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憂患感
「飛黃......」門外,鄭芝莞施施然步入書房,一邊走,一邊想心事,眉頭蹙攏,彷彿感覺不怎麼好。
鄭芝龍擱下手中的戰國策,奇怪問:「堂哥,愁眉苦臉的做什麼。」末了,目光詢問尾隨而來的弟弟鄭芝鳳,鄭芝鳳則翻翻白眼,表示不清楚。
鄭芝莞一屁股坐下,還未坐穩當就說:「今日福州府行文下達,那王嘉春辭官了,兵權旁落於趙廷元。」
「嗯。」鄭芝莞所知道的事情,身為魁首的鄭芝龍,當然會第一時間得悉探子的回報。「誰也想不到,離了王嘉春,趙廷元倒展現出不一般的才幹來了,短短十數天內,大刀闊斧,讓老弱的衛所兵將還耕為農,單單精練強壯士卒,近日不少疑是楚庄的人,混入漳州衛中,他們儼然把持了中堅旗官的位置,五千漳州軍啊......」
鄭芝莞神色陰霾:「飛黃,我不信趙廷元有這般魄力,多半還是楚峰背地裡的作為。」
鄭芝龍點點頭:「**不離十。小理」
「啊?你曉得?」
「曉得。」
「曉得你還如此安閑?」鄭芝莞頗為不滿:「這段日子楚庄商船不斷開過我泉州境,楚峰顯然有意攻略漳州,至不濟,咱們也該抑制一下楚庄發展吧?否則......」
鄭芝龍還沒開口,鄭芝鳳已經操切地反問了一句:「怎麼抑制?」
「這......」鄭芝莞張張嘴,為之語塞。
楚庄的發展勢頭迅猛,錢糧充足,兵強馬壯,在陸地上作戰,即便鄭氏也要退避三舍,明著打那是白痴行為,而暗地裡使手段也相當困難,因為楚庄吏政之優,令整個福建愕然,轄地百姓人人擁戴,商務上,讓利和自由化,讓往來的商賈附膻逐腥,誠心接納楚庄的買賣規矩,楚峰將轄地方方面面的干係,經營得堅如磐石,鄭氏想插一腳進去都難。
真不明白楚峰腦袋是怎麼長的,居然想出許多絕妙之策,若讓其人入朝參議,而皇帝小兒又肯聽從,大明恐怕也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吧。小理
鄭芝龍笑笑說:「堂兄稍安勿躁,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鄭芝莞沒好氣道:「如果楚峰控制了漳州,咱們便會處於楚陣的包圍陣中,儘管現在咱們與他有互不侵犯的協議,可將來誰說得准?倘若有朝一日他做大了,胃口大了,彼此勢必要攤牌,那會兒,北有福寧州,南有漳州,兩面封鎖海道,咱們可就要陷入左右受阻的地步了。」
鄭芝龍儒雅搖搖頭,自己這位堂兄就愛杞人憂天。「這事兒我也清楚,但是二哥,鄭氏發跡海上,論起海戰,水中便是我們的天下,前總兵俞咨皋背後尚且有整個大明朝撐腰,雄兵百萬又能奈我何?楚峰僅區區幾艘破船,諒也不敢惹咱們,他是佔據漳州,又或是拿下長汀,沒什麼不同,我鄭氏利益最大來源於海上,別說現在雙方沒衝突,就算有又怎樣?再猛的老虎,也只能在陸上行走。」
鄭芝莞冷眼輕睞,射出一道精光:「飛黃,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與其養虎為患,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為好。小理」
「話雖這麼說,可如今的事兒由不得人啊,我鄭氏剛剛洗去污點,受撫朝廷,但依然要面對朝廷的不信任,不管明裡暗裡對付楚峰,朝廷勢必認為我等有反意,屆時,十芝又將回復以往漂泊無定的生活,這是追隨咱們受撫的李國助、施大瑄等人所不願意見到的,我也須時刻把持,以免行差踏錯,將這好不容易贏來的局面毀於一旦啊~。」回歸了正統,反而處處受到限制,鄭芝龍心頭也煩悶得緊,只是輕易不顯露人前罷了。
鄭芝莞嘆氣,自己這位堂弟能戰、敢戰,可惜就是沒有什麼開拓精神。
鄭芝莞又哪裡會知道以後的事情呢?鄭芝龍終其一生,都脫不了海盜範疇,只熱衷於保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當一名獨霸一方的豪強,便心滿意足了,之後是保了南明,又舍了南明,投了大清,又亡於大清,心胸始終狹隘。
鄭芝龍眼看堂兄不服氣,不得不下一道慰籍性命令:「這樣吧,以後楚船過境,多增他們一成過路費,別老是他們賺錢,咱們看戲。」
「......這也不錯。」
「對了,讓兒郎們開放海禁,所有能開的船隻,都給我開出去賺錢去!」至於怎麼『賺錢』?一點也難不倒半官半匪的鄭氏海盜。
「可朝廷那面......」
「這個甭管,朝廷關餉取之我,我取之海,無海即無家,鄭氏豈能迂腐遵從海禁,自縛手腳?!」
此刻鄭芝莞也是無計可施:「也好。」
「另外,廣招遊民,發給銀兩、耕牛、農具,扶持開荒墾殖,組織海上捕魚和陸上捕獵,以最短時日解決泉州百姓疾苦.......經營泉州,我們須不恥地學習楚峰的方式才是。」實話說,楚峰又是倒騰米糧,又是買賣青鹽,並不吝的回饋屬地民眾,利商、利民、利己,一片繁榮,鄭芝龍都有些眼熱楚峰的斂財速度了。
鄭芝鳳忽然記起一事:「哦,昨日楚峰有來信。」
「哦?」兩方屬於隱性競爭對手,楚峰居然送來了書信,稀罕事呀。鄭芝龍狐疑道:「說的什麼?」
「楚峰希望用一萬石青鹽,換取泉州十萬二千石粗鹽。」
「啊!」別說鄭芝莞訝然,就連鄭芝龍也顧不上維持風度,騰地站起來。「多少青鹽?」
「一萬石。」
楚庄和八總商爭奪兩淮鹽市,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楚峰手頭上的青鹽數量,雖然讓鄭芝龍羨慕,但那也不算什麼,若說生財有道,鹽商哪裡比得上海商,而鄭芝龍萬萬沒想到楚峰的手筆居然如此之大,一次就拿出萬石青鹽,嗨!別說賣,從青海不辭辛苦運抵福建,也夠嗆的。
「楚峰又想幹什麼?」鄭芝龍自問猜不出來,用昂貴的青鹽換取不值錢的粗鹽,這做法實在令人費解,可楚峰的手段經常叫人耳目一新,想必是有目的的。
唉,楚峰,鄭某對你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