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抑鬱

198.抑鬱

在知悉對方竟是逸親王府的人時,香盈便有點懵。這種震驚持續了許多日,她沉浸其中,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直至聽聞孟時祺去守陵。

「守陵?!」她訝異地望向榻邊正幫她吹著葯的婢女,那婢女神色清清冷冷的:「是啊,府里從沒有人去過八大胡同那樣的地方。二公子不僅去了還鬧出這樣的事來,王爺自然惱火得很。」

然後那婢女一睃她,帶著幾許蔑然與不忿,又道:「我們二公子打小沒吃過這樣的苦頭,姑娘您可真有本事。」

香盈木然說不出話,她忽然覺得,自己不管不顧地提出要來王府,完全是錯的。

那天她被突然而至的錦衣衛嚇得夠嗆,只剩兩個念頭在心裡愈加清晰——一是想離開瑩月樓,二是想留住這個孩子。

孟時祺得知她有孕的時候那麼驚喜,她也一樣,他們都很期待這個孩子降生。

可這幾天到了王府,她才逐漸地覺得,自己那日的話大概並不理智。她在東院里聽說了許多事情,不算剛聽說的這一樁,也還有許多。

比如,人人都在說,這事必是她和瑩月樓里串通起來要訛王府一把,拿準了二公子心善,不然青樓里哪會那麼簡單地允許樓里的姑娘有孕……

這話她可以不眨眼地說自己當真很冤,她真的沒有和瑩月樓串通做什麼。但是,她也摸不準自己是不是被老鴇利用著來訛王府了。

想到這一環,不管真相如何便都已不重要。她自己都越想越相信這是真的,然後越相信這是真的,就越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香盈變得愈發沉默寡言。如果沒有人主動問她什麼,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說一個字。這樣的日子,似乎每一天都是一樣的,一成不變,說不上糟糕,但也著實看不到什麼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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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郊,孟時祺隔了好幾日才聽說香盈被接回了府。他只覺心頭陰霾頓開,重重地鬆了口氣,轉而湧起的是猛烈無比的思念。

在先前的近五年裡,去見香盈都是他習以為常的事。去別苑避暑又或是去外地遊玩的時候,他總會很期盼再次見到她,那種期盼的感覺十分有趣。

他已經習慣於在外看到什麼有趣兒的東西都給她帶一份,從最初的點心糖果到後來的布料首飾。他喜歡在回京城后立即將這些東西帶給她,看她的反應,看她滿臉欣喜。

可這一回,這種思念變得酸澀極了。因為這會他再回京后,不一定能再見到她,即便她現在身在王府,身在她家裡。

「哎,阿祺。」一隻盛滿酒的酒盅遞到他跟前,孟時祺抬眼瞧了瞧,是十叔。

十叔在這裡守陵……有□□年了,後來他的長子也來了這裡,再也沒回過京城,現下十叔看起來格外蒼老。

孟時祺接過酒盅但沒喝,攥在手裡繼續沉默著。孟君泓拉了把凳子過來也坐下,張口就笑話他:「我說怎麼叫你也來這兒,要是皇上多心,怎麼也該是把你父王或者你三弟發落過來。」

孟時祺皺了下眉頭,腹誹這位十叔可真不會說話。

孟君泓沒理會他的神色,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小子可真有本事,八大胡同那地方也敢去?哎,你要是真好這口兒,在外頭養一個也比去那地方強啊,那地方可太惹眼了。」

「十叔您別說了!」孟時祺煩躁地將酒盞擱到一邊,站起身怒視著他,面色漲得通紅,「不是您想的那麼回事!香盈……香盈不是那種人!」

「香盈?這名字倒好聽。」孟君淮嗤笑了一聲,又嘆著氣搖頭,「不過……可憐啊,聽說她進了你們王府?你去打聽打聽先前那幾個被宗室收了去的流鶯都是什麼下場,嘖……你別嫌十叔煩,十叔給你句忠告,你要真想讓她活得久點,回去之後就千萬別想著見她。」

「我不用您管!」孟時祺摔門而出。他身後,孟君泓喝著酒,自顧自地蔑笑了一聲。

他還道那些留在京里的兄弟都活得順風順水呢,看來也還是各有各的事兒啊。

——他自言自語地安慰著,心裡好似舒坦了點兒,悠悠地又咂了口酒,不再搭理這茬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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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過了一道年關,二月時天氣轉暖,蘭婧與譚昱的婚事便正式提到了禮部,開始擇定吉日。

而吉日還沒定下來,東院就傳來了香盈要生了的消息。

玉引掐指一算這才懷了八個月,眼瞧著是早產了,好在幾個時辰后東院來稟了話,說一切平安。

香盈生了個女兒,因為早產所以分量輕些,但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好生養養就是了。

孩子生下來后尤氏瞧了一眼,便叫抱去西邊阿禮的住處,讓他們夫妻先替弟弟養著。畢竟阿祺還沒回來,便是回來,尤氏也不放心讓他帶孩子。

不管這孩子的母親是什麼身份,她都不會受半點委屈。奶娘婢女都是早按規製備好的,府里也都會尊她一聲小姐。如若孟時祺日後有了爵位,宮中該賜給小輩的封位也不會少了她。

而香盈,在產後第四天的一早被「請」下了床。

她更了衣出門去應話,東院的掌事宦官梁廣風打量了她一番,口氣平淡:「日後洒掃院子的活兒歸你,輪值的時候值個夜。別的事用不著你插手,就這麼著吧。」

「是。」香盈應得也很平淡,神色間半點波動都沒有,好像什麼都是無所謂的。

堂屋裡,尤氏一連今天,只要看見院子里的身影就忍不住厭惡陡升。

羅香盈生了張清清秀秀的臉,讓她時常莫名想起正院的謝氏,越看越覺得這樣清秀的模樣是專門用來惹男人憐愛的,怨不得男人們會扛不住。

王爺是,阿祺也是。

尤氏心裡的暗火壓不住,想拿羅香盈出氣,更想把她扔到正院給王妃添堵。架不住羅香盈打從生完孩子后就跟塊榆木疙瘩一樣,認打認罰,讓她在外頭跪一夜她都沒什麼大反應,弄得尤氏既不覺得自己出了氣,又沒法說她不恭敬把她推給正院。

足足過了小二十天,尤氏才可算等到了給正院添噁心的機會。

那個才做到一半的小布老虎被呈到她跟前的時候,她嗤地一聲冷笑出來,轉而睇向被押進來的羅香盈:「手藝不錯啊。但我可聽說,你親口向王妃承諾可以不要那孩子認你,王妃才將你帶了回來。如今來這樣一出,你心眼兒倒是不少。」

「……側妃。」香盈心裡止不住地慌了起來。這跟側妃平常挑她的錯不一樣,皮肉之苦再難過也左不過一個熬字,可一牽扯上孩子,她就擔心惹出□□煩。

香盈束手束腳地失措了會兒,慌忙跪地:「奴婢……奴婢沒想讓孩子知道這是奴婢做的,奴婢就是想……」

「隨你怎麼說。」尤氏睇視著她,「反正你那承諾不是對我做的,你打的,也不是我的臉。」

然後她抬了抬眸:「押她去正院,交給王妃。」

香盈無比恐懼地抬起頭,但只怔了一怔,這種恐懼就已消散無蹤。

她好像抓不住那種恐懼的感覺,待它們消散之後,她甚至不知有什麼可怕的。她只是覺得心裡很空,空得像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承不住,什麼都不在意,也沒什麼可值得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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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玉引原正理著蘭婧嫁妝的清單,時不時往清單里添點東西。乍聞東院押了香盈過來問罪,不禁微微一愣。

香盈應該還在坐月子啊,問什麼罪……?

她先簡單問了問始末,芮嬤嬤折出去問了問東院來的人又回來稟話。玉引聽罷稍一蹙眉,覺得尤氏有點苛刻,但也不能說尤氏這麼做不對。

阿祺是尤氏的親兒子,尤氏自然更緊張。她想徹底斷了羅香盈和孩子之間的瓜葛是難免的,畢竟這是拖得越久就越難理清楚。

玉引就只能說:「那把人留下吧,讓側妃放心,日後只讓她在正院。」

芮嬤嬤再折出去,不過多時就帶著香盈一道進了屋。香盈俯身一拜,玉引一下子差點沒反應過來。

——她上回見到香盈時還是在瑩月樓,記得她是個清清秀秀的姑娘,算不上多美但白嫩水靈。現在瞧著竟乾乾瘦瘦的,眼裡也沒什麼光彩,和從前判若兩人。

於是玉引本還想提點她兩句,這會兒都說不出責怪的話來了,滯了滯,只吩咐說:「讓珊瑚收拾個屋子給她。」

然後就是滿屋子都沒動靜,香盈紋絲不動地跪著,直至珊瑚進來叫她的時候,她才朝玉引磕了個頭,跟著珊瑚一道離開。

玉引看得一臉懵,越想越覺得這不對勁,而後很快便胡猜起來,覺著該是尤氏待她不好。

她之前也設想過,尤氏可能不會喜歡香盈,畢竟是個青樓姑娘嘛,若阿祚阿祐招惹上這麼一個,她也不會喜歡。

可是……不至於到這份兒上吧!

生完孩子二十多天,就從頭到腳都跟換了個人似的?尤氏這是把她往死里折騰?!

「一會兒叫個醫女來看看,若要進補,直接交待膳房一句。」玉引沉吟著,又吩咐了一句。她心裡掂量著分寸,覺著雖不能抬舉香盈,但也不能這麼把人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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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西邊的一間廂房裡,香盈目光渙散地聽珊瑚說了各樣起居之物分別放在何處,一邊明明很驚訝正院竟給她安排這樣好的住處,一邊又仍是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直到珊瑚要離開的時候她才猛地回過神,伸手一拽:「珊瑚姑姑……」

「哎。」珊瑚轉回身來,「什麼事?你說。」

「我……」香盈怔了怔,問她,「我干點什麼活?」

「幹活……?」珊瑚好笑地打量她一番,「你這月子還沒出呢,打算干這麼活?先安心養著吧,這個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她說罷就又要走,可香盈再度攔住了她:「姑姑別……」

珊瑚蹙眉,香盈縮回手低下頭:「奴婢在東院……早就照常做事了,王妃大約也不想看奴婢閑著。姑姑您還是給奴婢安排點事情做吧,什麼都行,奴婢都能幹。」

珊瑚:「……」

她都跟了王妃二十多年了,自問這世上了解王妃的人里,自己准能排到前十號。香盈說的這事她聽著都好笑,知道王妃怎麼也不能讓個沒出月子的在院子里幹活。可見香盈這樣執拗,她也沒心情多在這事上跟她掰扯,想了想,就說:「那這麼著,今晚你值夜試試。王妃若有事喊你,你就應個話,若沒事,該睡覺便睡覺吧!」

珊瑚心裡清楚,值夜算是正院里最輕省的活了。王妃鮮少夜裡頭有事叫人,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在堂屋一覺睡到天亮。而且正院里有一份炭火是專門撥給值夜的人的,足足地生上一夜不用節省,饒是在堂屋裡睡著只能打地鋪,也完全不冷。

她便言簡意賅地將這些交待給了香盈,言罷等了等,香盈卻沒什麼反應。

珊瑚只覺得這丫頭奇怪,也沒再多言其他,這就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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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時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孟君淮說有事沒料理完,遲些再過來,玉引就興緻缺缺地帶著明婧一起用膳。

她興緻缺缺倒不是因為孟君淮不來,而是因為香盈。

這事真是讓人煩得慌。阿祺讓香盈懷了孩子、她一時心軟帶了香盈回來、尤氏看香盈不順眼所以下了狠手摺騰她……

好像誰都有自己的原因,說不清楚到底誰做得更錯。

可就算沒有誰做得「更」錯,她對這件事的處理不夠穩妥也是必然的了。或許讓她重新來一次,她依舊會忍不住心軟做出一模一樣的安排,也依舊不能說自己這樣就是對的。

唉,煩煩的。時至今日,玉引也不知道該怎樣糾正這些不妥,沒精打采地覺得自己沒用。

末了她只能想,大不了就這麼養香盈一輩子,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反正她正院也不是出不起這個錢。

雖然她也不喜歡這個香盈……但在她眼裡,總覺得單憑香盈為阿祺生了個孩子這一條,就不該讓她死在府中任何一個人的手裡。

真是孽緣啊!

玉引禁不住地為這個而打蔫兒,明婧看了她整整一頓飯的工夫,她都沒察覺。

於是用晚膳后,她剛歪到榻上去,明婧就蹭了過來:「母妃!」

「嗯?」玉引抬眼撞上一張笑臉,撇撇嘴,「怎麼的?」

明婧堆笑:「母妃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玉引一喟,只說沒事,讓她別擔心,但是明婧直接爬上了床:「母妃,我陪您開心好不好!今晚別讓父王過來了!」

玉引:「……」

小丫頭你真會見縫插針!!!

她和孟君淮已經拒絕帶明婧同睡很久了,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想讓明婧太黏著他們。小孩子嘛,一點點長大了,總要一點點適應離開爹娘的過程。

幾個孩子里明婧真的算最黏人的一個了,七八歲那會兒還十天里總要有五六天跟他們睡!這直接影響他們的夫妻生活啊……!

於是玉引冷著臉看明婧,但心下算了算,明婧上一回跟她睡,好像都是大半年前了。

那也行吧……!今晚就依她一回,正好尋個由頭不讓孟君淮過來也好,她也想自己靜靜,琢磨琢磨阿祺這點事日後該如何是好。

是以當晚盥洗之後母女倆就早早地躺下了,明婧歡天喜地地在玉引身邊滾來滾去,弄得本來心情不太好的玉引都忍不住笑,一邊拍她一邊笑斥:「多大了你!老實點!」

「父王不在萬事大吉!」明婧歡呼得一點都不客氣,玉引綳著臉一捏她鼻子,下榻去吹熄了燭火。

屋子裡黑了下來,但明婧還是興奮得睡不著,拉著玉引給她講故事,然後又自己給玉引說各種最近的新鮮事。母女兩個不知道聊了多久,玉引正催著明婧趕緊睡,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悶響。

「噝……」明婧在被子里蹬了蹬腿,還是一臉興奮,「有鬼!」

「……別瞎說,哪來的鬼!」玉引攏著她拍拍,下一瞬,又聽見屋外有一聲短促的蹭牆的動靜。

「真的有鬼!啊!好可怕!」明婧眼睛發亮,一點都不像在怕鬼。

「你再胡說,母妃不帶你睡了。」玉引板住臉瞪她,伸手又拍拍,邊下榻邊道,「你乖乖躺著,母妃去瞧瞧。」

然後她就一邊往房門處走,一邊聽小壞明婧在後頭嚷嚷:「不要去不要去!鬼把母妃帶走壓寨怎麼辦!」

玉引:「……」

這小丫頭最近肯定沒少看閑書,明天就讓先生給她加功課!

玉引一邊揶揄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堂屋裡陡然竄進來的涼氣激得她渾身一哆嗦。

她正納悶兒今天堂屋裡怎麼沒生火,目光一低看見門邊的地上歪著個人,好像是蜷著身子在睡覺。

「香盈……?」玉引皺皺眉頭,彎腰拍她肩頭。

「嗯?」香盈毫無意識地應聲,繼而身上一凜醒了過來,看清玉引的瞬間臉色就白了,「王妃……」

她趕忙下拜,玉引只覺這堂屋裡涼得太厲害,便告訴她:「進來說。」

香盈木了木,跟著玉引進屋。玉引剛到榻邊坐下,就見她又跪了下去。

玉引略作思忖,問她:「誰讓你值夜的?」

香盈回說:「奴婢……自己跟珊瑚姑姑求的差事。」

玉引鎖眉:「那珊瑚沒告訴你鋪床生爐子?」

香盈一滯。

珊瑚交代過,她也聽見了。但她沒敢用,因為在東院里,就有很多東西是別人能用,唯獨她不能的。

她遲疑著沒敢回話,玉引想想,覺得理應不是珊瑚欺負她,便直接道:「桌上有熱茶,喝一杯暖暖身子,回去睡覺去。」

香盈仍紋絲不動地跪在那兒,一聲不吭。玉引有點不耐:「你怎麼回事?」

「王妃,奴婢以後不敢了……」香盈驀地哭出來,哭得玉引毫無防備。

她怔了怔,見香盈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眼底的情緒一分慌過一分,明顯有些隱情。

「側妃為值夜的事兒罰過你?」玉引直白地問她,香盈跪在幾步外連這話都不敢應。

她實在不敢去猜王妃到底是什麼心思,生完孩子后的這二十多天,足夠讓她明白在這個王府里,任何一個人都能要她的命。

在東院里就是這樣,但凡側妃想罰她的時候,她說什麼都是錯的,說不說也都是錯的。側妃罰她罰得再狠,也不會有人出來為她說半句話,就好像人人都樂得看她過得不好,她過得不好他們就都舒服了。

這讓她覺得,自己一味地想離開瑩月樓,多傻啊……

老鴇打她打得最狠的時候,也狠不過王府里的人。畢竟老鴇還指著她賺錢,而府里,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她是死是活。

上回在東院讓側妃看見她值夜睡著了,二話不說就讓她在外頭跪了一夜。這回是正妃,她真不敢猜會是怎樣的結果。

玉引淺蹙著眉頭等著她答話,等了一會兒才發覺估計是等不著了。她搖了搖頭,邊因為香盈這個樣子而不耐,邊又禁不住一陣陣心軟。

饒是她再覺得是自己初時安排得不妥,也還是暗怪尤氏下手太狠了。這才多少日子,居然把人逼成這樣?

玉引吁了口氣,走過去扶她。香盈見她走近就下意識地想躲,硬被她一扶胳膊:「起來,我不問了。」

香盈戰戰兢兢地站起身,遲疑著偷覷了她好幾回,玉引抿了點笑,握著她的手道:「回去好好歇著,出月子之前不用你幹活,日後的話日後再說。你還年輕呢,弄壞了身子日後有你後悔的。」

「王妃……」香盈避著她的目光,滯了滯,又辯解說,「奴婢沒事。」

「我話里沒別的意思,你聽我的就是了。」玉引一哂,「有什麼需要的,隨便找人說一聲。想吃什麼,就讓膳房給你做,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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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君淮閑下來後到了正院,他原想找嚷嚷著不要他過來的明婧算賬來著,結果進屋就看見玉引歪在羅漢床上,眉目間蘊了一個好大的「煩」。

「怎麼了這是?」孟君淮笑了一聲,走上前去。玉引抬抬眼皮,嘆氣:「這香盈啊……怎麼辦啊!」

「這有什麼怎麼辦?」孟君淮還不知道香盈到了正院,一時也沒明白玉引說的是什麼,玉引又嘆了口氣,也沒心思說尤氏的不是,就沒精打采地跟他說:「我把香盈留正院了,你說怎麼安排好?」

「留正院了?」孟君淮一愣,轉身坐了下來,想了想又道,「那也沒什麼怎麼安排,你院子里的人,你愛怎麼用怎麼用就是。反正名分是沒轍,王府里怎麼也不能給這麼一號人名分。」

是啊,名分是真沒轍。

那也就真沒什麼可安排的了。

「你說我能求母妃指個太醫過來給她看看不?」玉引思量著問他,孟君淮正心說咱府里的大夫不夠用嗎?她又道,「我看這丫頭情緒不對勁,看人的眼神都是木的……我怕拖下去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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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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