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上一世的回憶出現差錯?

第004章 上一世的回憶出現差錯?

這場宵夜沒多久便結束了,荀久離開前廳的時候,特地看了一眼還坐在原上不動的郁銀宸,自從她進來以後,他就不曾說過一句話。

哦不,準確地說,從岷國出發一直到現在,他似乎少了很多話,基本上都是不主動開口的。

荀久也不知道郁銀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想想並沒什麼奇怪的,他本就是個很孤獨的人,不愛說話也正常。

郁銀宸似乎察覺到了荀久的視線,微微抬起頭,與她的目光撞到一起。

那一刻,荀久心跳猛地加快了幾分,她覺得很奇怪,就好像剛才那一瞬間的心跳本就不屬於她,反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

牽著她手的扶笙察覺到了異樣,轉過身來就見她一直看向郁銀宸所在的方向,不由皺了眉,問:「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荀久搖搖頭,「我們快回去吧,先去看宮義。」

扶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依舊淡定坐著的郁銀宸,抿了下唇沒說話,拉著荀久你就繼續往外走。

荀久卻陷入了重重心事當中。

有一個問題,是她一直想問卻又沒有向扶笙開口的——明明之前可以讓郁銀宸跟著璇璣閣主去蜀國幫羽義和阿紫奪權,可是扶笙卻堅持要把郁銀宸帶到苗疆去。

扶笙這樣一個喜歡拈酸吃醋的人,為什麼會對郁銀宸這個最大的情敵做出了不可思議的寬容和讓步?

這個問題,荀久想了很久。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決定今天晚上問一問。

「阿笙。」到了廂房外面的院子,荀久突然停下腳步,輕聲喚了一下。

扶笙身形一頓,回眸望她,「怎麼了?」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荀久說這句話的時候,仔細觀察著扶笙的面色變化,想從他臉上找出點什麼來,然而他什麼反應也沒有,點頭示意,「你說。」

「我就是想問一下關於郁……」

「殿下,宮義大人醒過來了。」這時,外面突然跑來一個聶府的家丁,滿面喜色地稟報。

荀久一下子被搗亂了思緒,後半句問題也沒有問出口,側目看著家丁,問:「當真醒過來了?」

家丁弓著身子,面色驚慌,「殿下,王妃,小人便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你們啊!」

荀久擺手示意他退下,這才看向扶笙,「既然宮義醒過來了,那我們先去看他。」

「好。」扶笙點點頭,兩人一道往宮義的廂房走去,並沒有追問荀久沒問完的那個問題。

宮義已經轉醒過來,只是臉色依舊慘白到幾近透明,毫無血色,跟冰人似的。

荀久走過去替他墊高了枕頭讓他撐著身子坐起來,囑咐道:「你如今還屬於帶傷之身,不宜過多活動,坐起來就已經是最大限度了,要注意靜卧養傷。」

宮義看見荀久和扶笙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仍舊置身夢中,眨了幾次眼睛,又聽見荀久說話,這才回過神來,但面上的震驚半分沒減,不敢置信地喚道:「殿下,王妃,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了,又覺得不對勁,宮義四下掃了一眼,發現這間房並非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是他和陶夭夭在上谷城裡面住的客棧,不由得眯起眼,「這裡是……?」

「這裡是上谷城。」荀久接話,「你之前在燈輪上昏迷了,是聶家四少爺將你帶回來的。」

荀久這麼一說,宮義才慢慢回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的確是在上谷城的花燈會上,並且那時正在和陶夭夭一起解燈謎,只不過到了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早就把那個擁有一雙澄澈雙眸並一對淺淺梨渦的女子放在了心上,於是思緒一混亂就開始情緒波動,最後引發蠱蟲的躁動而吐血昏迷。

可是……

宮義再次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扶笙和荀久。

既然是在上谷城,那麼殿下和王妃為何會在這裡?

荀久看出了宮義的擔憂,笑著道:「你現在先安靜養傷,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再跟你解釋,你若是非要現在知道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們是昨天晚上到達的上谷城,剛好比你們早到一天。」

宮義聽完后恍然大悟,「這麼說來,殿下和王妃早就知道我們會在今日到達上谷城?」

「倒也不是。」荀久道:「我們之前走的全是水路,消息閉塞難得,到了上谷城以後又來了聶府,受了聶清的好一頓接待,今日白天才收到消息說你帶著夭夭往這個方向來了。」

宮義聽到陶夭夭的名字,頓時蹙起眉頭,問:「她如何了?」

荀久好笑地看著他,「都這個時候了,你不問問自己身體狀況如何,怎麼反而想著她?」

宮義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悄然垂下了腦袋,囁喏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到當時我昏迷的時候隱約聽到她被嚇得不輕,既然我人在聶府,卻又不曾見到她,所以想問一問而已,畢竟她是堂堂大燕第一女侯,又是被我帶著出來的,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負責好她的安危。」

荀久挑眉,「你放心吧,她好得很,只不過經歷了這件事有些累先歇下了,你若是想見她,我現在也可以幫你去喊。」

荀久作勢要起身,宮義忙喚住她:「算了王妃,既然她已經睡下,那我就不打擾了,這幾天一路奔波,她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讓她好好休息罷。」

荀久瞭然地笑笑,「那好,你先坐一下,我這就去廚房看一看湯藥煎好了沒。」

荀久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扶笙緩步行至床榻邊,垂目看著宮義,輕聲問:「感覺如何?」

宮義看向扶笙,面上劃過感激之色,「是殿下幫我壓制了蠱蟲的躁動吧?」

扶笙慢慢坐下來,不置可否。

「我自己的身體,我是再清楚不過的。」宮義苦笑一聲,「連一點點情緒波動都不能有,我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的活著。」

「也並非沒有辦法解開。」扶笙莞爾,拍拍他的肩膀,「我認識的宮義,可不是現在這個自暴自棄的傢伙,你可還記得當初跟著我的時候說了什麼?」

宮義默然。

他自然是記得的,他說過,無論如何都會重新回到苗疆的土地上,用他的驕傲和自尊將那些欺負過他和他娘親的人狠狠踩在腳下。

「你不會死。」扶笙認真看著他,慢慢道:「只不過會受些折磨,不過我相信經歷過生死的你,一定不會在意這些東西。」

「殿下……」宮義面色動容,「我……」是不是不該動情?

後半句,宮義沒有問,他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也沒有臉面問。

當年驅逐流放的大仇還沒報,這種時候他怎麼能想著兒女私情呢?

「你想問什麼?」看出了宮義的猶豫,扶笙面色狐疑,「有話就直說,你我認識這麼多年了,名義上是主僕,可私底下卻無話不談,我很少見到你吞吞吐吐的樣子,莫非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這倒不是。」宮義搖頭,想了許久才終於決定問出口,「殿下,您是否覺得我不該動情?」

扶笙眸光一動,「此話怎講?」

宮義低聲道:「我大仇未報,這個時候根本不適合談情說愛不是么?」

扶笙淡笑:「親情是親情,愛情是愛情,如何能混為一談?」

見宮義一臉茫然,扶笙耐著性子解釋:「親情是你與生俱來的東西,是血脈的融合,是完全割捨不掉,磨滅不去的東西,然而愛情是每一個有血有肉有呼吸的人都有權利追逐的東西,你的確是還有大仇未報,可這並不影響你對於愛情的追求。相信如果你母親知道你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你為了復仇而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可是我這身子……」只怕支撐不了多久。

宮義語聲滿含遺憾。

「總有一天,你會恢復如初。」扶笙平靜地說道。

扶笙作為五大護衛的主子,說話向來有威信,更何況他本人的聲音讓人有一種安定的作用。

宮義聽完之後,緊繃的心弦勉強放鬆了幾分。

荀久沒多久就從廚房裡端了湯藥過來,宮義接過,也沒用湯匙,直接灌了下去。

喝完葯之後,荀久囑咐他:「如今是化雪天,晚上亦是寒涼的很,你要注意別踢被子,若是有什麼需求,大可以傳喚外面守夜的僕人,他們隨時都在的。」

宮義點點頭,閉上眼睛再次睡了過去。

荀久喚上扶笙回到聶清給他們安排的客房洗漱之後也睡下了。

翌日一早,宮義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守夜的僕人端了早膳進來,見他已經睜開眼睛,喜道:「大人如今可感覺到餓了?」

宮義唇線蒼白,本沒什麼胃口,但從昨夜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索性點頭。

僕人將早膳端到床榻前,拖過小几擺放在上面,這才端起來親自喂他,嘴裡道:「這是秦王妃親自囑咐廚房做的葯膳,說吃下去對大人的傷勢恢復有利。」

宮義不習慣被人伺候,坐起身來接過小碗自己慢慢喝著粥。

喝了小半碗以後,宮義才放下碗,問僕人:「剛才你們在外面討論什麼?」

僕人如實道:「是那位陶姑娘。」

宮義面色一動,「她怎麼了嗎?」

僕人答:「陶姑娘早上都沒用膳,收拾了東西便匆匆離開了。」

宮義心頭一緊,追問:「她是去客棧了嗎?」

「非也。」僕人道:「陶姑娘讓聶四少幫她安排了一匹馬兒,騎著馬往燕京城的方向去的。」

宮義臉色大變,「你說什麼?她走了?」

「是。」僕人被宮義這反應嚇了一跳,硬著頭皮道:「陶姑娘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向四少道了句謝。」

宮義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的揪痛,動作利落地掀開錦被下了床,他快速穿好衣服就要出門。

僕人大驚,趕緊先一步攔住他的去路,「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宮義冷著臉,呵斥,「讓開!」

僕人得了荀久和扶笙的囑咐一定要看管好宮義,不能讓他受涼,更不能讓他下地走動,可如今宮義聽到陶姑娘回燕京的消息以後情緒波動這樣大,看那樣子,似乎他不讓開路的話,宮義便會一劍殺了他。

僕人想到這裡,身子開始瑟瑟發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人,殿下囑咐過,您千萬不能下地的,否則傷勢很難再癒合。」

宮義愣了一下,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猶豫。

他不知道陶夭夭為什麼會突然不辭而別,但他隱約覺得,定是與自己昨夜的吐血昏迷有關的。

陶夭夭知道他體內有蠱毒,更知道只要動了情,他就會引發蠱蟲的啃噬,疼痛難忍。

她定然不想讓他因為她而受傷,所以一聲不吭便離開了。

想到這裡,宮義心尖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如果自己沒猜錯,如果她真的是因為不想連累他而回去,那麼,她會不會就此放棄對他的那些情感?

這一刻,宮義才覺得,原來那個人,那雙眼,早就在不知何時悄然烙印在了他的心尖,如今觸及到了方才覺得那麼清晰,那麼蝕骨。

「去給我備馬!」宮義沒有看跪倒在地上的僕人,而是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

「大人……」僕人依舊驚魂未定,簡直不知作何反應。

「你再多嘴,我殺了你!」宮義面色冰寒,語氣中滿是不容置喙的威儀。

僕人戰戰兢兢,立即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出了房門去馬廄挑馬。

宮義二話沒說,大步出了房門。

聶府大門邊,正巧聶清正在和管家說著話,見到宮義腳步匆匆出來,兩人俱是一怔。

聶清見宮義臉色依舊蒼白,忙走過去攔住他,「大人這是準備去哪兒?」

宮義雖然心中焦急,可畢竟聶清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放軟語氣,道:「我出去一下。」

聶清面色焦灼,「大人若是有什麼事,大可以讓府中下人為你去辦,再不濟,你交代給我便是了,我一定幫你辦妥。」

宮義望著澄藍的天空,幽幽一嘆,道:「這件事,非我自己不能辦到。」

他既然已經決定要正確面對這段感情,就不能讓她先放棄。

這樣的追逐,會讓人感到心累,所以,他必須去把她給追回來。

聶清顯然並不知道宮義的用意,依舊是不贊同的態度,「殿下和王妃吩咐了,大人不可隨意出去,否則傷勢會更加嚴重的,您……」

「我沒時間了。」宮義眉眼間顯出了幾分不耐,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聶清,直接出了府門翻身騎上馬飛快往城門外奔去。

化雪天氣,官道兩旁的樹林里積雪逐漸融化開來,路面有些潮濕,宮義心中焦躁不已,也顧不得那麼多,不斷揮趕著馬鞭,將馬兒速度驅趕到最快,行人被他嚇得心驚膽戰。

宮義不看任何人,腦海中不斷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兩個人的相處,想起初見時她慌亂過後的強自鎮定以及隱在淡然面色下的那一抹羞赧,想起這段時間兩人一路奔波,她自始至終沒喊過一句苦累,更想到昨夜自己吐血昏迷,冥冥之中聽到了她急得哭起來的聲音。

這些畫面連成片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宮義才明白,他並非是沒有感情的,只是這麼長時間一來,扶笙只教他習武,教他明辨是非,教他學會看人心險惡,唯獨沒有教的,是感情。

正是因為這樣,那個撥開蘆葦叢驀然闖入他視線的人才會以別緻的印象直接闖入他的世界。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那一日起,眸光便不由自主地總被一個人牽引著,然而內心卻在不斷地掙扎。

因為那個時候,他不懂什麼是愛情,更不懂什麼叫做在乎。

他甚至有些惱,惱那個人竟然如此輕易就能讓他心緒煩亂。

可現在,他終於明白,能讓他惱,能讓他怒,是因為她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撥動了他心底里的那根弦,不管她在不在,那根弦都已經鬆動了,再也無法回歸到之前巋然不動的緊繃狀態。

冰涼的手指捏緊了韁繩,宮義再次加快速度,到達城門外不遠處的茶攤上,由於路上太滑,馬兒一個不穩往前栽去,宮義大驚失色之下迅速足尖輕點離開馬背落在地面上。

馬兒轟然倒塌,引得行人紛紛看過來。

宮義急於追陶夭夭,沒時間在這匹馬兒上耗功夫,只好四下掃了一眼,準備給別的車夫租一匹馬。

這一掃,他在旁邊的棚子里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宮義愣了一下,還是腳步從容地走過去,「殿下,王妃,你們倆怎麼會在這裡?」

荀久笑看著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夭夭今天早上走了,我們得知消息以後追出來想送送她。」

宮義面色一緊,「那……她人呢?」

「已經走了。」荀久戳了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裡,吃完了才道問:「你找她有事?」

宮義身形一晃,根本沒聽見荀久在說什麼,只嘴裡呢喃重複,「走了……她竟然敢……扔下我就這麼走了。」

這番話,荀久聽得清清楚楚,但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挑眉看向宮義,「你傷勢大好了?」

宮義這才回過神,然後搖頭,「沒……」這傷,只怕再也好不了了。

「那你出來做什麼?」荀久直皺眉頭,滿面不悅。

「我……」宮義再一次失語,他該怎麼說呢?告訴殿下和王妃其實他早已心儀陶夭夭,不想讓她走,想把她追出來嗎?

荀久從宮義身上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夭夭走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宮義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她說了什麼?」

荀久道:「夭夭說了,她照顧不好你,也不想拖累你,所以以後……會當作沒認識過你。」

「噗——」荀久才說完,宮義就毫無預兆地一口血噴出來,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

荀久面上劃過一絲不忍,餘光瞟了一眼背對著宮義坐在她對面的扶笙。

扶笙幾不可察地搖搖頭,那意思是在說,傷得不夠深。

手指蜷了蜷,荀久咬了一下唇,乾脆偏開頭不再看宮義,冷著聲音道:「夭夭說她昨天晚上明白了你的心意,這就夠了,證明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付出有了回報,只是,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非要你受傷作為代價的話,那她寧願離開,這輩子都不再見你。」

這種話,比直接告訴宮義陶夭夭要去轉嫁他人還要傷人。

果然,原本還能支撐著幾分的宮義一下子就渾身痙攣,抽搐不已,不過轉瞬便閉上雙眼昏倒在了地上。

攤販嚇得臉色慘白,站在原地毫無反應。

扶笙對他擺手道:「沒事兒,你們繼續,這位是我的手下,受了點傷而已。」

扶笙說完,這才慢悠悠站起身,親自將宮義抱回了不遠處他和荀久的馬車上。

荀久付了銀子以後跟上來,一邊走一邊埋怨扶笙,「你這招也太損了,宮義本來就還沒有恢復,今日更是雪上加霜,若是他活不下來,莫說夭夭跟你拚命,就連我都不放過你。」

扶笙揚眉一笑,「我倒挺想知道你如何不放過我。」

荀久瞪他,「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扶笙將宮義安置好,這才跳下馬車,不顧大庭廣眾,挑起荀久的下巴,在她唇上快速蜻蜓點水一吻,勾起半邊唇瓣,笑道:「這才一夜沒對你下手,你就開始懷疑你家夫君的本事了。」

他們二人的容貌本就不俗,竟在大庭廣眾之下來這麼一幕,立即便引來眾多人的目光。

荀久從臉紅到了脖子,立即綳直身子,連脖子都不好意思轉動一下,冷哼道:「你就只知道欺負我!」

「我就喜歡欺負你。」扶笙認真凝視著她,「不管是有人還是沒人,不管是颳風還是下雨,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欺負你就是我最大的樂趣。」

荀久:「……」磨了磨牙,她想打死他。

可她明白,現在並非是好時機。

扶笙不再調侃她,抬目看向不遠處的樹林,道:「出來吧!」

扶笙話音落下沒多久,就見陶夭夭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了出來,雙眼紅腫,明顯是哭過的痕迹。

荀久很不忍心地看著她,頓了一下,「夭夭……」

陶夭夭顧不上打招呼,忙問:「宮義如何了?」

「傷得很重。」扶笙接話,「但也是我替他壓制蠱蟲的最佳時機,所以接下來,得麻煩你親自趕車將宮義送回聶府。」

陶夭夭忍不住又濕了眼眶。

昨天晚上她就收拾好了東西,今天一早才剛天亮就匆匆出了聶府,不曾想她才剛到這裡準備吃東西就見扶笙和荀久追了上來。

扶笙告訴她,如果想要讓宮義早日恢復,就得配合他們演一齣戲。

她自然是希望宮義能早日恢復如初的,所以毫不猶豫就點了頭。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齣戲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殘酷,荀久對宮義說的那些話,原本也是陶夭夭心中想說而不敢說出口的,但她沒想到,竟然能讓宮義受傷至此。

看來荀久說得沒錯,她在宮義心中的位置,遠遠要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重要。

扶笙見她愣神,淡渺的聲音提醒,「快去吧,我和久久這就跟上來,要是耽誤了時辰我可再沒辦法救他了。」

陶夭夭趕緊拉回思緒,迅速上了馬車,揮趕著馬鞭朝著城內方向而去。

陶夭夭走後,扶笙看向荀久,溫聲問:「吃飽了沒?」

「飽了。」荀久違心地回答,其實她沒吃什麼東西,但是剛才扶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親她,她哪裡還有臉回去繼續吃,只好假裝說飽了。

扶笙頷首,親自去把陶夭夭的馬兒牽過來,抱著荀久一躍上了馬,兩人飛快回了聶府。

聶清正在前廳與幾位掌柜議事,驀然聽說陶夭夭送了身受重傷的宮義回來,整個人駭然失色,立即遣散了幾位掌柜,飛速去往宮義的房間。

彼時,陶夭夭已經在僕人的幫助下將宮義放置平躺在床榻上。

握著宮義冰涼毫無溫度的手指,陶夭夭一次又一次地往門外看,心中祈盼扶笙能早些到來。

聶清一進門,就對上陶夭夭焦急的小臉。

「表兄這是怎麼了?」聶清快步走到床榻邊,見床上的人比之前更為蒼白,整個人毫無生氣,他嚇了一跳,皺著眉頭看向陶夭夭,怎麼早上才聽聞這個女人離開,如今又回來了,這也就罷了,表兄為何又受了傷?

宮義體內的蠱蟲,聶清是知道的,更知道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受傷。

想到昨天晚上的花燈會,聶清咬了咬牙,瞪著陶夭夭,厲聲問:「陶姑娘,你到底跟我表兄說了什麼?」

「我……」陶夭夭一時語塞。

「她什麼都沒說,是我說的。」門外傳來荀久的聲音,緊接著,她和扶笙便慢慢踱步進來。

聶清一見是這二人,忙拱手行禮,復又疑惑,「且不知秦王妃方才那句話是何意?」

荀久並不想多做解釋,只掃了一眼陶夭夭和聶清,吩咐,「你們先出去,宮義傷得很重,這一次,我和王爺會聯手救他。」

聶清急於知道表兄的狀況,卻又不敢違抗秦王妃的命令,只好喚上陶夭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荀久走過去關上門,這才迴轉來,望著毫無生氣的宮義,問扶笙,「這一次,能最大限度將他體內的蠱蟲封死了嗎?」

扶笙道:「應該能了。」

荀久滿面擔憂,「可別再出什麼問題了,剛才在茶攤上,他那痛苦的樣子,連我都給嚇到了,想來這蠱蟲也是極其厲害的東西,竟能將人控制到這種地步,宮義的娘親當年,的確是狠心了一些。」

「好了,你先去探脈。」扶笙淡聲道:「如今說什麼都沒用,只有見到了聖女,聽她親自把真相說出來才能解惑,你現在說的那些,都只是猜測而已,不一定聖女就會如此狠心,她也是人,既然懷了身孕,就證明她也有七情六慾,虎毒還不食子呢!」

荀久想想也對,索性不再說話,走過去坐下給宮義探脈。

聶清和陶夭夭出了房門以後,兩人走到院子里坐下,聶清蹙眉看著陶夭夭,問:「陶姑娘,你能否給我講一講,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表兄出去一趟回來怎麼就傷成了這個樣子?而你又為何去而復返,再有,秦王妃到底和我表兄說了什麼?」

陶夭夭猶豫了好久,她不知道該不該和聶清說起秦王設下的一個局,但轉念一想,她自己擔心宮義,聶清這個表親又如何不擔心呢?

把思緒整理了一下,陶夭夭將這件事情的原委告訴了聶清。

聶清聽完后整個人都陷入了沉寂,好久,他才道:「秦王這麼做,未免也太過草率了,萬一表兄支撐不住就這麼去了,誰來承擔責任?」

瞧見聶清憤怒的神情,陶夭夭不由心驚,忙解釋道:「這件事,還望聶四少能見諒,殿下他並非行事草率之人,他做事,向來有自己的分寸,但這是能將宮義體內蠱蟲狠狠壓制下去的唯一辦法,正是因為如此,秦王昨夜才沒有把計劃告訴你們,因為他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

聶清並非是非不分之人,他也明白陶夭夭說得很在理,可是宮義是姨母唯一的兒子,又是母親臨終前囑託他一定要找到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如何忍心讓宮義一次又一次地犯險?

冥想好久,聶清喟嘆,「難道除了此法,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嗎?」

陶夭夭搖頭,「我只是個普通人,就連秦王都束手無策要走極端,我哪裡會想得到別的法子?」

聶清看向不遠處,面色有些疑惑,「聽聞跟隨秦王殿下來的那位是五百年前的國師郁銀宸,莫非連他都毫無辦法?」

陶夭夭聞言,驚了一下,趕緊四下掃了一眼,低聲警告聶清,「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說到這裡,陶夭夭頓了一下,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能把郁銀宸是扶笙情敵這件事給捅出來,索性改了口,「宮義是秦王的人,秦王又是巫族人,本事大著呢,如若他連自己的人都救不了反而要交給別人救,這豈不是在自打臉面?」

這番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聶清也不疑有他,畢竟秦王的心思並非他一個小小商人能揣測得了的,更何況,聶家能否拿到海上經商的權利,還得靠秦王從中斡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得罪秦王。

兩人不再執著於這個話題,又聊起了別的事,竟是誰都沒有離開,一直等在外面,都想第一時間知道宮義的狀況如何了。

一炷香的時辰后,荀久推開門走了出來又將房門緊緊關上。

陶夭夭聽到聲音,立即站起身來跑過去,緊張地看著荀久,「宮義怎麼樣了?」

「阿笙還在裡面。」荀久道:「不過情況較之先前已經好轉很多,你們不必擔憂。」

「怎麼能不擔憂?」陶夭夭急得團團轉,她腦海里不斷響起之前在茶攤上宮義痛得全身痙攣,滿地打滾然後吐血昏迷的樣子,便如同被人用鈍刀割肉一般,痛得難以忍受。

「你擔憂也沒用。」荀久對她笑笑,以示寬慰,「宮義的癥狀,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這次不採取極端先將蠱蟲壓制下去,那麼等進入苗疆以後,秦王是不可能輕易使用靈術和巫術暴露身份的,等到那時,宮義一旦發作,我們很可能會為了保全大局而置他於不顧,捨棄他並且親眼看著他痛苦至死的那一幕與現在的痛苦相比,你們選擇前者還是後者?」

陶夭夭纖長卷翹的睫毛抖動兩下,其上淚珠晶瑩,分外惹人憐愛。

抿著小嘴,她道:「自然是後者。」

荀久再次一笑,「既然你們都明白選擇後者才是對宮義最有利的,那就給我放寬心,且先不說宮義求生意識強烈,秦王作為他的主子,與他共患難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會見死不救?」

陶夭夭聽了這些話,緊繃的臉色緩和不少,又追問:「宮義醒來之後就會痊癒嗎?」

「這個……」荀久道:「內傷痊癒是一定的,但他體內的蠱蟲無法取出來。」

陶夭夭渾身一震,「無法取出來,那豈不是說明如果他再次情緒波動的話就會像之前一樣痛不欲生?」

「這倒不會。」荀久答:「阿笙便是要借著這次機會用封印術將他體內的蠱蟲封印死,當然,這個封印並不是永久的,它只能維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我們必須儘快找到聖女親自為他取蠱,一旦取出來,他就能完全恢復了。」

陶夭夭的重點放在前半段,「也就是說,在蠱蟲被封印的這段時間內,宮義無論怎麼情緒波動都不會有事嗎?」

「嗯。」荀久頷首,她看著陶夭夭欣喜的小臉,面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這兩個人啊,還真是好事多磨,希望取蠱之後,再不要發生什麼變故了。

想到此處,荀久轉眸看向聶清,問:「昨天晚上天燈婆婆作古前的最後一卦到底是什麼?」

聶清搖頭,「不知道,當時因為宮義的受傷,場面太過混亂,等人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天燈婆婆已經作古了。」

略微有些遺憾,荀久道:「真是可惜,早知道我就親自去了,說不定能讓天燈婆婆破例給我多算一卦。」

陶夭夭無語一瞬,「你都是萬千女人艷羨的秦王妃了,還算什麼卦?求富貴嗎?」

「當然不是。」荀久急忙解釋,「我只是……」想算一下她這輩子還有沒有懷孕的機會。

陶夭夭睨她,「只是什麼?你們本身就帶著一個精通占卜的國師,他可比什麼天燈婆婆厲害百倍,你怎麼不去找他,他天天都能給你算。」

聽到陶夭夭提起郁銀宸,荀久微微有些晃神,她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在離開前廳的時候對上郁銀宸琥珀色雙眸那一瞬間的莫名反應。

郁銀宸是五百年前的鳳臨國師沒錯,他為了能讓鳳息轉世,不惜與元休定下五百年之約等待鳳息的異世靈魂歸來,這一點也沒錯。

可是,為什麼現在的郁銀宸會與她記憶中那個性子溫和的師兄有這麼大的差別?除了容貌,他們幾乎不一樣。

難道五百年的時光流逝,真的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嗎?

還是說……五百年前的那段回憶,其實出現了偏差?而她,走進了誤區?畢竟這是三個人的回憶拼湊出來的完整故事,如果扶言之和郁銀宸這兩個人的其中一個有意在腦海里刻意將某段不想面對的回憶強行扭曲改變,那麼她所看見的就只能是被改變以後的記憶。

到底是扶言之還是郁銀宸的回憶出現了差錯?

「阿久,你在想什麼?」陶夭夭推了推荀久的胳膊,輕聲喚她,「你是不是昨夜沒休息好?」

「沒,沒什麼。」荀久斂了思緒,搖搖頭,「就是在考慮你說的話而已。」

「殿下出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宮義如何了。」聶清站起身,對著二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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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撩不可之冷王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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