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半成品
楚庄領地,每時每刻都在變,月余歸來,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楚峰有意識的攻擊下,建寧府損壞不大,很快便恢復了元氣,這裡,一如當初的寧德,掀起了一陣開荒、墾殖熱潮,人們於亂世中,終於找到一塊屬於自己的樂土,不由愈加珍惜,揣著希望悉心經營自未,呈現出來的,自然是勃勃生機。而惜民、惠民的楚峰,則大受民眾愛戴和尊敬,各種趣聞、軼事,四處傳唱,幾乎達到家喻戶曉的地步,人人自覺遵從楚庄政令,早已忘記州府衙門為何物。
建寧、寧德商貨,開始在兩地之間互通有無,而來往於福建、江西、浙江的茶、煙、紙、糖、布、木及土產等貨物,也比以前逐漸多了起來,因為楚庄領地內不收城稅和關稅,就連小老百姓,也能隨便挑些東西去賣,而不愁收穫全讓城關盤剝了去。
當然,實際上也不是任何稅都不收繳,商人經城、關時,有關市批驗所負責人進行沽貨,商家買賣完畢后,各家自動去課稅司交納稅金,並開具憑條,出城、出關時,交由城衛驗收即可離開。
便利的商務,致令更多的商人願意選擇從建寧過境,畢竟不在此地做買賣,是不用納稅的,這可以大大減少過境開支,不過無形中,也促進了楚峰領地內其它產業的發展,諸如食、住、行等,楚庄只要從這些行業間,加收適當稅金,就完全抵得上正常關稅了,不單博取好名聲,又賺了外快,皆大歡喜。
對於如此變通和營利方法,課稅司同僚只能用贊服來形容。
其實楚峰心思很單純,按後世經驗,只有流通,地方才能繁榮。
回到寧德,豁然處商鋪林立,小販雲集,貿易市場已不得不拓展至外城,縣城的身影比原先大了一倍。
碼頭港口營建一新,時刻吞吐著海船,少了海盜滋擾,海上貿易得以恢復,而且象楚庄這樣半官半民的政體,無視官家的法則,又處處維持著公平秩序,最大程度帶動了走私商人的積極性,誰不願意在平定、寧和、沒有盤剝的良好環境下做生意?!當然,寧德比之漳、泉還遠遠不如,但整個海口流域行船繁忙,那股澎湃的勢頭,總能留給人『假以時日』的幻想,足以給外來商人投資信心。
百卉千葩的寧德,是僅存在於大明境內的怪象。
楚峰站在碼頭上,看著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世界,心中的豪情,久久不能平靜。
「少爺,馮九倫求見。」李思誠在身邊輕聲道。
楚峰收回思緒,轉身回望。
「少爺。」馮九倫風塵僕僕的,正候在一旁,他的軍器作坊設於莒溪,附近有兩個大礦場,方便就地取材,打山裡趕一趟來,也委實夠喘。
「什麼事。」
「前番少爺吩咐做的火銃樣式,已經成型。」馮九倫手一招,身後手下畢恭畢敬送上一桿火銃。
「哦?」
取過來,楚峰便愛不釋手,這槍烏光流亮,做工精細,很有厚實感,掂量只有幾斤重,非常適合單兵野戰。
子銃和火藥池上面設了蓋子,既能蓋了子銃,又順便遮雨,當然,大風大雨仍是沒轍。葯池後面置小擋板,防止擊發時產生的氣體、火硝傷及射手眼睛。打開防風蓋,取齣子銃驗看。
子銃銃口呈『凸』狀,突起部位不高,垂直切面加了軟木墊圈,差8毫米才與徑口持平。
母銃口則呈『凹』形,恰好可以不松不緊套入子銃。
而防風蓋屬於揭蓋式,象個短腳的7字,左端是活頁,右面是楔形構造,壓蓋時,剛好插在子銃屁股後頭,在墊圈作用下,子、母銃被擠逼得嚴絲合縫。防風蓋後面,有個螺栓,螺栓上鑄接有扳桿,左旋緊下螺栓,就能壓住蓋板,防止子銃彈跳,若螺栓被火藥震得嵌死,扳桿又可以讓槍手輕鬆擰開螺栓,這玩意有點象立式槍栓,完全是馮九倫結合楚峰理念,加上了自己實踐的創新。
「不錯......」
楚峰試裝『子彈』,果然輕鬆就手,往遠處挑個目標。
砰!
遠及250步,不過有效射程只得134步,換算過來是147米,楚峰大喜過望,幾乎趕上魯密銃,也好使了,木墊果然能增強氣密性。
這個時期的工藝水平,無法做到每件產品都毫釐不差,如果要成為制式武器,子、母銃接合處,勢必得留縫隙,以便換取、更替,墊圈的好處,就顯而易見了,它為將來的大批量生產,提供了補漏措施。
按照現有的技術水平,一個小小改進,就能讓槍械發生質變,如果楚峰不怕臉紅的話,這無疑是項偉大的『發明』。
退齣子銃,楚峰發現墊圈已經有點裂紋,最多再開兩槍就會報廢,不過無所謂,墊圈經濟、不佔分量、換取方便,讓士兵們多帶一串唄,子銃用完,裝火藥的時候順便套上就是了,就算不用墊圈,它也有擎電銃的射程,80步湊合。
楚峰接著嘗試以最快速度換裝子銃,開火,很有后裝槍的感覺,劈里啪啦亂打一氣。
正興緻盎然之間,到第八槍,彈丸卻突然只能打到100步距離,楚峰掉過槍管瞅瞅,好傢夥,槍膛內都是火藥殘渣。
馮九倫悻悻然:「少爺,屬下日時夜想,恐怕也只有少爺說的直線膛,才有利於將火藥渣子推出槍膛。」
「有什麼辦法做嗎?」
「屬下正在嘗試,不過......」
「什麼。」
「少爺,如果劃出膛線,有了縫隙,不是更容易泄漏火氣嗎?如果為求氣密,彈丸勢必要比槍膛口徑稍大些,但如此一來,裝填就會變得困難、緩慢,不能達到快速射擊的要求啊。」
楚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彈丸是預先裝在子銃里的嗎,怎麼裝彈是後勤的事,怎麼進膛是彈丸的事,我只要求射速和射程,何況我不覺得有什麼戰役會用到數十個子銃,就算是那樣,每人也只不過多背幾斤鐵疙瘩而已,這種重量,別說我的士兵,普通百姓背著也能走上百里路。實在不行,還可以給每位士兵配些小徑彈丸和火藥,以備不時之需。」
膛線歷史,楚峰還算知道一些。先是維也納的CasparKollner率先去刻膛線,原意並不是想讓彈丸射得更遠,而是為了加快前裝填彈的速度,然而,之後有人吃飽了撐的,多刻了幾道,卻偶爾無意中發現,在槍膛內過盈的鉛彈不再胡亂彈跳了,使之射程更遠,精度更高,於是膛線開始受到人們注意,之後發展起來。葡萄牙人,於1637年向明朝進獻了直線膛槍,史說也只有在京軍三大營有少量裝備,要說螺旋線膛,更早的記錄是在義大利,據說1476年就發明了螺旋形線膛槍。
這些槍械並非劃時代的東西,無法普及是因其製作費時、造價不菲,讓卑賤的士兵端著昂貴的武器去玩命,玩贏了固然好,人死武器也跟著丟了,那顯然不符合當政者的利益,所以不能大量裝備,但至少證明各國都在極力研究,增強火繩槍的威力,進而貯備科技資源。
拂郎機、線膛槍,乃至日後的火帽,霍爾式后裝步槍,一件件都出自他國,按說大明工藝及技術力並不低,外國能夠在同時代造出來的東西,難道我堂堂華夏就造不出來嗎?!
這不由得不讓楚峰產生焦慮感,也是因為他來自後世,比別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知道這是資本萌芽期,知道這是明末清初,知道未來會是個什麼樣,才有所謂的『知命而憂』。
「少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直說。」
「新式火繩槍即便成型,造一桿也要花三、四個月功夫,恐怕五年時間也裝備不了軍伍啊~。」
「所以我不是讓你加把勁嗎!」楚軍現在都是些什麼火器?長短不齊,數量跟不上,又全屬劣質貨,軍將手裡拿著的,大多數還是短刀、長矛,外出征戰一次,都要收集各營器械,才勉強湊出個樣子來,火炮是損一門缺一門,火槍是炸膛一支就少一支,都快倒退回冷兵器時代了。楚峰越想越窩火:「現在不是討論其他的時候,而是膛線,你到底能不能做出來??」
「呃,少爺教訓得是。」馮九倫不覺極為尷尬,少爺賜官贈財,給人給物,一樣也不曾短缺,自己添為軍器局主事,卻不能建功,實在有混飯吃的嫌疑。「屬下已經有想法了,正在著手進行,也是因為工藝艱難,所以才有量產方面的顧慮。」
「說說看。」
「以前一根槍管分三段鑽膛,然後再焊合,然而要刻陰線,槍管太長,難免會有偏差,為求精準,就必須分成六段,每段由一名熟練工匠負責,單單刻線要耗時半個月,才能進行拼接。」
楚峰雙眼頓時暴**光:「真的可行?!」
「行的少爺。」
就是說嘛,這個時期東、西方的技術力相差不大,只是大明的工匠對某些事物缺乏創新觀念和理論支持而已。
楚峰掐指一算,鑽銃管一個月,刻膛線工時三個月,焊合、拼接,精磨、拋光等工序又要一個月,單單一把火繩槍總工時要五個月,好嘛,難怪馮九倫抱怨。「你手下有多少工匠?」
「五百二十四人。」
「好,只要能做出樣品,我再召集二千工匠給你,屆時,裝備軍伍的速度,自然不成問題。」
嘶~,馮九倫抽了口冷氣,每個月四千兩薪俸少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委實夠魄力,看來我跟對人了。「少爺放心,小的爭取三個月後給您制出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