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這輩子都不能鬆手

安瀟瀟的最後一句，著實將蘇晴兒嚇得不輕，撲通一下子，竟然從椅子上滑落了下來，然後跪坐在地上。

蘇晴兒的面色灰白，嘴巴微微張著，卻似乎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那麼十分驚恐地看著安瀟瀟，眸子里，似乎是充滿了祈求。

「一。」

安瀟瀟低著頭，慢慢地品著茶，對於蘇晴兒的表現，恍若未見。

蘇晴兒的眼珠子終於動了動，「不！安小姐，你不能這樣。」

安瀟瀟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了，竟然還不知認錯。

李幻幻看到這樣的蘇晴兒，只覺得無比厭惡。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當初若非是瀟瀟讓她清楚地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怕現在自己早就被這個表姐給折騰的骨頭都不剩了。

李幻幻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想到了自己之前對她的好，便是各種地不舒服，當下轉了頭去，根本是連看也懶得看她一眼了。

康王妃則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對此不聞不問。

「二！」

她的聲音輕輕的，臉色也是很平淡的，一雙鳳眸盈盈好似將春水都漾在其中，溫柔和暖，甚至是還似流淌出楊柳春發的暖意清澈，可是對面的蘇晴兒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就在這春水蕩漾的一雙華麗溫婉的眸子里，卻映著濃濃的冰冷，似冬日的寒霜冰雪，想要一在瞬間，將其覆蓋。

「不！你別說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安小姐，我求求你大發慈悲，不要送我去官府。」

頓時，花廳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蘇夫人的震驚過後，便是濃濃的失望。

而劉老夫人則似乎是還沒有完全地緩過神來，腦子裡仍然是嗡嗡想著的那句『謀害皇室郡主』。

事已至此，自然是無需安瀟瀟再呈上什麼證物了，蘇晴兒的表現，已經足以說明了一切。

蘇夫人看看女兒，再看看一直冷若冰霜的姐姐，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無地自容。

自己女兒做出了這種事情來，險些就害了幻幻，可是她竟然還能涎著臉過來上門求她給女兒尋一門好親事，她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登康王府的門？

蘇夫人實在是坐不住了，蹭地一下子離開了座位，「晴兒，你是蘇家的嫡長女，自小錦衣玉食，蘇家的日子縱容是不及康王府富貴，也從未短缺了你什麼，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出這等事來，你簡直就是讓我太失望了。」

蘇晴兒此時已是哭得花容失色，「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馮知秋，是她找到我，一再地逼迫利誘，我這才會動了心思的，娘，您信我，主謀是馮知秋，不是女兒呀。」

安瀟瀟冷笑一聲，她倒是聰明，知道現在馮知秋不在這裡，底下的那些下人們，自然也不會明白，這件事情，到底誰才是主謀。

擺明了，還是要打一打親情牌，同時，將大部分的過錯推缷掉了。

「蘇小姐，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你與幻幻是表姐妹，你喚康王妃一聲姨母，這件事情，她們可以看在親情的份兒上，不加以追究，可是本小姐，與你非親非故，自然是不可能就此作罷的。」

「不！安小姐，你剛剛說過的，只要我自己說出來，你就不會送我去官府的。」

安瀟瀟勾唇一笑，「蘇晴兒，那你說，你當初想要害我，這筆帳，我們要怎麼算呢？」

蘇晴兒再傻也明白了，安瀟瀟分明就是想要在今天毀了她。

事情一旦揭開，以後康王府，她自然是沒臉再來，也不可能會再讓她登門了。

而她先前的親事已經退了，如今又是當著外祖母的面兒，只怕她的後半生，真的就要斷送在這個安瀟瀟的手上了。

「你？安瀟瀟，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等到我退婚之後，再來說破這一切，是不是？你就是不想看到我好過。安瀟瀟，你的心怎麼可以這麼歹毒？」

歹毒？

安瀟瀟淡淡的一笑，霎那艷麗的容顏如同春風掠過，似牡丹般盛艷開放，綻出絢麗的光芒，讓人根本就不敢直視。

她抬手輕輕地扶了扶鬢角，然後抬起眼來，長長的睫翅扇動出狡猾的光芒，「蘇晴兒，事情是你做下的，現在反過來卻要說我歹毒？呵呵，這顛倒黑白的本事，我也算是真切地見識了一回。」

李幻幻似乎是忍不住了，也離開了座位，挪了兩步，「蘇晴兒，原本看在了我們身上還有著血脈親情，不打算與你撕破臉的。可是沒想到，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叨擾我母妃。若不是因為顧及著那一絲稀薄的血脈關係，你以為我母妃還能容你在此放肆？」

李幻幻這話看似在說蘇晴兒，可是實際上，卻是在指責著蘇夫人和劉老夫人的不懂事。

特別是劉老夫人，如果不是她太過固執，非要讓母妃來插手蘇晴兒的事情，又豈會鬧得如此難堪？

想到了剛剛安瀟瀟的說辭，李幻幻的眼睛轉了轉，「剛剛你也聽到了，之前我已經求過了瀟瀟一次，不可能再求她第二次。你千不該萬不該，算計了人家之後，竟然還想著要嫁給人家的哥哥，你蘇晴兒憑什麼？」

這句話，才是真真正正地打臉呀。

而且是打地啪啪作響！

便是劉老夫人，也覺得再待下去，只會令人徒生厭倦，委實丟臉。

蘇晴兒被表妹這般一指責，頓時覺得無顏再見人，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然就突然站了起來，往一角的柱子上撞去。

因為涉及此事，花廳里的下人都被康王妃遣退了，就算是蘇晴兒不要名聲了，可是蘇家和劉家還是要的。

也因此，蘇晴兒猛地這一動作，倒是令在場之人，都措手不及了。

不過，蘇晴兒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撞到了那柱子上，康王府的人退下了，可是跟在了瀟瀟身邊的七月和九月還在。

有她二人在，又收到了主子的暗示，如何能讓這位蘇小姐真的在這裡出事？

萬一回頭，蘇家和劉家再不知廉恥地放出風去，說是她們小姐逼死了這個蘇晴兒，那豈不是太糟糕了？

蘇晴兒被攔了下來，不過，七月可不是那等會憐香惜玉的主兒，重重地將她往地上一扔，聽到了一聲悶響，顯然，這個蘇晴兒這一下子跌地不輕。

安瀟瀟淡淡的看著她，目光神態都沒半點變化，既沒有同情，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憎惡。她的眼神悠遠，似看著她，又似借著她，來看到了蘇家的未來。

「蘇晴兒，真要尋死，你也得回了蘇府以後。莫要讓別人給你枉擔了名聲。就算是你不想想康王妃照顧了你多年，至少，也該為幻幻曾為你求情而心存感激吧？」

這一番話，令康王妃的眸光里頓時就透出了一分冰冷。

在康王府自殘？

她想幹什麼？

這是想著扮可憐，還是想著藉此壞了康王府的名聲？又或者說是她這個姨母太過嚴苛，以致逼死外甥女嗎？

一對上了姐姐那冰冷如刀的視線，蘇夫人便知道事情發展地似乎是更為糟糕了。

「來人，大小姐身子不適，即刻送她回府養病，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視，她自己也不得出屋門一步。」

被召進來的兩名婆子互視了一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是，夫人。」

安瀟瀟沒有攔著，她今日的目的，也並非是真的要將蘇晴兒下獄。

畢竟，康王妃這裡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蘇夫人面上驚魂未定，又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腦子裡這才有了主意，恭恭敬敬地給康王妃行了個禮。

「姐姐恕罪，都是妹妹管教不嚴，以後，定然不會再讓她來府上叨擾了。」

康王妃看到這個妹妹，當初如果不是因為蘇家站錯了隊，也不至於如今不得重用。

不過，至少眼下一家太平，相安無事，這便已經不錯了。

「妹妹，蘇晴兒的事情，你回去之後，還是好好教導吧。之前母親三番兩次地提及了退婚之事，我便覺得不妥。如今縱然是退了婚，給她尋一家安穩厚道的人家，也還是不難的。」

這意思就是說，就蘇晴兒這樣的，就別再想著攀附權貴了。

只怕真嫁過去了，還指不定能惹出多大的亂子來呢。

蘇夫人的臉紅了紅，知道姐姐這是在敲打她，同時也是告訴她，蘇晴兒的事情，姐姐自然是不可能再過問了。

「多謝姐姐大度，那妹妹就先告辭了。」

康王妃點點頭，「你且去吧，一會兒我再親自送母親回國公府。」

事已至此，安瀟瀟再待著，也只是覺得無趣。

康王妃轉頭看著她，不免有些感慨，「我只知她曾算計了幻幻，竟不知是連你一道算計在內了。瀟瀟，這次的事情，你既不肯追究，我這裡也承了你一份情。」

「王妃言重了，那晚輩就先和幻幻退下了。」

「去吧。」

康王妃一發話，安瀟瀟便拉著李幻幻離開了。

至於花廳里，這對母女還能再說些什麼，她也是不再關心了。

左右不會是靖安侯府的婚事了。

「瀟瀟姐，你真厲害。你都不知道，剛剛你只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可是這身上就有一種難以逾越的氣勢，真的是讓人佩服呢。」

「你呀，書不肯好好讀，武又練不成。你這性子，也就是如今王妃縱著你。將來嫁了你，可怎麼是好？」

李幻幻不以為意，「大不了我就不嫁了唄！幹嘛非要嫁人呢？反正王府里有父王和母妃疼我，將來哥哥就算是娶了嫂嫂，也不能將我趕出去吧？」

安瀟瀟撲哧一笑，「你這丫頭，你哥哥自然是不會趕你，只是會為你操心罷了。」

兩人手拉著手到了園子里，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著，突然想到了什麼，李幻幻一臉神秘地將她拉到了亭子里，然後還拚命地朝著七月和九月擺手。

兩人相視一眼，又看到自家主子點了點頭，便退到了亭子外面。

「瀟瀟姐，我昨天晚上偷聽父王和哥哥的談話，好像是皇上伯伯要給我哥哥賜婚了。」

安瀟瀟嗯了一聲，之前聽李庭希說過，所以現在，也就表現不出什麼驚奇之色了。

「你一點兒都不吃驚嗎？」

看到她如此平淡的反應，李幻幻難免有些失望，「我還以為，哥哥在你的心裡，多少也是有一些地位的。」

安瀟瀟看到她微微沮喪的表情，不由得一笑，「我與你哥哥是朋友，我們之間的情誼，是那種自小一起長大堆積起來的兄妹情分，你不懂的。」

「我怎麼不懂？我分明就看得出來，哥哥喜歡你。」

安瀟瀟一窒，一時也不知道當如何來反駁她的話了。

「我哥哥這人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他小時候明明喜歡跟你一起玩兒，可是每次都要把你給惹惱了。他就是喜歡你，在意你，可是那時候小，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得到你的關注，所以，就只有想著法子的來逗弄你，想讓你對他的印象深一些罷了。」

安瀟瀟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你才多大？就知道這個了？」

「哎呀！」李幻幻一把將她的手給拍下來，情緒莫名地有些煩燥，「反正我就是喜歡你，想讓你當我的嫂子。我也知道哥哥喜歡你，可是他不會說話，反而還總是惹你生氣。瀟瀟姐，你信我，哥哥和你若是真的能開誠布公地把話說清楚了，他定然是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安瀟瀟一時無語，感情這種事情，要怎麼解釋呢？

莫名地，就想到了那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的阿貴。

想到了他抱著自己，甚至是他低頭親了她面頰的那一幕。

十分突兀地，毫無預兆地，臉紅了。

一旁的李幻幻見此，只以為這是因為安瀟瀟果然也是對哥哥有情的，不然怎會臉紅了？

「瀟瀟姐，你也是在意我哥哥的，是不是？」

安瀟瀟微微蹙眉，她雖然有預見之力，可是對於她、李庭希和阿貴的未來，都看不真切。

而且，總是會太過繚亂，畫面也閃現得極快。

「幻幻，我與你哥哥是不可能成為夫妻的，所以，你也莫要再總是想著撮合我們倆了。你若是真有閑心思，倒不如先琢磨一下你自己的事情。」

「瀟瀟姐，我還小呢，不著急。可是哥哥呢？我昨天晚上聽到父王說，如果他不能娶你，皇上也不可能會完全地放任你的婚事不管的。難道，你真的想要成為皇子妃嗎？」

安瀟瀟的心尖兒一顫！

皇子妃？

安瀟瀟自然是不可能成為皇子妃的，她一直都是避免著與皇室聯姻的，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李庭希，在感情一事上，也一直都是避著他的。

「好了，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還是小孩子呢，操這麼多心，小心哪天你的頭髮全白了。」

「討厭！」

自康王府離開之後，安瀟瀟卻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總有一種，未來並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的預感。

回到碧園，再試著讓自己全身放鬆，進入了預見之境，希望自己這一次，能看得更長遠，也更清楚。

晚上，夜風涼涼。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再混合著碧園裡柱燈那昏黃的光茫，透出了幾分的孤涼。

園子里各色花卉草植的香氣瀰漫在夜空中，織成了一張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感覺霧蒙蒙的，同時，似乎是又多了幾分的迷幻色彩，讓人不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東西。

安瀟瀟坐在了亭子上，抬頭看著星空，眸光清澈中透著犀利，似乎是要穿越這層層的黑幕，直達世界的盡頭。

不知做了多久，安瀟瀟感覺到了身邊又多了一縷氣息，很熟悉的。

「我就知道你今天晚上肯定會睡不著？在想什麼？」

說著，一個酒罈子被放在了兩人中間，李庭希十分隨意地坐了下來，姿勢倒是和安瀟瀟的，極其相似。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母親現在如何了？」

李庭希靜默了一會兒之後，臉色微凝，「你要離開京城？」

安瀟瀟沒有回答他，可是她的表情，已然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你有沒有想過，你不過一介女子，如何離開京城？還有，皇上只怕也是不會讓你走的。」

安瀟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的確，她不能就這樣走了。

並不是有人能攔得住她，只是，她還有比去尋找母親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哥哥既然都在京城扎了下來，那麼，足以說明了，在京城，還有讓父親極為看重的東西。

安瀟瀟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看得太明白了，反倒是容易受縛。

「我快要訂親了。」

靜默了片刻之後，李庭希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安瀟瀟能感覺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陰霾，眉毛微微動了動，「和誰訂親？」

「不知道。」

這樣的回答，似乎是很荒謬，可李庭希確實就是這樣回答的。

而且，他似乎是真的並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妻子，到底是誰。

「皇上如今身體康健，何必如此著急呢？」

李庭希的身子一僵，臉色有些難看，「正是因為現在一切還盡在掌握，所以，才想著好好地謀划好一切，不能給大淵的江山，留有半分的危機。」

「這麼說，你的任務，就是要輔佐下一代帝王了？」

就好像是康王扶持了皇上一樣，而這一代，則是由李庭希來忠心不二地扶持下一任的帝王。

李庭希緊緊地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安瀟瀟一直對於大淵的皇室，都是有著一份疏離之心的。

不是敵意，可是也絕對從未想過要親近。

李庭希不知道安瀟瀟在暗中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對於皇室，會如此地排斥呢？

安瀟瀟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星空，突然就輕笑了一聲，「李庭希，如果我告訴你，大淵的江山，很快就會亂了，你信嗎？」

李庭希面色大變，一臉驚駭道，「休得胡言！」

言外之意，也就是不信了？

又或者，明明心底里信了，可是嘴上，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

「明面兒上，你一直都是站在了二皇子這邊的。實際上，你真正擁護的人，應該不是他吧？」

李庭希的眸色漸深，然後緊緊地盯著安瀟瀟的臉，似乎是想要在她的臉上盯出一個洞來似的。

「瀟瀟，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如此，我就越不可能放棄你？」

安瀟瀟一怔，眼睛也一動不動地停留在眼框里，看樣子，似乎是被嚇到了。

李庭希突然勾唇，苦笑一聲，「你果然一直都不信，我是喜歡著你的么？」

安瀟瀟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轉了頭，不再看他。

「我原本是打算好了，一切以大局為重，放棄你，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可是今晚，你讓我知道，你是我這輩子唯一不能鬆手的對象。」

安瀟瀟頓時無語，怎麼有一種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腳的感覺呢？

「瀟瀟，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的。」

話落，身形倏地一閃，已經完全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來地快，去得更快，彷彿他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只有這頂上，還留有他一絲殘存的氣息，以及那壇酒，證明他真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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