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帝王心
「在京八旗各部，漢軍各部，蒙古各部集結兵馬，整頓器械，元月十五日朕將率滿朝宗室文武祭奠在南面力戰捐軀的我大清將士。十六日，朕將集合大軍，親征南明！
天兵百萬下江南，盪盡東南遍地血！」多爾袞殺氣騰騰地喝道。
「盪盡東南遍地血！」整齊的呼喝聲，預示著又一輪的慘烈搏殺無可避免又將在炎黃的土地上上演。
朝會結束時已經是午時末，往常要是到了這個時候，宗室近枝的王公貝勒往往會被留下用膳。不過今天，被調動起來的宗親官員們紛紛神色匆匆地疾步離開皇極殿。
從現在開始算，到出征的那天也不過是兩天半的時間。主官兵部的阿濟格更是要和各個部分打招呼，確定各部出征的人數，器械裝備的完備情況。兩白旗這邊還要和多爾袞多鐸商量留下哪部分留守，時間就更為的緊張。
不過站在宗室當中第一位的阿濟格剛要告退，就看到多爾袞給的眼色，連忙拉了一下緊隨其後的多鐸。跟在後面的阿巴泰自然不會跟著湊趣，帶著身後的一眾王公告退。
「去，給英王拿兩壇酒來。大哥，這可是明朝皇帝留給自己的好東西，比尋常的御酒珍貴多了。朕一直沒有捨得喝，正好今天咱們兄弟三個都在，朕也不藏私，咱們邊喝邊談。」離開了眾人，在和自家兄弟相處的時候，多爾袞輕鬆了許多。朕即天子，那是騙人的，天子也是人，總裝神仙，那會把人逼瘋的。
「哦？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英親王阿濟格舔了舔舌頭，向來暴躁的他鮮少有這樣耍寶的時候，一下子就把多鐸給逗得趴到了地上。
多爾袞心中一暖，自家的兄弟用這樣的方式在給他減壓。無論如何，他要堅持下去。面對自家兄弟，多爾袞情不自禁地開口道：「大哥，三弟，你們放心，一場小敗打不垮朕，這天下，永遠是咱們兄弟的！我是太祖爺親自選定的接班人，是滿洲的巴圖魯，是永遠不落的海東青。南明偶然小勝之後必生驕奢之氣，這中原的江山是老天留給我們滿洲人，留給我多爾袞的，誰也別想搶過去！」
「大哥，三弟。」
「啊？」
「恩？」
多爾袞從努爾哈赤過世，二十年來也就是當皇帝的這兩年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人，之前一直被皇太極壓著，小心翼翼地唯恐出錯，哪怕是心裡再不滿表面上還是謙恭謹慎，收放自如，已經快修鍊得成精了。
就是這兩年當了皇帝，還是不能隨心所欲。天子，老天的二子，哪怕滿清如今一切都是草創，規矩還是大得讓人能瘋掉。人前人後，多爾袞還是要倚重他二十年如一日練就的演技。
面對阿濟格與多鐸，多爾袞雖然沒有刻意地遮掩或是表現什麼，可是多年的偽裝已經差不多成了習慣。一頓慷慨激昂，兩個兄弟聽得熱血沸騰，剛剛要說點什麼。瞬間多爾袞就平靜下來轉到其他上面。
「大哥這次南征。」說到這裡多爾袞有意停了一下。阿濟格知道這是要說南征的關鍵問題了，他管著兵部，接下來最忙的就是他，一旦辦砸了連更改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支起了耳朵聽著。
多鐸也連忙收斂了臉上的散漫表情。他的鑲白旗可是滿洲第二大的旗，尤其是五十幾個他自己的府屬佐領，那可是二十年來滿洲人在野戰當中當仁不讓地主力。昔日兩白旗在滿洲當中的地位就像是蒙元時候撤成吉思汗一手建立的精銳怯薛軍，是八旗當中的尖刀與精銳。
多爾袞繼位之後帶走了兩白旗，如今新的兩白旗是皇太極時代的兩黃旗，恰巧是努爾哈赤時代的兩黃旗，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出發點。
在努爾哈赤時代，兩白旗分別由由杜度和皇太極統帶，下轄的向來不是滿洲的主力，不但比不上精銳的兩黃旗，與大貝勒代善的兩紅旗，同為四大貝勒的阿敏的鑲藍旗，莽古爾泰的正藍旗相比都沒有優勢，是八旗當中最差的兩個旗。
多鐸在多爾袞即位之後，得到的正是昔日皇太極親領的鑲白旗，也只有在滿清諸王當中府屬佐領最多的多鐸才能鎮得住場面。靠著多達五十幾個的府屬佐領。不但牢牢壓服住了原鑲黃旗各大臣，還成功地控制住了整個旗。只是如今出征，那些牛錄出征，那些留守確實是一個頭疼的問題。多鐸擔心，京城嫡系親信留少了會有隱患，而留多了南征的鑲白旗戰鬥力則無法保證。何去何從，他也需要多爾袞的建議。
「大哥，三弟，我大清以軍功起家，哪怕是貴為帝王，沒有傲人的戰功也別想坐穩這個位置。
南線偶然小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務達海到底是怎麼死的疑點重重，濟爾哈朗平日里不聲不響，一旦給了他機會，立刻就變成了一匹狼。
這幾天，兩紅旗內部已經快要亂成一鍋粥了。代善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他的兩個兒子，碩托，瓦克達如今正值壯年，更是野心勃勃。也不知道代善是怎麼生出來這兩個貨色的。兩紅旗朕如今動不得手，如果代善老去，正紅旗就要交到碩托的手裡面，到時候給瓦克達增加些府屬佐領，讓兩個人互相牽涉。
至於鑲紅旗，其實這次戰敗，洛洛歡責任並不大，他也是出兵救援了，底下的奴才上報，和鑲紅旗對上的是蠻子最精銳的第一軍，還有一個騎兵第三軍，這麼多人，又是突然襲擊，洛洛歡既要防守還要救人，能夠帶著絕大部分八旗子弟安然回來已經是不容易了。可是這一次畢竟是咱滿洲歷史上最大的失敗，朕要是不處置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服眾。可要是處置重了也不行。
洛洛歡是我大清兩紅旗在南線的主帥，朕則是大清所有軍隊的主帥，重重處罰了洛洛歡，那朕該怎麼辦？」
「老二！」阿濟格開口打斷道。
「老二，還有兩天半，我大清就要大舉南下了，這樣的規模還是第一次。幾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兵器是否足夠，馬匹狀態能否出征，哪些人留下，又是哪些人出征，這些事情都要儘快拿主意。我看，其他的事情還是先放一放，有我和老三，沒有誰敢當那個出頭的椽子。」
自從二弟成了皇帝，行事是愈發的穩重了，可這個疑心也是越來越大了。當年那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睿親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了。帶著這個狀態上戰場，難吶！阿濟格暗自嘆了一口氣，對於即將到來的碰撞，心裏面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