更具有吸引力。

不等嚴從煜回答,張靖賣力的誇了戚相思的手藝:「戚姐姐烤的很好吃。」

吃完后戚相思到湖畔洗酸果,張靖跟著她過去替她拎籃子。

陸勤收拾了餘下的鹿肉,走到王爺身旁,順著目光看過去正是湖畔齊姑娘和張家小公子的身影,笑聲時不時傳來。

看到戚相思抬手替張靖擦汗的畫面,嚴從煜眼神微閃。不能再等了。

「回去安排馬車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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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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