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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熱鬧的側殿,沈貴妃所在的小殿內顯得很安靜,一旁的立著的纘花紫金香爐中縈繞著淡淡雲煙,沈貴妃靠坐在那兒,身著素服,看起來依舊華貴。
看到戚相思行禮,沈貴妃抬了抬手:「給齊姑娘賜坐。」
「多謝貴妃娘娘。」戚相思低了低頭坐在那兒,有些謹慎。
沈貴妃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只淡淡的問及她在譽王府里照顧譽王爺的事,末了,輕描淡寫轉了話題問道:「一個多月前譽王入宮求了本宮一件事,你可知道。」
戚相思搖了搖頭:「臣女不知。」
「他也沒提什麼,就求了本宮為他賜婚。」
戚相思倏地抬起頭,掩了驚訝沒掩住動作,她很快低下頭去,耳根子有些發紅。沈貴妃什麼都沒說,她這反應倒顯得譽王爺是為了她來求賜婚的,丟死人了。
沈貴妃笑了,故意問她:「你可知道是為了誰求的。」
「臣女不知。」
「原本這事兒本宮是答應了的,也替他去和皇上開了口,皇上那兒差的不過是一道聖旨。」沈貴妃沒有提是誰,就是淡淡的說著賜婚這件事的進展,「也是不湊巧,寒潮來襲,聖上病了,緊接著皇太后殯天,聖旨也就耽擱了下來。」
戚相思藏於袖下的手輕輕擰了擰腿:「王爺並未提起此事。」
沒有塵埃落定的事,依著自己兒子的脾氣他當然不會提,如若不然也不會先入宮來求,只是這是她親兒子啊,做娘的看得到兒子用心,又怎麼能不幫兒子一把。
於是沈貴妃充滿善意的看著戚相思:「本宮就是在想,若這聖旨下了,不知會如何。雖說不能違抗聖旨,但凡是也得求心甘情願,更何況是這姻緣大事,齊姑娘,你說對不對?」
「貴妃娘娘說的是,譽王殿下他......他身份尊貴,能與他結親便是天賜,怎麼會不情願。」
「欸,你這麼說也太籠統了。」
戚相思眉宇一抽,吸了一口氣:「譽王殿下才識過人,貴而能儉,寬以待下,恕以待人,品德極佳,外面那些傳言並不可信。」
沈貴妃認真的點了點頭:「那些傳言的確不可信,皆是因為他這性子的緣故,齊姑娘倒是看的通透。」
「娘娘派臣女前去侍奉,臣女自然是要盡心儘力,譽王殿下雖不愛說話,但他待譽王府上下的態度就能看出他的為人,並不如京都城中傳揚的那樣。」
「那他待你如何?」
「......」戚相思剛剛順了的氣一下又亂了,「譽王殿下待臣女很好。」
沈貴妃忍著笑意:「哦?怎麼個好法。」
如果她這時羞於作答,說一句「貴妃娘娘您莫要為難臣女了」,也許這對話也就結束在這兒。可埋下的東西卻還不算完,沈貴妃可沒說賜婚求的是自己,戚相思心中鎮定了幾分:「殿下待臣女如同待跟隨他多年的陸侍衛,臣女感恩涕零。」
沈貴妃含著笑微點了點頭:「你倒是個懂恩情的。」
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為小王爺考慮的母親,對她的調查只多不少。想到這兒,戚相思那顆作鼓不已的心反而平靜下來,抬起頭從容道:「王爺外冷內熱,只是不喜多言,王爺待臣女有恩,臣女......」
「只是有恩?」
沈貴妃輕輕一句話又將戚相思給帶離了平靜,這回她招架不住了,微紅著臉,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周旋的話來。
「本宮聽聞你給八皇子看過病。」
戚相思一怔,貴妃娘娘這話鋒轉的也太快了,於是她老老實實回答:「回娘娘的話,臣女的確給八皇子看過病,只是臣女學藝不精,沒能治好八皇子。」
「依你看,八皇子這病可是何原因引起的?」
「臣女愚笨,查不出八皇子的病是何原因引起的。」戚相思低了低頭顯得有些羞愧,「起初臣女還以為八皇子並沒有病,只是有些虛弱,但想八皇子病了這麼多年,應該沒有臣女想的這麼簡單。此事有負王爺的囑託,實在是慚愧。」
「八皇子和譽王自小一起長大,在眾多皇子之中,他們的感情非比一般,十分深厚。」沈貴妃頓了頓,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譽王他又是重感情的人,幾年來為了替八皇子治病,尋遍了大曆朝上下,不過八皇子的病就連皇上都沒辦法,太醫院這麼多人束手無策,他們都治不好的,你何必愧疚。」
戚相思聽出了沈貴妃語氣里淡淡的嘲諷,像是知道些什麼,卻不知是對皇上還是對八皇子。
許久過去,沈貴妃才施施然的提醒她:「你既然是本宮派過去的,別的事也不必過於上心,由著那些領俸祿的去忙,年末寒潮來襲,大雪早至,近日京都城中這天氣變幻莫測,恐有異常,你身在譽王府,可要好好替本宮照顧譽王。」
戚相思心中微震,神色鄭重道:「娘娘放心。」
沈貴妃抬手擺了擺,月齡帶著戚相思離開了小殿,看著殿外消失的身影,沈貴妃像是在和身邊的蘇嬤嬤交談,又像是自言自語:「是個聰明的孩子。」
蘇嬤嬤上前替她柔肩,笑道:「殿下願意為了她來向娘娘您求娶,我想齊姑娘不會辜負殿下這一番心意的。」
沈貴妃笑了,慵懶的向後靠了靠,刻意描淡的妝容下,眼眶周邊些許的黯然顯露出她近日來的疲倦:「她倒是維護譽王。」心思剔透,也有著能忍的性子,那丫頭自己沒發現,說起話來可透著維護勁兒。
娘娘故意不說求的是誰,不就是為了試一試那齊姑娘,蘇嬤嬤順著沈貴妃的心思緩緩道:「齊姑娘與娘娘是一條心的。」
說到這個,沈貴妃的神色黯了黯,眼下這宮中,誰和誰是一條心呢:「皇上那兒如今誰在?」
「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早早回去休息了,如今應該是良妃陪著。」
「良妃啊,她這會兒勤快了。」沈貴妃打起了些精神,「我們也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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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晚宴結束后一個時辰嚴從煜才回譽王府,見書房外的觀景閣亮著燈,推門而入,看到了正在布桌的戚相思。
「還不快進來,小心火盆子,別踩翻了。」戚相思抬頭看了他一眼,提醒他繞過放在地上的小火盆,從陸璃手中接過盤子放到桌上,催促他坐下,把碗碟放到他面前,「吃餃子,我和王叔一起包的。」
嚴從煜看碗碟中放著的餃子,再看她:「怎麼不睡?」
「守歲啊。」戚相思把醬醋往他面前擱,聽著他聲音微啞不太對勁,「你喝酒了?」聞著好像並不濃。
「去了一趟鎮水寺。」嚴從煜夾起餃子咬了一口,說的輕描淡寫,「陪八哥去給賢妃娘娘上香。」
「賢妃娘娘的牌位不是在宮中么。」戚相思一想不對,抬手往他額頭上輕輕貼了下,盯著他問,「你是不是一直在塔外面等著他?」
見他沒作聲,戚相思放下手:「明日你告個假,就說受寒病了。」
靜看了幾秒,也沒問什麼,嚴從煜點了點頭:「好。」
下一刻嚴從煜便皺起了眉頭,吐出一枚銅錢,戚相思樂了,趕忙叫陸璃把銅錢收到小錦囊里:「守歲的餃子吃到銅錢,寓意發財。」
等他吃出第四枚的時候忍不住了,看著對面樂此不疲往錦囊里放銅錢的戚相思:「你放了多少?」
「沒數過,抓了一把洗乾淨就包了,王叔煮了不少,其餘都送去給陸侍衛他們了。」戚相思笑著催他吃完剩下的,說不定還能再吃到幾枚。
最後嚴從煜吃出了六枚銅錢,戚相思把它們洗乾淨后都放到了小錦囊中回憶道:「小的時候我娘告訴我,吃到銅錢就是有福之人,會發大財,所以每年除夕守歲的時候我都等著,吃到了才罷休,有一年啊,桌上的餃子快被我吃完了都沒吃到銅錢,我爹怕我吃撐了積食,讓姐姐把餘下的都端走不讓我碰,我急了,哭鬧著非要吃完不可。」
「後來我娘拿我沒辦法,把餘下的一個一個挖開來找銅錢。」戚相思說著說著笑了,「可都沒有,這下我爹娘開始擔心我是不是吃的太急,把銅錢給吞下去了。」
「祖父還煮了葯給我喝,又苦又澀,難受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奶娘在廚房的灶台下發現了那枚忘記包進去的銅錢。」戚相思晃了晃手裡的錦囊,說的有幾分孩子氣,「自此以後啊,我都要多包一些進去才罷休。」
嚴從煜的眉宇間添了些笑意:「那你替我收好。」
戚相思的手一抖,捏著錦囊轉移話題:「齊鶴年到永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