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燈火
雖然楊蓁蓁這般說了,但端親王顯然並不放心,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梁庸從裡屋走了出來,戰戰兢兢的走到了端親王跟前,開口道:「王爺,皇上讓您進去。」
梁庸看著外邊這副場景,只覺得今日真是多事之秋。被蕭恆命令出來轉達指令的時候,他心裡也是忐忑不定,雖說將人帶走的指令是皇上下的,可還是他找來的侍衛。
這端親王殿下作為皇上的親弟弟,皇上對他向來都十分寬容,真鬧起來,萬一端親王不能找皇上撒氣,來找他們底下這些奴才怎麼辦!
果不其然,梁庸雖然恭恭敬敬轉達了指令,但端親王的態度卻是十分不客氣的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梁庸想了想,又軟著聲音又勸道:「王爺,您別給皇上添堵了,太子在裡邊病著呢,皇上已經夠憂心了!」
聽到太子病了,端親王面上的神色倒是有了些許變化。
他並非是真的仗著自己兄長的寵愛胡作非為之人,這些年來皇上對他的寬容他一直記在心上,他的侄子病了,他心裡自然也會擔憂。不過他看了一眼狼狽的楊蓁蓁,心中還是有些不得勁:「皇兄病了,那也不該拿底下伺候的人撒氣吧!」
梁庸聽著,當真是哭笑不得,最愛拿底下人撒氣的該是這位端親王殿下吧,如今他倒是說的義正言辭了。
但這會兒,他這個做下人的,自然是要給主子梯子下。
梁庸連忙笑著開口道:「是是是,王爺要替楊夫人求情,那也得到皇上面前再求情吧!」
端親王點了點頭,被勸動了,正想進屋,但看到一旁的侍衛,卻是又緊緊抓住了楊蓁蓁的手,看著她輕聲道:「蓁蓁,你隨本王一道兒進去。」
楊蓁蓁的目光落在了端親王緊緊握著她的那隻手上,若是往日,她自然早就掙脫,可今日,端親王這般握著她,讓她只覺得安心。
她點了點頭。
端親王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端親王帶著楊蓁蓁走入裡間,其他三名乳母相互對視了一眼,也不約而同選擇跟著一道兒進去了。
蕭恆坐在太子床邊,抬頭時,正好看到這麼一副場景,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他沒有發火,只是平靜的問了一句:「你怎麼進宮了?」
「不是皇兄讓臣弟一回京便進宮來見您,幸虧臣弟來了,否則日後就要見不到蓁蓁了。」
端親王抬起頭,無畏回著。
蕭恆握著太子的小手,聞言冷哼了一聲:「朕讓你離開京城數月,你就給朕思悟了這麼一個結果回來?早知如此,便應該將你關在端親王府里好好思過。」
「皇兄,此次出門,臣弟想了很多,也已經想通,王妃已逝,臣弟不會再緬懷於過去。」
端親王臉上沒了笑容,面色嚴肅輕聲說道。
「既是如此,那如今你做這副模樣給朕看,又是怎麼一回事?」
蕭恆顯然將信將疑。
端親王轉頭看了一眼楊蓁蓁,面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蓁蓁與臣弟有緣,她有事,臣弟不可坐視不理。」
端親王說的義正言辭,但蕭恆聽了嘴角只是冷笑。
「皇兄,你給臣弟一個面子,饒過蓁蓁。更何況,太子殿下不是病著,身邊也應該有個熟悉的人照料著。」
蕭恆目光掃過楊蓁蓁,沒有一絲波瀾。
楊蓁蓁的心卻是飛快的跳了起來。
「太子殿下向來康健,就是被她們照顧出了事情,現在你還想讓朕用她們來照顧太子?」蕭恆似是反問,也是解釋。
端親王聞言,卻是立刻笑道:「皇兄,你也說是她們了,蓁蓁照顧太子殿下向來盡心,很有可能是被牽連,若她是無辜的,好好的人去一趟慎刑司,只怕也沒了。」
蕭恆聞言,卻並未看向端親王,而是看向了楊蓁蓁,只冷聲問了一句:「端親王為你求情,那朕且聽你一言,你如何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楊蓁蓁未料到蕭恆會突然問這一句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只低頭開口道:「奴婢是昨夜照顧的太子殿下,今日也是奴婢發現太子殿下病了,所以奴婢無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蓁蓁……」
端親王沒料到楊蓁蓁會說這麼一番話,愣了一下,立刻抬頭看向蕭恆,解釋道:「皇兄,蓁蓁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怕都已經嚇壞了,她一個弱女子,哪裡能想的那麼明白。」
蕭恆聽著底下二人說話,並沒有開口,只是看著楊蓁蓁。
楊蓁蓁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又道:「可是奴婢敢保證,自進宮之後,入口之物,皆是按照宮中要求,照顧太子殿下時,時時刻刻不敢懈怠。」
楊蓁蓁這話,若是平日里說著,自是動聽,但如今要洗脫自己的嫌疑,這話自是有些可笑了。
但在場之人,誰都沒有笑。
金夫人等人聞言,也是連忙沖著蕭恆保證:「皇上,臣婦/奴婢也是,定然是有人陷害,還請皇上明察。」
蕭恆聽著,沒有說話,將太子的手慢慢放回了床上,然後目光看向了底下跪著的幾人。
最終落在了楊蓁蓁身上,他的目光停頓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楊氏留下,其他人,帶下去繼續審問。」
「皇上!」
金夫人等人不敢置信,反應過來,立刻想要上前繼續求情。
但早有準備的梁庸立刻朝著侍衛打了一個手勢,侍衛立刻上前捂住了她們的嘴巴,將人拖了下去。
楊蓁蓁身體卻是猛然一顫。
而在這個時候,蕭恆慢慢走到了楊蓁蓁跟前,只冷聲道,「朕不是放過你,太子殿下若是有事,你一樣逃不了。」
「皇兄……」
端親王還想求情,楊蓁蓁卻是拉住了端親王,面色平靜:「奴婢知曉。」
說完這話,她看向端親王,輕聲道:「今日多謝王爺相救,這份恩情,奴婢銘記在心。」
蕭恆看著底下二人的互動,卻是十分不耐煩,沖著楊蓁蓁冷聲道:「還不快來照顧太子。」
「是。」
楊蓁蓁平靜站起了身,走到了床邊。
太子一張小臉蠟黃躺在床上,小手兒似乎是想要握成拳頭,但沒有力氣,只是蜷縮著,抽泣聲一下一下,輕微的幾乎不可聞。
看著往日里健健康康的太子這副模樣,楊蓁蓁心中酸澀難受的厲害,她小心翼翼的抱起太子,護在了懷中。
這個時候,太子倒是不燒了,但是顯然身上的病卻越發嚴重了。
端親王在一旁瞧著,心裡也難受的緊。
「皇兄,太醫怎麼說?」
端親王關切開口問了一句,而楊蓁蓁也下意識抬頭看向了蕭恆。
蕭恆聲音有些低沉:「尚在制定方子。」
說完這話,蕭恆喊了一聲梁庸,又道:「你去看看太醫那邊商討的如何,若是還沒定好,朕不介意讓太醫院換一批人。」
「是。」
梁庸快步離去,很快便將人重新帶了進來。
為首太醫,帶著幾分戰戰兢兢開口:「微臣等想了個方子,只是這方子不宜讓太子殿下直接服用,應讓乳母先以三倍藥量俯下,再讓太子從乳母的乳汁中汲取藥性。」
「三倍藥量?」
端親王聞言,忍不住看向了楊蓁蓁。
「皇兄,宮裡不是專門養著乳母嗎,讓梁庸去要幾個來。」
「奴婢可以。」
不等端親王說完,楊蓁蓁立刻開口制止,「請太醫立刻將葯熬好,奴婢立刻飲下。」
「蓁蓁……」
端親王還想勸說,但楊蓁蓁卻是笑道:「太子殿下向來挑剔,若是陌生人便不愛親近,還是讓奴婢來比較好。」
蕭恆聽著楊蓁蓁的話,卻依然冷著一張臉,沖著底下太醫吩咐道:「去熬藥吧!」
「是……」
太醫正想退下,蕭恆卻是又叫住了:「留下一人,好好檢查一下她的身體,還有乳汁是否有問題。」
楊蓁蓁與太醫愣了一下,端親王也愣了一下。
但楊蓁蓁很快恭敬的站起身,將太子殿下放在了床上,低頭應了是。
三大碗葯,很快便被熬了上來。
而楊蓁蓁的身體自也是無事,她看著這三大碗葯,未加猶豫,便端起葯碗一飲而盡。
三碗飲盡,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端親王有些不忍,連忙端了一杯水要給她壓一壓,楊蓁蓁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等奴婢餵過太子再用水,不然萬一藥性沖淡就不好了。」
蕭恆從始至終,只冷眼旁觀。
瞧著端親王在楊蓁蓁身邊忙裡忙外,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道:「夜已深了,再不出宮門就要下匙了。」
「正好臣弟留在宮中,太子殿下病了,臣弟這個做叔叔的,在家中也是不安心。」
端親王聞言,立刻拒絕。
蕭恆依然是冷哼了一聲,自是清楚端親王這是打算護定楊蓁蓁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楊蓁蓁服下湯藥過了一刻鐘后,給太子餵過了一次奶水。
太子雖然虛弱,但還是小口小口抿下了,楊蓁蓁見此,心中也是漸漸鬆了一口氣。
蕭恆與端親王二人聽著楊蓁蓁的稟告,雖然沒有笑容,但面上的神色顯然也鬆了一些。
及至半夜,太子面色終於好轉,也漸漸有了力氣,楊蓁蓁中間又是服了一回湯藥,給太子喂下后,太子終於不再皺著一張小臉,而是安詳睡了過去。
守在寢宮內的太醫細細檢查過後,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梁庸小步走到了蕭恆身邊,輕聲開口道:「皇上,您回寢宮躺躺吧,馬上就要上朝了。」
「什麼時辰了?」
蕭恆揉了揉臉,神色倦怠。
「已是寅時了。還有半個時辰就要上朝了。」
蕭恆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直接走出了太子的寢宮。
這一夜,宣和殿內,燈火通明。
只是皇宮之中,同樣燈火通明的,還有新晉封的淑妃娘娘住所,永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