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牛刀小試
楚峰在校場外歇息之餘,剛灌了幾口水,便見校場內不知何時,圍了好大一圈人,裡面的李莫如似乎在與趙准起了爭執。
「李莫如,你們天天練習走隊形,行不行啊。」趙准不無譏諷的說。
「這叫陣法,你懂個......什麼!」李莫如險些罵出個『屁』字來,見一旁二爺正笑眯眯的看著,才硬生生忍下,但心頭卻是暗暗窩火,二爺分明是默許那趙准來挑釁的。
趙准不屑道:「就憑你們幾十號人,隊形排得再整齊,也抵不過大軍一衝就散,不練也罷,不如將這校場地方騰些出來,也給我們二爺的親衛練習練習。」
敢情是替王二爭面子來的。
李莫如緘默無語,不欲與對方較真,省得大王面對王二時難做。
身旁的戰飛和童令,人比較粗忽,可不管這些,兩人踏出一步,橫眉瞪眼喝叱:「你膽敢質疑大王的陣法?!」
趙准縮了縮脖子,大為尷尬,任他再囂張,再狐假虎威,也不敢針對一寨之主。「咳,我不敢,不過,將來上陣,終歸得靠真刀真槍,你們在我面前自認天下第一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對敵分輸贏說了算?兄弟我在這提出疑問,總好過上戰場後用生死來釋你們心中疑惑,要好些吧?」
李莫如表情一峻:好個巧舌如簧的趙准!
「好!」楚峰大喊一聲。
圍觀山民和寨丁一看身後,忙不迭俯首鞠腰:「大王!」
趙准登時心頭髮慌,求助地望向王二。
王二抱拳訕訕笑說:「大王,手下人妄言妄語,讓您見笑了......」
楚峰制止他說話,走至點將台上:「趙准說得對,你們需要實戰。」李莫如一夥親衛,經過一個月伙食調理、體能訓練,身體紮實了許多,人前一站,頗有虎虎生威的架勢,但是否只是花架子,要試試才知道。
一看大王不在意自己,趙准暗抹冷汗,大鬆了一口氣,不管背後如何腹誹楚峰,可當面迎對,總覺得呼吸不暢。
王二一看事情掀過,便不再多廢話。
這時,楚峰大聲宣布:「現在進行對抗演練,由李莫如五十人作一組,另一組趙准,隨意選二百人充作對手,若哪一方勝出,我賞銀千兩。」
旁邊的王二牙疼似的嘶嘶咧嘴,千兩,大明尋常的百姓一年花用也不過幾兩銀子,千兩至少能管寨子里近二千人兩個月溫飽了,大王還真能敗家。
李莫如等親衛對賞金沒有太多欣喜,反而感到壓力甚大,雖說按大王的方法磨練了一個月,也覺得自己不同於以往了,但寥寥五十人,能打贏二百名寨丁嗎?若打不贏,豈不間接扇大王耳光?
趙准已經在興緻盈然挑選人員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好些寨丁積極踴躍。
雙方很快換上了練慣用的長、短棍子,頂端包布,以免誤傷,並在布上沾白石粉,誰身上若被石粉戳打到,即為『死』,屆時自動退出戰鬥圈,耍賴者,全隊判輸。
李莫如隊全體選矛。
矛和槍最大區別在於長度和材料,矛長四、五米,桿為堅硬棗木或鐵木,輕易不能砍折,能拒馬,但重量也因長度隨之增大,非得用臂力和腰腹力,才能運用自如,而槍較短,約兩米,只比人高一點,使用韌性強的白蠟桿製作,人使用起來輕便靈活、挽槍如花,有所謂花槍的說法。
現階段山寨資源窘迫,當然沒有長矛,而北方連竹子都少見,只能以粗長木棍代替,雖然費力氣,不過對於天天鍛煉的親衛來說,倒不算什麼。
趙准隊則比較雜亂,長短武器皆有,選的全是當下的制式武器,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湧入矛陣后,矛轉動不便,刀自然就是最強的殺傷。
雙方挑好武器,李莫如一組迅速排班布陣,人數少,只能一字長蛇展開,十七人一列,三人一縱,山寨口地形狀似葫蘆口,他們就剛好塞住場地,對方除了正面迎戰,沒別的方法,這有取巧之嫌,不過運用天時、地利、人和,是戰爭的法則,況且對手有二百人,誰也不能說什麼。
末了,李莫如等人屏氣斂息,如臨大敵的盯著對面。
楚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管輸贏,李莫如他們,都必須經歷以寡敵眾的過程,培養沉穩素質。
反觀趙准那組,則亂鬨哄的,毫無章法,不難怪他們自大,隊中包括了二爺的一百名隨從,那都是原來大王甄選親衛時的前一百五十名,就算不及格被刷下來,體魄比李莫如等人,可也差不了多少。
要說二百人對大王難說點,但對五十名原先與自己一般的赤腳農民,實在沒有什麼懸念,君不聽說過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嗎?!趙准信心滿滿的一比棍子:「各位!我們人多,用人填也能填過去,不要怕傷亡,反正又不是真箇死掉,那一千兩大夥均分!」
眾人囂張答應,勢頭充足,只見長槍排頭,朴刀隨後,張牙舞爪便奔殺過去,他們許多都是經常外出打草的人,身上不乏血性。
李莫如眼帘一縮,暴喝:「平矛!」
嘩啦!
親衛們條件反射,快速的平放矛頭,一個月的訓練,頗有成效。
敵距二十步,親衛們緊了緊矛桿......
十步.......
「穩住!不要亂!」李莫如嚷道。
親衛不動如山,但好些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畢竟對方人數多了四倍,眼看他們一窩蜂湧過來,很是感覺壓力......
三步.......
「三段刺!」李莫如吼道。
轟!親衛們步伐齊整,急踏兩步。
「殺!」
長矛如林,梆梆!當場撂倒了對方几個出頭鳥,後面的心頭一怵,下意識的剎停腳步。第二排矛隨之鑽刺出來,自找目標,砰砰砰!十幾名愣在矛陣前的人,肩、胸、腹不同部位被點中。第三排矛,恰好頂住了所有縫隙,後頭再想渾水摸魚,已經是自投羅網,好些人不及閃躲,直挺挺迎上矛頭,又染白了十幾個。
一番下來,趙准隊因輕敵和膽怯遲疑,前排四十多人悉數作『死』,李莫如隊進退有序,失誤少,也有七人作『死』。
緊接著,李莫如隊又一聲震天喊殺,再度踏前兩步,挺矛伸縮疾刺,猶如絞肉機一般,毫不停頓,他們不算最強的,但頗具默契,團隊作戰,講究的就是互相配合,如臂使指。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次趙准隊更亂了,地上的『死』者,阻礙了他們的腳步,兼且身旁不斷有隊友倒下,更讓他們驚慌,瞬息之間,又倒下三十幾,而且不少人還是被硬生生戳了個四腳朝天,捂著痛處爬不起來。
李莫如隊又死三個,傷亡率一比十。
「殺!」李莫如一方信心大漲,沒想到這麼簡單直當的方式,便令對方人仰馬翻,多戳幾回,倒也簡單了。
對方氣勢如虹,趙准再也招架不住,連滾帶爬往後撤,將背部讓與對方,又損失了二十多人。李莫如隊沒有繼續追殺,緊記大王教導,不讓矛陣松垮。
趙准原本打算以長槍硬拼,朴刀隊準備肉搏,何曾料想長槍兵敗如山倒,如今只剩下單刀朴兵,李莫如隊只要穩紮穩打壓上來,結果不言而喻。現在,已是勝負立辨,趙准隊沒了鬥志,乾脆垂手服輸。
王二暗暗心驚,討教道:「大王,這是什麼陣法?我觀它與明軍的槍陣,似有共通之處。」
「它是由馬其頓長矛陣,加以改進得來,可惜人數太少,成不了方陣,否則威力還會加大。」
王二倒抽冷氣:「有此陣法,天下何處去不得?」十比一的戰果,委實夠驚人的。
「這種陣主防禦,對付騎兵衝鋒還行,但對弓箭、火器、盾牌兵沒轍,特別是對上蒙古機動靈活的騎射,遊走蠶食的戰法,尤其吃虧,除非輔以其他兵種。」楚峰遇事遲鈍,但對於兵科,卻是見多識廣,每有新意,在基地五年可沒白學。
王二聽罷,興趣急降,敢情,矛陣並非天下第一,天敵還挺多的。末了,清清嗓子,無奈道:「李莫如隊勝出,每人賞銀二十兩。」
「噢~。」
李莫如隊激動的蹦跳起來,賞賜什麼的先不說,最主要是替大王掙回了面子,還印證了自己的實力。
楚峰想起一件事,便說:「趁現在大夥都在,我宣布,以後打草,只許掠一半財物,能不傷人,盡量不要傷人,如果犯了規矩,哼,我治他重罪。」
王二瞪眼望向楚峰,似乎有些異議,不過動動嘴角,最終沒說什麼。
趙准等人看二爺不吱聲,只好悻悻地齊聲道:「謹遵大王令諭。」便灰溜溜散去了。
楚峰來到自己的親衛隊跟前,點頭讚賞:「很好,你們始終沒亂。」
李莫如等人啪地立正挺腰,齊聲道:「全賴大王教導有方!」實則不少人心中有愧,如果這不是演習,不會死人,不是為了大王的面子,不是靠那一點點榮耀支撐著,結果又會怎樣呢?
「繼續操練去吧,贏了普通人沒啥了不起,慎記戒驕戒躁,改天認為自己能耐了,來陪我打。」楚峰板著臉,不客氣的說著當年教官訓自己的話。
李莫如諸人吐吐舌頭,跟大王打?不是找死嗎。
末了,楚峰又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喏,上面畫有些武技草圖,你們照著練,每天下午我會抽時間指導你們。」草圖出自孟常手筆,還算形象。
李莫如等人眼睛一亮,當下止不住滿臉通紅,大王恩禮有加,又親授親傳武技秘籍,眾親衛除了效死外,又多了一層知遇之恩。
楚峰倒沒多想,這五十個年輕人,已是與自己最緊密相連的小團體,當然得不分彼此,傾囊相授,增加他們的保命幾率。再說了,那圖冊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壓根就是按照人體工學原理,專門在最短時間內奪人性命的後世軍武招式,比如砍人哪個關節容易斷,戳人哪個部位容易死,拳、腳、肩、膝,無一不是殺人利器。
「還有,分發人手,去找些適合做矛的棗木杆回來。」
「大王放心,黃河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棗樹。」自從贏取山寨對抗賽后,親衛們都喜歡上了長矛式武器,只要有合適的矛桿,將繳獲明軍的白蠟槍槍頭拆下來,裝鑲到棗木杆上,那就是土製長矛了。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直至氣候漸熱,眾人才恍然已是初夏,所幸山上沒有春耕這說法,時節過去,也就隨它過了。
「大王,歇息一下吧?」唐姀賢淑地擱下木托子,裡面,是一碗稀飯、兩碟小菜。
楚峰丟下書,一把摟過她的腰,抱置膝上,滿足摸摸她小肚子。「操勞的事讓下人做就好了,當心我的孩子呀。」
唐姀羞澀垂首,似乎不堪親昵:「才剛剛害喜,不用那麼緊張。」
楚峰嘿嘿笑道:「我這不是第一回當爸爸嘛,沒經驗。」
是的,唐姀有身孕了,這很令楚峰欣喜若狂,人前笑容也多了起來。
自打穿越后,楚峰一直對明朝、對山寨、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歸屬感,如今,總算有後有根了,小日子過得也算舒坦,楚峰認為,人生其實不必爭求那麼多,伴著嬌妻兒女,平平淡淡的度過,也是一種福分。
女孩十四歲懷孕,估計三十五我就當爺爺了吧......
楚峰幸福地嘿嘿傻笑。
「大王,先吃點東西吧?」壓寨夫人雖名為『夫人』,奈何無名無份,不入族譜,唐姀也有自知之明,卑微地以妾自居。
楚峰這才鬆開她,稀里嘩啦對付著清粥小菜。
此時,門外傳來孟常的聲音:「大王,小的今兒去西安府買書,您有什麼事要順便經辦?」
楚峰琢磨了一下,橫直無事。「我也去。」
「那小的先去備車馬。」
楚峰牽過唐姀的小手:「你要不要跟去玩玩?」
「不了大王,賤妾的身子不易顛簸勞頓。」
楚峰一拍腦袋:「喲!瞧我這糊塗。」
唐姀掩嘴竊笑。大王居然還有這般小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