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出去以後別說我認識你
聽了扶笙的話以後,荀久徹底放下心來。
因是遠行,聶清為他們準備了極其寬敞的馬車,荀久和陶夭夭這一路上再無話,各自沉沉睡去。
郁銀宸先行一步,他的速度很快,把扶笙他們一行人遠遠甩在身後先進入了苗疆地界。
荀久他們則在與上谷郡相鄰的巴郡小鎮上休息了一晚,繼續啟程。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來到了燕京直轄地與苗疆相隔的分水嶺。
山腳有個分水鎮,扶笙見天色已晚,便吩咐停下,先在鎮上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進城。
荀久和陶夭夭一路車馬勞頓,紛紛疲倦不已,在宮義找到的一個農戶家裡簡單洗漱之後便歇下了。
宮義一直在外面警戒。
扶笙也沒睡,等著暗探的消息。
子夜時分,籬笆院牆外傳來幾聲鷓鴣鳥叫。
宮義神色微凜,低聲朝房間稟報,「殿下,有消息了。」
扶笙喝完最後一口熱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院牆外站著一個黑衣人,見到扶笙出來,立即單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扶笙點頭示意他起身,涼聲問:「情況如何?」
黑衣暗衛稟報:「聖女出關以後,雖然勸服了王后不要私自動用自己的勢力起兵奪位,但苗疆王早已和蘇承天勾結,誓要將王後置於死地,所以如今的時局比較緊張。」
苗疆王后是羽義的親姑姑。
很多年以前,苗疆重臣反叛,內戰不斷,王位岌岌可危,苗疆王情急之下向蜀國求助,願許以王后尊位迎娶郡主蘇蔓芙,兩國聯姻。
那個時候,蜀王還是羽義的父親蘇承冀,他是個賢明君主,見到鄰國有難,不忍袖手旁觀,所以答應了苗疆王的請求,一來是為了幫助苗疆,二來是為了兩國能友好邦交,同氣連枝對抗其他諸侯國。
蘇蔓芙嫁過去苗疆的時候,蘇承冀給她的嫁妝除了金銀細軟之外,還配了一支極其精銳的秘密勢力。
蘇蔓芙本身又是個懂得朝政的女人,嫁過去以後憑著蘇承冀的外援和她自身的本事,沒多久就幫助苗疆王肅清朝局,穩定內亂。
但很不幸的是,羽義的父王和母后被他的大伯父蘇承天設局火燒王宮雙雙死在火海之中。
當年的羽義還是世子蘇簡,在阿紫的幫助下僥倖逃了出來,蘇承天再找不到機會對蘇簡下手,但又不想蘇簡這個繼承人順利登位,索性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將蘇簡送到燕京來當質子,為期十年,表面上是打著效忠先帝的名號,但實際上,蘇承天不過是想變相囚禁蘇簡,自己獨攬蜀國大權。
如今十年已過,蘇簡得到了女帝的特赦帶著阿紫回蜀國,蘇承天早先收到了這個消息。
他很清楚,蘇簡想要重新奪回大權,就必須要依靠他的姑姑——苗疆王后蘇蔓芙。
於是蘇承天在蘇簡帶著阿紫回京之前迅速用了離間計。
他安排了人在苗疆王左右吹耳邊風,說王后擁有私人軍隊,有意謀權篡位自立女王。
苗疆王不信,畢竟蘇蔓芙是當年於內亂中與他同甘共苦過的女人,夫妻倆這麼些年恩愛兩不疑。
苗疆王始終相信,王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來。
蘇承天見這樣都無法撼動苗疆王,索性為他出了一計。
蘇承天告訴苗疆王,讓他裝病卧床,並放出消息說有意傳位給小女兒,以此來試探王后。
苗疆王原本無比信任王后,但始終禁不住蘇承天再三挑撥,於是真的卧床稱病放出消息,苗疆王位即將傳給小女兒,而並非王后所出的世子。
蘇承天見奸計得逞,又讓人在王后這邊放了消息說苗疆王忌憚王後手中有私人武裝勢力,擔心她起兵謀反,所以準備斬草除根,將王後手中的蜀國勢力一網打盡。
王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開始也是不信的,她不相信自己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夫君竟然會卸磨殺驢,意圖趕盡殺絕。
可是,這個時候,苗疆王有意把王位傳給小女兒的消息傳了出來,王后便是不信苗疆王要殺她也信上了三分。
出離憤怒的她當夜便集結了蜀國所有的勢力,準備先下手為強反了苗疆王。
扶笙安排在苗疆朝堂里的一位卿大夫得知了此事之後心知大事不妙,立即秘密傳信回燕京,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扶笙,當然,這位卿大夫只是描述了當前的苗疆局勢,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蘇承天在背後搞的鬼。
然而扶笙一手掌握著六大諸侯國的所有動向,卿大夫的書信剛到手中不久,他就猜出來幕後主使是蘇承天,蘇承天的目的就是要在羽義回蜀國之前借著苗疆王的手先把他的後路——蘇蔓芙這一條線給斷了。
於是,扶笙迅速給卿大夫回了信,讓他帶著文武百官去烏木山把早些年被囚禁的聖女(宮義母親)接出來。
聖女出山以後,當先找上了王后,並把這件事的利弊分析了一番,王后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蘇承天那個老賊在背後設計的,於是她取消了所有的反叛計劃,不動聲色地每日去寢宮給苗疆王侍疾。
然而,蘇承天素來以陰險狠辣出名,他見蘇蔓芙沒動靜,怎可就此罷休,依舊不放棄讓人在苗疆王身邊挑撥,尤其是死死抓住王后擁有私人軍隊這一點。
苗疆王原本沒看見王后反叛,心中有些愧疚,覺得自己錯怪了她,可是身邊總有人不斷提醒自己,王后擁有私人軍隊,這是史無前例的事,一旦王後有了異心,整個苗疆被顛覆將會是朝夕之間的事情。
苗疆王越想越覺得有理。
他好幾次開口試探王后,意圖將王後手里的那批隱秘勢力收歸,但王后精明,怎會輕易交出兵權,每次都是四兩撥千斤給應付過去。
王后這般舉動,越發引得苗疆王生疑,事情發展到了現在,苗疆王已經到了恨不能一刀殺死王后以防她反叛自立女王的地步。
原本伉儷情深的夫妻倆,如今成了相看兩相厭的仇敵。
扶笙聽完之後,長長嘆了一聲,揮手屏退黑衣暗衛。
回到房間的時候,宮義還守在門外,焦急地問:「殿下,情況如何了?」
扶笙把苗疆現今的局勢原原本本告訴了宮義。
聞言,宮義死死皺著眉頭,「這麼說來,我母親如果還要繼續待在苗疆王宮的話,會有危險?」
扶笙不置可否,從聖女出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捲入了這場王位紛爭中,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身的。
但,這並非是扶笙有意設計要把聖女拖下水,而是聖女本人早就恨透了苗疆王,他只是給了聖女能狠狠報復苗疆王的機會而已。
「殿下……」宮義憂心忡忡,看向扶笙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祈求,「我母親絕對不能有事。」
扶笙能理解他急於見到母親的焦躁心情,索性寬慰:「放心吧,我會盡全力保住聖女的。」
宮義大鬆了一口氣,「謝過殿下。」
「你不必謝我。」扶笙看著他,「這麼多年的蠱蟲折磨,也該有個盡頭了,見到你母親以後,不要怨她恨她,當年她之所以能下此狠手,想來也是逼不得已,徵義那邊就已經夠悲劇的了,我不希望你也走上他的路,到了最後還是孤身一人。」
宮義鄭重點頭,「殿下請放心,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怪罪於母親,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想她念她還來不及,怎可能生出怨憤來?」
「那就好。」扶笙聽他如此說,放下心來,擺手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下去休息,外面不用守夜了,沒有人敢闖進來。」
宮義不再堅持,推開門走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
翌日一早,在農戶家用過早飯之後,一行人開始啟程,繞過分水嶺,進入苗疆。
苗疆這邊的服飾與燕京有很大區別,女子喜歡將頭髮便成俏皮的小辮子,銀色頭冠,藍色繡衣,很有苗族女子的疆域風情。
她們的膚色沒有燕京人的白皙,偏向小麥色。
扶笙他們早就換上了平民服飾,一路順利進入王城。
卿大夫孫傑派了家僕特來恭迎,為了防止身份暴露,稱呼也都換成了公子和夫人以及姑娘。
按照扶笙的安排,他們這群人會以卿大夫的遠方親戚身份住在他府上。
孫傑派來的家僕機靈敏銳,說話極有分寸,沒多久便帶著眾人到了卿大夫府上。
下了馬車,幾人先去前廳見過孫傑,一一打過招呼之後才各自回了院子。
荀久站在花壇前,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心生疑惑,偏頭問扶笙,「國師去哪兒了?」
「他自有去處,孫傑府上不能一次性住進這麼多人來,否則會引人生疑。」扶笙從後面抱住荀久,並不打算與她解釋郁銀宸到底去了哪裡,只含笑問:「累不累?」
荀久渾身一個激靈,趕緊點頭,「累,好累,所以你今晚就別折騰我了,讓我好好休息,行不?」
扶笙好笑,「我若說不行,你當如何?」
荀久目光一狠,剜他一眼,「你若敢亂來,我就將你踹下床!」
扶笙翻了翻眼皮,「這種話,你說過很多次,哪一次不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連踹我的力氣都沒有?」
荀久頓時黑臉,「你怎麼還有臉說!」
扶笙抱著她不放,一隻手放至她小腹處,道:「我若是現在不盡情,等你這裡懷上寶寶,我便是再不能忍也得忍了。」
荀久噗嗤一笑,「還算你識相,到時候憋死你。」
扶笙挑眉,「那可不一定,誰讓夫人懂得多,其實當初在楚國商船上那種,也是很不錯的。」
荀久從腳底紅到了脖子:「……」
默默捂臉,荀久大力掙開他,轉身就往屋裡走,嘴裡碎碎念,「出去以後別說我認識你,我丟不起這個人。」
扶笙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思緒輕易就飄到了當初在楚國商船上流落到無人島的那段時光,更想起兩人於感情懵懂初期磕磕碰碰摩擦出來的那些小火花,頓覺有趣之極,心中暗忖,等回去以後,得悄悄抽空去看看海景房的建造進度,到時候給這隻小妖精一個驚喜。
陶夭夭將自己的東西安置好以後就過來找荀久,兩人坐在一處說了好多話,晚飯時分,家僕過來通知,荀久懶得動,索性讓人將飯菜全都端進房間里來。
陶夭夭掃了一眼荀久擺放在桌案上勾勾畫畫過的宣紙,略微疑惑,「你這是準備做什麼?」
荀久眉梢一挑,「自然是在分配任務,我們這麼多人,總要分工合作才能完美解決苗疆內部問題,如今我們身份只是平民,但不代表就沒辦法靠近苗疆王,所以我在布置,待會兒等阿笙回來以後我再同他商議,如若他贊同我的做法,那麼,從明天起,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說完,荀久沖著陶夭夭俏皮一笑,「馬上就能見到婆母了,你高不高興?」
陶夭夭微微皺眉,直接道:「不高興,誰讓她當初這麼狠心給宮義下蠱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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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扶笙在前廳與孫傑商議有關苗疆朝政上的問題,家僕忽然進來稟報,「殿下,外面有人想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