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解暑止渴
這一日,已經是來到白登山收糧的第十二天了,中間時間移了一次營寨,從山腹移到三裡外的山陰處,背山紮好營帳后,收割好的糧麥被歸集一起裝在牛車上,拉過來也妥善安置,收黎的隊伍兩天前就到了,白登山崎嶇的山路上出現一些陌生的郡兵,他們扛著犁耙,挑著裝著黎種的擔筐,在炎日之下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長槍旅的隊正宋虎子一路見了不少,他已經看出來這些人是猛虎營的郡兵,卻不知道哪個校尉的部下?
其實宋虎子做夢也沒有想到,石破天會提他做隊正,直到今天,都有一種猶在夢中的感覺,他一個半大小子,在宋家寨里也是跑腿被使喚的料,突然之間提升高位,面對五十名桀驁不馴並有著不良歷史的部下,他沒有一絲手握大權的興奮,相反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所帶來的心虛,上任后第一件事,他便是熟讀軍律,學習如何盡一名隊正的職責。小理
通讀軍律后,他發現士卒中所能預見的所有問題都能遵循軍律來解決,軍律是管制士卒的根本,若是軍律鬆弛,隊伍的法令必然不嚴,號令難以執行,則戰鬥力將會大為削弱,這支隊伍原本是流匪出身,紀律性較差,想短時間改變現狀還是很難,特別他這樣一張娃娃臉的年輕面孔,面對一群老油條,根本沒有什麼震懾力,好在他頭腦靈活,立即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把軍律謄寫數份,塞進旅帥麻五的帳內,宋虎子從小跟著宋達長大,粗通一些文墨,謄寫軍律倒是不成問題。
麻五為人精明事故,見到宋虎子這些謄寫的軍律,哪裡猜不透他的心思?立即召集全旅火長,將軍律人手一份發了下去,並嚴令限他們五日內能誦讀,否則軍法處置,這伙火長雖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可俱都對麻五俯首帖耳,但他們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可就犯了難,聽說新任命的那個娃娃臉的宋隊正識文斷字,迫於無奈之下,只能厚著老臉去請教他,而宋虎子也充分展現了他來者不拒的胸懷和耐心,一個字一個字教他們默誦,在火長的帶頭下,普通郡兵也熟悉軍律,經此一事,宋虎子不僅樹立了威信,更是提高了全旅郡兵的紀律觀念,軍風大有改觀。
今天的天氣熱的有些反常,軍帳內鑽滿了蚊蠅,飛來飛去的擾的宋虎子中午睡的不安穩,午後他翻開收糧的賬本,將排在前四位的小組細細看了一遍,提起筆來按著名單上郡兵的姓名謄寫了一遍,白登山收糧也快結束了,按照石校尉的要求,各隊要報優秀收糧小組的候選小組,宋虎子隊上分到四個小組的名額,他每日都對各收糧小組收割糧麥的數目登記在賬,並排好了先後次序,所以很快勾選好四個候選小組。
謄寫好后,他呆坐了一會,覺得帳內有些氣悶,而且中午有沒有睡好,頭腦里昏昏脹脹的,正想起身出去走走,帳外石擔當的聲音響起:「宋隊正,您在么?」
宋虎子心裡湧起一絲暖意,石擔當是他隊上的郡兵,原本被人叫做牛娃,七八天前被人打成重傷,幸好被石校尉救了回來,並給取了個石擔當的名字,宋達斷言他必在床上躺十來天,可沒想到,不知是石擔當身體素質特別好還是宋達這個半吊子庸醫說的不準?在床上還沒躺三四天就能下地了,又過了三天就活蹦亂跳的跟沒受傷前沒什麼區別,吵著讓宋虎子派他去幹活,他受傷后一直是宋虎子在照料,兩人年紀相仿,很快攀上了交情,宋虎子怕他內傷沒有全愈,並沒有答應他,一直拖到現在了。
石擔當肩膀上搭了塊用的有些發黑的毛巾,端著一木盆涼水,掀開帷帳鑽了進來,帳內空氣不太通暢,他略一皺眉道:「宋隊正,剛去打了點水,給你洗洗臉。」他說完話,就將盛滿水的木盆放在地上,取下肩膀上的毛巾。
「擔當,多謝你了。」宋虎子上前接過毛巾,用水浸濕后略一擰乾,展開后敷在臉上,一股涼意襲面而來,因中午沒有睡好而昏昏脹脹的頭腦登時清醒起來,他不覺詫異的問道:「這水怎麼這涼啊?」
夏日炎炎,將大地都烤的炙熱,火頭兵將生雞蛋放在鐵鍋里置於烈日下暴晒,都會曬得七八成熟,更何況水呢?早就被曬的溫熱,石擔當知道他為何這樣問,笑嘻嘻答道:「離咱們營寨不遠處,在山腳有一潭泉水,太陽照不到,那水可清冽著呢!」
「嗯!」宋虎子笑道:「你小子倒是會找?」
「宋隊正,這不閑這沒事么?啥時候讓屬下出去跟兄弟們一起幹活啊!屬下正幹勁十足呢?天天和火頭兵呆在帳篷里,可氣悶的很。」這幾日,他和宋虎子算是混熟了,知道這位上司沒有架子,對他說話也沒有多少顧忌。
「我們這就出去。」宋虎子將臉擦乾,毛巾搭在木盆沿上,站起身來笑意吟吟道:「石擔當,你去麻旅帥那裡打聲招呼,在馬廄里牽上一匹馬。」
石擔當一聽說要出去,高興的險些要翻個跟頭,可一聽說叫他去備好馬匹,不解道:「宋隊正,你要騎馬出去么?」
宋虎子白了他一眼道:「兄弟們在地里辛苦勞作,我騎著馬過去算什麼事?聽石校尉說用小菽熬出來的湯解暑止渴,早上我叫火頭兵熬了一大鍋,倒在兩個木桶里,擱置在陰涼處,現在過了一中午了,想必也涼下去了,我讓你準備馬匹是用來馱盛著菽湯的兩個木桶,你當是用做什麼的?」
石擔當暗中吐舌,笑道:「宋隊正不說,屬下哪裡知道您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既然是體恤兄弟們的好事,那屬下義不容辭,這就去準備。」
話一說完,石擔當蹲身端起只剩下污水的木盆,掀開帷帳走了出去,宋虎子在後面笑罵一聲:「你小子,連我的玩笑也敢開了。」
等人走遠,宋虎子將登記收糧的賬本,還有謄寫著候選收糧小組的小冊收了起來,整好衣衫,從床榻下抽出一桿長槍帶在身上,自從幾日前石擔當出事後,給宋虎子提了個醒,雖然附近匪患盡絕,但還是出行小心一點的好。
出了軍帳,一陣風夾帶著逼人的熱氣涌了過來,宋虎子抬頭望了望天色,這時日頭斜掛西邊,郡兵們已經出去一兩個時辰了,整個營帳一片寂靜,夏日天黑的比較晚,郡兵們為了多收割一些糧麥,都會勞作的很晚才肯回來,一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能享用晚膳,與午飯的時間跨度比較大,到傍晚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感覺肚子有些餓了。
宋虎子這才有了送菽湯的想法,既解渴又能充饑,等他走出營盤,石擔當剛好牽著馱著兩個大木桶的馬匹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宋隊正,該準備的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先別急!」宋虎子心細,上前檢查了一下,原本馬背上的馬鞍被卸了下來,用繩鎖將兩個木桶的把手緊緊連在一起,架在馬背上用繩索固定好,木桶里盛滿了已經放置有些溫涼的菽湯,用木蓋蓋的很嚴實,桶邊掛了幾個用葫蘆做的舀水木瓢,隨著那匹馬的慢行一晃一晃的擺動。
宋虎子檢查完畢,大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行,我們這就走。」一句話說完,他在前面走著路,石擔當牽著馬跟在後面。
早上點卯后,宋虎子登記出勤時,大體上知道部下們收割糧草的具體範圍,而且他負責收割后糧麥的馱運,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在一里以外的山坳處,零零散散的發現不少熟悉的身影,連忙叫石擔當招呼著過來喝點菽湯。
宋虎子的手下原本對他心裡有些不服氣,認為一個嘴上無毛的半大小子,憑什麼來管教老子,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卻是對他的原有映像大為改觀,宋隊正雖然年輕,可做起事情卻中規中矩,雖然不知道功夫怎麼樣?但卻能識文斷字,能讀會寫,而且對人沒有架子,對每個普通郡兵噓寒問暖的關懷備至,就這兩點,他們這些大老粗自問也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的,沒有多長時間,就得到隊里幾乎所有郡兵的擁護。
宋虎子牽著馬一路走過,將菽湯送到每一名部下跟前,不到一會的功夫,已經慰問過所有的手下,木桶里的菽湯也快見底,兩人一路招呼,也有些渴了,拿著木瓢將剩下來的分食了,這才牽著馬馱著空桶往回走。
這時,已經快到傍晚時分,太陽盤踞在山邊的雲霧中,迸射出一條條絳色霞彩,餘暉灑在大地上,閃爍著金色的鱗光,宋虎子走在歸營的路上,一陣濃煙隨風湧來直嗆人口鼻,前面田埂旁升起了火堆,一隻剝了皮的野鹿架在上面燒,下面火堆上擱著一個鐵鍋,上面冒著騰騰的熱氣,不知道裡面煮的什麼?旁邊圍著十來名郡兵,大聲叫嚷著,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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