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82)
久念成牢(82)
阿紓從醫院出來后,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盪著。
今天是大年初三,青城臨街的店鋪開始陸陸續續地開張了,可是街上行人卻並不是太多。
畢竟,末冬的天氣還是叫人冷得人直打哆嗦,除了出門探親外,大部分人更樂意待在家裡,抱著瓜子看電視嘮嗑家常,享受假日的愜意。
往年,阿紓就是這麼過的,但是今年,她身在青城,與父母近在咫尺,卻不能回家。
除夕那夜,阿紓怕電話露出破綻,就給沈太太給撥了個視頻,祝二老身體健康新年快樂后,還纏著母親多說了會話。
她懷孕之後,胃口有些不如往日,沈太太看著她消瘦的臉龐,以為她是學習太累,心疼不已地叮囑她在異國他鄉要注意休息和飲食,望著母親殷切的臉龐,阿紓只覺得羞愧不已,那一瞬間她甚至想直接跑回家。
可是還是她忍住了,因為以沈太太的敏銳,絕對會看出她此時身體的異常,若是她尋根究底,她沒辦法解釋,要是讓沈教授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還得打死她!
而對她來說,這個孩子是顧如歸的救命符,她不能容許他有一絲的閃失。
心知愧對父母,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跟他們多說些體及話,直到將近凌晨滿城煙花炸開,沈太太疑惑地問她,美國人也過春節的時候,她才汗意涔涔地隨便尋了個借口結束了通話。
此刻,遊盪在青城熟悉的街頭,又恰逢這樣闔家齊聚的節日,經歷了剛才那番事情后,阿紓想回家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三個月前她不計後果地做了那樣的決定,她就回不了頭了。
只是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她的心境卻已然天差地別,那時,她誤認了顧如歸的心意,心底酸澀的同時難免有幾分喜意,甚至懷上孩子的時候,還會偷偷想象他的模樣,即使很清楚地明白他來到這世上的唯一意義。
可剛才顧如歸一番冷漠的話語卻澆滅了她的所有愜喜,她所期盼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可笑,再無讓人眷戀的意義,就好像她肚子里以那種方式得來的孩子,即使在他發揮用途之後僥倖存活於世,也註定永遠得不到父親的承認。
阿紓的心涼了。
她愛了十幾年,所有灼烈的情緒,在那一瞬間,涼得徹底。
這個世界上,最難強求的便是人心,而她直至現在,才終於明白,顧如歸不愛她,他是真的不愛她。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准,阿紓打死也不相信他對自己完全沒有動過心的瞬間,只不過那短短數秒的悸動,卻遠遠抵不上久藏於心的愛戀。
顧如歸心裡住的人是微微,一直都是微微,沒有她的一點位置。
而她,就好像跳樑小丑一樣在他面前企圖能分得他的一絲憐憫。
阿紓心底苦澀地想,其實她和顧如歸何其相像,在對待感情上,他們兩個人都過分執著,她執著於他,而他執著於秦葭微。
罷了,是該放手了……
在人群散落的街頭,阿紓猶如一葉飄寂的孤舟,靈台卻沒有這麼清明過。
小腹驟然一縮,阿紓揉了揉肚子,苦澀一笑,「寶寶,你知道嗎?即使爸爸從來沒有愛過我,可我卻不後悔做了懷上你這個決定。我愛爸爸,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要他好好活著,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所以等你救活爸爸后,媽媽就帶你離開好不好?」
小腹再次一縮,似是在回應她的話語。
阿紓唇角釋然地勾了勾,可在轉身打算回住處的時候,卻倏然感覺肚子的疼痛有些不對勁。
她沒有過為人母的經驗,卻本能蜷著身子,護著肚子。
只是這樣的動作,並沒有舒緩小腹的疼痛,反而使疼痛越來越清晰,阿紓心底一陣恐慌,她摸出手機想給馮重打電話,卻因為手顫抖的緣故,手機從手機滑落,「砰」地一聲砸在地面上。
她俯身打算去撿,小腹卻因這個動作疼到幾乎痙摩,她能察覺到有股熱流從下體湧出。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令她膽戰心驚,阿紓腦袋發眩,卻不敢再動作,見眼前有個人影閃過,便下意識地揪住他的西裝褲腿,「求求你送我去醫院……」
黎煜蹙眉看著揪著他褲腿不放的女人,心情格外地不悅。
今天是大年初三,他從憋悶的黎家開車出來不過是想透口氣,卻沒想到下車買包煙的功夫就被女人纏上。
黎煜生得一副好樣貌,再加上身份的關係,從小到大就不乏女人的窮追猛求,但是追求他的大部分是名門閨秀,這樣在大街上直接抱住他的腿的,今兒個卻是頭回見。
就算是碰瓷,至少要往他車上一撞,興許還靠譜些。
若是換做尋常,他可能還有幾分逗弄的心思,但是今日,他的心情實在有點不好,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腳,冷冷道:「小姐,我不得不說你的這招很有新意,但是抱歉,我沒心情陪你玩。」
豈料,他剛想走開,褲腿卻被阿紓再次扯住,她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他,「別走,求你送我去醫院,救救我的孩子……」
此刻,阿紓小臉一片慘白,嚴寒冬日,她的額角卻沁滿了冷汗,黎煜心一「咯噔」,望著她有些熟悉的臉龐,在腦袋裡迅速搜尋了一遍,迅速把她的名字對上了號,「你是沈紓?」
雖然距離黎老壽宴已經過去一年有餘,但是黎煜記憶力驚人,更何況後來他還讓人去特地查了阿紓的身份,此刻看著她的臉,幾乎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
黎煜說什麼阿紓根本聽不清,因為小腹的疼痛已經讓她暈厥了過去。
黎煜見狀目光一沉,再不猶豫地俯身抱起阿紓往自己車停的方向走去。
*
阿紓醒來的時候,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思路短暫地停頓半秒后,驀地臉色大變地掀開被子摸向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
「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你肚子里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耳邊一道幽幽的男人聲音傳來,阿紓驀地僵硬了身子,可在理解了他話語中的含義后,終於后怕地鬆了口氣。
孩子還在,幸好……
她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后,確認是醫院病房后,目光終於落在抱手倚在牆壁上的那個男人身上。
透露著一股熟悉的冷峻五官,阿紓的腦中陡然映出一張氣質如畫的男人臉龐,她倒吸了口涼氣,「是你,黎煜?」
黎煜挑眉,「你看到我似乎很吃驚?」
她素來不喜歡他的態度,此時更是不適地擰緊了眉心,「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黎煜不置可否。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阿紓頓了頓,又道:「至於醫藥費,我會如數還給你。」
黎煜聞言,看著她饒有興緻地勾了勾唇,「沈紓,你真有意思,我每次遇到你你都讓人有些出乎意料。」
他的目光如同蛇信子一般,看得阿紓渾身不舒服,意識到他話裡有話,頓時不悅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醫生說,你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可是據我所知,你並沒有結婚。」
阿紓的心微微一驚,卻不免有些惱怒,「你調查我?」
「同一個女人,以不同的方式三番兩次地出現在我面前,難道我不該懷疑她是否居心叵測?不該查?」黎煜垂頭玩著手指,不疾不徐道,卻讓她一點都反駁不得。
阿紓沒好氣地回道:「那敢問黎先生你可否有查出我居心叵測的證據?」
「沒有。但是我發現了一些事情……」黎煜手上的動作停住,他抬頭看向她,問她:「你跟雅恩是什麼關係?」
她莫名其妙,「什麼什麼關係?」
她跟雅恩熟識,不過是因為在去美國前,幫他打過一場離婚官司而已,二人充其量律師和當事人的關係,黎煜這番問話,問得著實讓人有些摸不著腦袋。
「你跟他打完離婚官司后是不是跟他還有聯繫?」
阿紓怔了怔,她跟雅恩確實偶有聯繫,不過最近的一次聯繫也是三個月前在美國的時候了。
「我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跟他聯繫了。」
黎煜的眸色因為她的話黯了黯,「這麼說,你也不知道老師在哪裡?」
「不知道。」阿紓搖了搖頭,她想起雅恩跟自己說起的有關黎煜的事情,看著他的目光不免狐疑。
她聽說黎煜已經接受家裡的安排結婚了,莫非……?
黎煜沒有注意到她的探尋,沉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