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冥婚之密
1968年,李孝清跟著老道士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兩個人在年末離開了燕京,開始往南走,去川蜀拜訪老爺子的正一派天師道的老友。這年代教派被打得四分五裂,還敢私下裡弘揚道法的也就只有全真派和正一派。其中全真以養性修真為主,不尚符籙,吃素,蓄髮,出家,不婚娶;主要發布在北方。正一派以符籙為主,除了齋日外一般不忌口,婚娶,不蓄髮;那天師道的道友和惠老爺子有約,早早的就從燕京躲到了西蜀的大山之中。
惠老道士身上沒帶什麼糧票,那時候出門行走出省就得帶著全國糧票,不然你就沒飯吃,得挨餓,可是這自從李孝清跟著老爺子,別說挨餓了,就壓根沒離開過肉,頓頓有好吃的,按理說這年月大夥都窮,城裡吃不飽,農村更是吃不飽。可婚喪嫁娶什麼的,誰家都得出點大血,辦上幾桌子酒宴。
李孝清自打跟著這老道士一路,老道士只要是碰到誰家死人、過壽、孩子滿月、蓋新房子、家裡結婚啥的,紅白喜事,婚喪嫁娶,老道士換上他的道袍就去蹭飯,沒說幾句,人家就給老爺子上煙敬酒,老爺子煙酒不拒,都往兜里揣。老爺子就像是有狗鼻子似的,知道什麼地方有人娶媳婦,什麼地方死了爹娘,一整天拿著八卦盤念叨著。
這李孝清自然成了老道士的小徒弟,不過李孝清話少,不喜歡多說話,另外就是李孝清覺得老道士有時候挺不地道的,碰到有錢人家連吃帶拿的,根本沒有世外高人的感覺。
李孝清之所以跟在老道士身邊一個是這人一心一意的傳授李孝清道家經典和術法;第二個就是李孝清自打學了這些經典以後體內的那三篇功法他便能看得懂了。這是好事,李孝清感覺自己的內功每日都有長進,尤其是筋脈和筋骨在,半年前,他忽然能內視了,看到自己身體里的每一條筋脈,每一個毛孔呼吸運轉的狀態。
打那以後,李孝清更是一邊鑽研道法,一邊修鍊功夫,老人也知道李孝清有一門高深的行氣功法,李孝清也有意傳授幾招,可老人家不稀罕。
「我這把歲數根基已成,你給我行氣訣,我練也沒用啊,那以前我的功夫就得廢了重來。」李孝清也知道這老爺子自己應該是有套不錯的行氣訣,可人家不惦記。
今天這偽師徒二人跟著一夥迎親的人準備去蹭飯。可是這送親和迎親的隊伍表情都十分沉重,這幫人帶著湘省口音說話聲音很大,而且李孝清也沒見過半夜娶親的。他剛想問,這老道士就攔住了貼著耳說道:這是「搭骨屍」你看那些彩禮什麼的,一大半都是紙糊的。
不過男方給女方送去的「鵝籠」、「酒海」、龍鳳喜餅以及肘子、喜果都是真的,惟有衣服、首飾是紙糊的冥器。待會這家人肯定擺席。
「師傅,我怎麼感覺這氣氛有些不對啊。」
「嗯,這棺材人家陰氣太重,那女方都沒送親的,估計屍體來路不正,你看那棺材,貼的還是藍符,按理說畫符那人道行還算可以,可那符頭寫的不倫不類,絕對是匆忙寫下的。」(符籙的材料大致分為金色、銀色、紫色、藍色、黃色五類,金色符籙威力最大,同時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銀色次之,紫色、藍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黃色,這也是最普通的符籙,大部分道士由於悟性一般,終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使用黃色符籙的道行上。)
「那是鎮鬼符嗎?」
「不是,那符篆鎮的東西比厲鬼要凶,那棺材兩邊畫著五獸七星(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獅子(狻猊),七星是指北斗星),封棺那人精通五獸七星護體法,鎮著邪氣,這手法古舊,估計是道光年的棺材。」
「師傅,這棺材有門道?」
「門道大了去了,這棺槨要是搬到誰家祖墳,任你家祖墳風水再好,也得遭殃。」
「師傅那咱們管管這事?」
「管不了,這年代,能弄這麼大場面還沒人敢管的,家裡不是一方大員,就是這前面那幾個人走路帶風,應該是部隊里的。」老道士輕描淡寫的說道。
「我去問問這戶人家咋回事。」李孝清小跑過去。
過了半晌,李孝清才跑回來說道「前輩,他們村有來歷,這辦事的這家的老二是湘省革委會的王二春,給自己的二媽和親爹辦的。」
「這有意思。」
「他后媽死的時候在豫省,那時候日本鬼佔了豫省,他爹帶著他跑回老家,解放后又趕上這幾年這大事,王二春在工廠第一個起來造反,打倒了他們機床廠的廠長,後來又逼著那黨委書記下台,人家一下子就出名了,這還當了幹部,出息了尋思讓老人在地下團聚。」
「我說呢,難怪那些紅衛兵不來鬧騰他們呢,說要打倒牛鬼蛇神,自己在村裡卻弄這玩意。」老道士嘴上說著卻邁著步子走到了那幫人跟前。
「老鄉,這新娘子是倒手的?還是經人買辦的啊?」
「嗯?不瞞你說,這年月整這事是要被抓起來的,也就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沒人管著。不過這新娘子是原配的,俺們村的大王,臨死前非得要和他二太太葬在一起,可那時候沒錢啊,捨不得走那麼遠的路去遷墳,如今他兒子二春有能耐了,給他弄一場冥婚,也算是對得起老爹了。」
「這遷個墳不就完事了,為啥非得弄個冥婚啊?」惠老道接著問道
「俺們村的馬三說的,他家三代給俺們村的人看風水,還能有錯?」
「馬三和那二春啥關係?」
「這幾年鬧得緊,二春雖說護著他,但他混的也不咋滴,馬三他爹就是被王二春抓走的,死在了城裡牛棚了。」這人說著就指了指在最前面走著拿著招魂幡的道士,這人鼻青臉腫,顯然是被人揍過。
這老道士二話沒說走過去,倒是讓馬三嚇了一跳。二人貼著臉說話,說了好一會,惠老道拍了拍馬三,馬三咬了咬牙,這才走開。李孝清不知道二人說了啥悄悄話,看得一陣著急。
過了一會老人家愁眉苦臉的回來,他趕忙走上去問。
「師傅,這棺材肯定不是那王老爺子的二太太。」
「這用你說,這指不定是從哪個墳里挖出來的呢。」
「那馬三為何要做這麼絕的事?」
「小清,那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待會蹭完飯咱們直接走了算了。」
「前輩我總感覺這事有些蹊蹺。」
「蹊蹺什麼?那馬三他爹是他們村上的算命的,前些年被打成牛鬼蛇神,家裡的地也被沒收了,如今那王二春找到馬三讓馬三幫著看看,馬三不答應,被揍了一頓。這下子馬三能放過那王二春,現在這道上也沒個規矩,哪像我們那時候啊。」
「然後那人就下這麼狠的手,禍害人家子子孫孫。」
「人們都怕現世報,其實後世報才嚇人啊,這馬三的風水堪輿上有一套可是這人心術不正,這一手實在太過歹毒。」這惠老道捏著鬍子大大咧咧的說道。
「前輩,待會咱們跟著看看去?」
「不去,這事跟咱們沒關係。」
「可是那馬三選了個這東西下葬,那村子不是要遭殃了?」
「馬三能找到這骨骸,說明這小子人脈廣,誰知道他後面有什麼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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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村子敲鑼打鼓,整了一氣,這家人家也算是富實,進了祠堂擺了祖先,擺下流水席,老爺子照樣是連吃帶拿,最後才帶著李孝清離開。
「那馬三幹嘛去了?」
「起棺去了。」
「前輩,你怎麼知道?」
「他腰上別了一個楔子,帶著蠟燭。」
「咱們去看看?」
「那就走吧。」本來二人走到村口,看到馬三鬼鬼祟祟的出去,李孝清趕緊拽住老爺子去看看。
這馬三在後院的棺材旁邊,念叨了幾句,在棺材板上點了根蠟燭,然後拿楔子在棺材右腳砸了一個洞,塞了一個酒瓶子,只見綠油油的屍水流進瓶子里。那棺材板上的蠟燭忽忽悠悠的飄著似乎隨時可能滅掉。
「這屍毒好重!」老爺子和小清躲在外面拿出兩個黃符,手中忽然亮起火來,燒完這符篆馬上塞到瓶子里,二話不說給李孝清灌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
「前輩,那人臉綠了。」
「你以為這靈寶湧泉符是誰都會畫的?他吸了屍毒,這活不過一旬就得全身潰爛而死。」
「他接了一瓶子屍毒準備幹嗎?」
「看到那邊的酒罈子了嗎?」
「他要下毒?若是讓他得逞,今日湊熱鬧的人豈不是全要命喪於此?」
「這老屍聚毒聚陰,中毒者輕者半身不遂,皮膚瘙癢,重者全身潰爛而死,如今之計還是要攔住他。」
「我去把那廝制服。」
「你先冷靜下,那藍色符篆上又多了個黃符,那黃符乃是聚火符,他若是走投無路,那棺槨里的妖物必然會被放出來,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老道士平淡的說道。
「前輩,棺槨里的東西你也制不住嗎?」
「治得住倒是治得住,不過太費功夫,我又來不及布陣,怕讓那髒東西跑了,我給你個符篆,你到他跟前摘掉那聚火符再說。」
老人口裡念道:「北帝敕吾紙,書符打邪鬼,敢有不服者,魂飛魄散,急急如律令」這符你帶著,若是那東西出來了,也能保你一時半刻。
「嗯。」李孝清拿著符篆,右手攀到屋頂,掀開房頂上的瓦片,看著那馬三一心一意的下毒,猛然打破屋頂,落在棺材板上,左手一下子撕開那藍符上的聚火符。
「什麼人!」馬三手中一抖,那綠油油的屍水一下子落在他腳上,這右腳馬上開始消融,併發出惡臭,不一會這骨頭就露出來了。
「自作孽不可活。」李孝清打量著馬三說道。
「是你們?我就知道是你們。」馬三萎靡的坐在地上,這爛腳上開始布滿屍斑,不一會就長到了腰間。
「縱有天大委屈,也不能做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惠老道走出來拿著
「哈哈,你說的是屁話。若是你全家人都死於非命,你還能說出這話嗎?」馬三嘴咧開無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