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因果
馬三看他們一老一小都沒說話,便繼續說道「自打我出生的時候我爺爺就告訴我,這活的好不好要看人要不要強。」
「我們家是方圓百里,家境最殷實的一家,就光良田就有百畝,那後山的桑田也有十多畝,家裡的長工短工差不多也有三十來口子,俺爺爺也是十里八村的大善人,誰家出個事,我爺爺多多少少都能幫點忙。」
「可後來了一夥大兵,我爺爺聽說他們是打鬼子的,當時也是自掏腰包,給那些大兵們好吃好喝,只求別把兵災引過來。可那群士兵裡面有個當官的要分俺們家的土地,說建立革命根據地,要團結百姓,讓大家吃飽穿暖。俺家那麼好的水田旱田都是俺家祖輩一鋤頭一鋤頭刨出來的,要不然就是一點一點買的,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業怎麼說分就分。」
「那時候我爺爺別提多上火了。那王二春他家老爹是從豫省剛剛搬到這村的,說這是他老家,可誰也不認識這人。這傢伙沒地種,給我們家當短工,聽說要分地,三番五次的上我們家鬧騰。」
「我爺爺年輕時當過道士,那時候還給村裡人相風水看面相,自打這幫兵住下后,禁止搞什麼封建迷信。這王二春他爹跟當官的說我爺爺大搞封建迷信,吞併老百姓土地是個萬惡不赦的地主。」
「那時候我爺爺不知道王二春背後搞事,我爹那時候和我娘去醫院了,我娘懷著我,我爺爺他一心琢磨著抱個孫子。那王二春私下裡跟全村人說,只要我爺爺死了,我們馬家的土地就分給大夥,於是那幫吃裡扒外的傢伙合起伙來去告狀,說我爺爺當年打死過人,還搶過女子。老天爺沒長眼,我爺爺當年打死的是上村裡鬧事的太平天國的逃兵,那時候那幫人在村裡燒殺搶掠,我爺爺年輕才十來歲帶著一群鄉勇把那幾個長毛子給宰了。」
「那長官帶著人來抓我爺爺,我爺爺當時已經六十多了,可人硬朗的很,他們抓的時候,我們家裡的長工和僕人拿著紅纓槍和菜刀就沖了出去。」
「當官的說他們反革命,你兵都殺到家裡來了,還悶在家裡那算怎麼回事?」
「我家當時十幾口子就死在了亂槍之下,我爺爺被抓了起來,我二叔因為拿著長筒子(土槍)打了那長官一槍,被人槍斃了。」
我爺爺在大獄里聽到這事氣的不行,那長官第二天把我爺爺押到村口,開始數落我爺爺的罪狀,那王二春和他爹在一邊敲鑼打鼓鬧得最歡。下面的人剛開始還不敢說違心話,那王二春說列出罪狀越多,得到的土地越多,於是這幫人還是東拉西扯,說我爺爺搶了誰家的牛,佔了誰家的地,開了誰家的墳,平了誰家的房子,趕走了誰家的新娘子。
「那時候我爺爺一句話也沒說,這幫人說的累了,王二春上去打我爺爺。又說誰打的很誰就能得到地。」
「那幫人大半都是長沙城的,國民軍和日本鬼子那時候打的正歡,幾次會戰打的城裡的人都跑沒了,這幫人為了躲兵災才逃到這窮鄉僻壤來的,家裡沒地不說,吃喝都愁。還有一半是俺們村的,眼紅我們家,巴不得落井下石。」
「我爺爺公審大會後被槍斃了,他一個勁的念叨報應,我父親因為帶著我娘去城裡生孩子,躲過了這一劫。」
老道士嘆了口氣,說道「你這都是聽你父親說的吧?」
「嗯,我爺爺死的時候我還沒出生。」
「那你想過沒有,你爺爺六十歲,就算他體力再好,你爺爺祖上再積德,也不可能攢下一百多畝地啊?」
「那都是我爺爺一鋤頭一鋤頭刨出來的。」馬三嘴角長出的屍斑已經變色。
「哼,你爺爺確實拿鋤頭刨了,不過刨的怕是別人家的祖墳,懂點風水就造孽,那動別人家的祖墳可是大忌,你爺爺估計也是個野道士。」
「不可能,我爺爺是十里八村的大善人。」馬三猙獰的看著惠道士。
「這屍體是你爺爺藏起來的吧?」
「嗯,你怎麼知道?」
「這畫的符跟狗扒似的,一看就學的一知半解,這女子怨氣極重,應該是被人害死的,我來之前看到那棺材猜想就這女子是大戶人家的,可一看這屍毒,我就猜到這屍體不到百年,想必你爺爺從沒跟你爸爸講過你奶奶吧?」老道士摸著鬍子問道。
「這棺材至少是道光以前的,這屍體屍水腐爛程度不到百年,你爺爺想必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這樣的棺材。」
「這棺材里的人是誰?」馬三有些詫異的問道。
「這一個村子就你們一戶姓馬的,我問老鄉,他們管你爸爸叫馮老大,而這村裡姓馮的人最多,以前有個員外也姓馮,這員外只有一個女兒,為了延續香火,他找了個上門女婿。」老道士掏出一本家譜丟到那馬三面前繼續說道「這是馮氏祠堂吊著的家譜,你看看清末的時候是不是有個員外郎姓馮,找了個女婿叫馬傑英。」老道士聲音一震,那馬三彷彿感覺靈魂一抽。
「那這棺材里的人?」
「是你奶奶,你父親是他生的,你那個死去的二叔是你爺爺的二太太生的,若非如此這厲鬼早就纏上你父親了,你父親當年也得跟著一起嗌槍子。」
「我奶奶又是怎麼死的?」
「被人毒死的,你看看腳下的屍水,誰教你的這招想必你心裡有數,你爺爺用這招害死你奶奶一家,霸佔了她家的家產,然後又擺出一副善人的模樣,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爺爺乃是罪有應得!你如今又要用屍水害人,虧得我在這不然這一村怕是要沒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馬三敲著地磚大聲喊道。
「不可能?那你自己看看!」
老道士右手攥符,左手捏著鈴鐺念叨「北帝敕吾紙,書符鎮邪鬼,若有冤屈者,速速現身,急急如律令」念完往棺材上一粘,這符也是藍色的,那棺材上另一張符篆立刻化為飛灰,而裡面一股晦氣還是浮出,一個小腳婦人開始顯現出來,此人臉上和那馬三一樣,竟然也是帶著屍斑。
「馬三,這冤魂人死的時候什麼樣子,化為厲鬼就是什麼樣子,你看看她和你是不是很像。」這影子臉上的屍斑和馬三的應該是同源,馬三自然知道,只不過此時卻是被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了,是我罪有應得,可是那王二春他們一家恩將仇報害我一家,就算我死了我也不甘心啊!」
「事事有因果,惡人自有惡人磨,王二春父親是慢病磨死的,已經遭到報應,我看那二春眉間有死氣,怕是也活不長,你明個去鎮上舉報王二春搞封建迷信,還私下裡貪贓枉法,販賣地皮,就憑這個他官就做不成了。
「我還能活到明天嗎?」馬三看著自己身上遍布屍斑,怕是活不成了。
「這解鈴還須繫鈴人,再說這冤魂乃是你祖母,你誠心誠意認錯,想必這屍斑自會消去。」
「孝清,我教你的清水咒,你還記得嗎?」
「記得。」李孝清拿著一張符叩齒三通,合凈水一口,然後心中默念「天園地方,律令九章,清除污穢,邪鬼破碎,百病消除,急急如律令。」這李沐風捏著符對著東邊的馬三就是一噴,這鬼魂看到立刻渾身顫抖。
「三清之氣!」老爺子看到李孝清噴出的清水符帶著一絲涼氣,這馬三身上的屍斑一下子就消去了一半,這爛掉的腳是不能長出來了,但這一身的屍斑消失了就很不容易了,這能活下來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這冤魂倒也可憐,速速進入輪迴,過幾日將你埋入你馮家的祖墳,你就不要纏著馬三了,這畢竟是你親孫子。」老道寫了一張符,點燃之後將灰燼吹向那冤魂,這魂魄立刻開始消散。
「師傅,這馬三怎麼辦。」
「他應該知道怎麼做了,這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們種下了因,咱們幫他找到果,剩下的就得他們自己解決了,誰也管不了,咱們走吧。」這三清之氣不僅僅能洗出污穢,還能消去惡念,這老道士自然不會跟李孝清說的。
老道士走出門口,看了眼李孝清立馬昏倒在地。
「前輩,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