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對不起
回到房間之後，宮五搬了椅子坐在窗邊，利用假枝綁在小花上，一支一支插到花瓶里。
神情有些漠然，心情……竟然什麼都沒想。
這個時候，她就是想一心一意的想要把花擺的漂亮一點。
等她把所有採回來的花錯落有致的擺放好后，終於覺得滿意了。
腦袋靠在牆上，透過漂亮的玻璃看著窗外，腦子逐漸恢復了亂糟糟的狀態。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如果好了，那就開開心心的好，如果不再好了，那就乾乾脆脆的說清楚，但是現在這樣，她不喜歡。
她等啊等，終於等到了宴會結束。
外面喧囂的動靜小了不少，她伸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尤金先生，我覺得餓了，我想吃點東西。」她走到尤金面前，抬著頭看著他。
小尤金立刻站直身體：「好的五小姐，請在餐廳稍等片刻，即刻就讓人送到。」
她站在小尤金面前沒動，而是問：「我能見小寶哥嗎？」
小尤金一愣，「唔……那要問愛德華先生……」
「那就去問吧，我要見小寶哥，他要是說不見我，我要知道理由。」宮五看著他，「我在這裡等你，你去吧。」
小尤金看了她一眼，對她恭敬的行禮，然後退了兩步，才轉身走開。
宮五站在原地，眼睛看著遠方，一動不動的。
不多時，小尤金走了回來，他一臉為難的開口：「五小姐。」
宮五看他：「小寶哥呢？」
「愛德華先生現在正忙，不方便見您……」小尤金低著頭。
宮五看了他一樣，抬腳朝著剛剛小尤金離開的方向走去，小尤金趕緊跟在後面追，「五小姐！」
「離我遠點，我現在心情不好。你要是煩我，我會罵髒話。」說完宮五轉身就走。
她沿著走廊朝前走去，遠遠的就看到走廊的另一頭站著兩個人在說話。
她直接走過去，抬起頭：「小寶哥。」
公爵轉身看向她，她身側的凱瑟琳看到宮五后頓時發出一聲驚喜：「五小姐！」
宮五對她點點頭：「你好凱瑟琳小姐。能麻煩你先離開一會嗎？我想和我未婚夫說幾句話，很快就好。」
凱瑟琳一臉失望，「五小姐，難道你看到我一點驚喜都沒有？」
宮五看了她一眼，「抱歉凱瑟琳小姐，我只想和我未婚夫單獨說兩句話。」
公爵扭頭，對凱瑟琳點了點頭，凱瑟琳只好先離開了。
等周圍的人都走了，宮五才看向公爵。
她仰著臉，頭髮發梢還有些潮濕，身上帶著股沐浴露的清香，神情有些倔強，直勾勾的盯著他看著。
公爵沉默的看著她，她也不說話，一直盯著他。
「小五要說什麼？」他終於開口，一如既往的慢吞吞。
宮五直視著他，問：「是不是過年的時候，有人跟你說我壞話？所以你一整個過年期間都不跟我聯繫，其實是心裡偷偷摸摸在跟我生氣，是不是？」
公爵站在原地沒動，「不是，小五別亂想……」
「我就是要亂想！」她抿著嘴瞪著眼，「我就是要來說清楚的，我最煩這種不清不楚含含糊糊拉個屎還要便秘的狀況。有什麼事你攤開來說，我不喜歡這樣。我明明很難過，還要假裝不難過，我明明很傷心，還要假裝不傷心，憑什麼呀？我本來高高興興的，是你讓我不高興的，你憑什麼讓我不高興？你讓我不高興，你還鈍刀子戳，你乾乾脆脆手起刀落也行啊！」
公爵上前一步，宮五立刻後退了兩步，直著脖子問：「小寶哥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跟凱瑟琳在一塊？你之前明明跟我說，讓我離她遠一點，好了，我離她遠了，你卻離她近了，憑什麼？我一個人那麼難過，你卻跟她一起參加宴會，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呀！」
她對著他喊出來，又傷心又難過，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狠狠的伸手抹了臉上眼淚，抽噎著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你要是不喜歡我，想跟我分手，你就乾乾脆脆的說，我絕對不會纏著你，但是，你怎麼能像那些男人一樣，想分手又不說，就這樣耗著我，憑什麼？我的時間不值錢嗎？我的青春不值錢嗎？你以為我很笨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是不是？我告訴你……」
公爵突然一步上前，直接把她摟到了懷裡，他慢慢的縮緊胳膊，緩緩低下了頭，他開口：「不是。」
宮五抿嘴，眼淚繼續打著轉。
他說：「我從來沒覺得小五笨，也沒覺得小五好欺負。」
「那你是什麼意思？」宮五突然掙紮起來，「你告訴我你什麼意思？你以為時間短我感覺不到嗎？你分明就是在疏遠我，你分明就是在冷淡我，你憑什麼要控制我的情緒？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你仗著我愛你，所以我才會難過，我才會傷心……」
公爵再次固定她的身體，他說：「不是！」
宮五停下掙扎的身體，哭著說：「我可以不喜歡你啊，我可以不愛你，但是你不能耍著我玩我告訴你……」
「不是的！」公爵強行摟著她：「不是的……」
宮五抽噎著，站著不再亂動，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見他還沒有開口，她抽噎了一下，提醒：「說話……」
她鼓著臉蛋，瞪著他，眼睛紅通通含著淚水，提高聲音：「讓你說話聽到沒？！」
公爵慢慢鬆開她，伸手摸她的臉，「我愛小五。」
宮五抬頭打了他一下，哭著說：「不是說這個！嗚嗚嗚……你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淚汪汪的瞪著他，「你要是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那就換個地方，你別假裝這事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告訴你我現在很傷心，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我就權當你在跟我提分手。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就同意分手了，以後你愛幹嘛幹嘛，我保證不會管你不會打擾你，你也別覺得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想失去小五。」他突然出聲打斷，「我不想小五因為我受到任何傷害……」
「我不害怕呀！」她抽噎著，大聲說：「我一點都不害怕呀！如果我害怕，在我來伽德勒斯之後發生的任何一件事後，我就離開你了，可是我沒有啊！我和燕大寶好好的被人綁架，我被人帶到了金三角，我面對占旭，我被人推入陷阱，差點死在裡面，那樣我都沒有放棄小寶哥。我在沙漠里兩個小時前看到七八個人談笑風聲的照顧我保護我，兩個小時后他們都變成了屍體，我看到了那麼多的死亡，我心裡那麼害怕，可是我還是沒有放棄……我如果害怕，就不會等到現在這麼難過，我早就不要你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就是想跟小寶哥在一起，可是你現在這樣……」
她大聲哭著，「小寶哥你怎麼能這樣？我那麼難過，你看不到嘛？你還敢說你愛我？你一點都不愛，你就愛你自己，你說你愛我，你覺得你在保護我，可是我呢？你考慮過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嗎？小寶哥我討厭你！我討厭你這樣……不就是分手嘛？你大大方方說出來，我一點都不會怪你，但是你是這樣磨磨唧唧不說，你要跟我分手，乾脆點不好嗎？我也想假裝自己很賢惠的樣子，假裝可以忍著，可是我那麼難過啊……嗚嗚嗚……」
公爵沉默的看著她，他搖搖頭，捧起她的臉，拇指拭擦在她臉上，抹去她臉上的眼淚，「我看得到，對不起小五，是我考慮不周，沒有顧忌到你的想法。我知道小五不害怕，是我認識的最勇敢的女孩，我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可是我認識到小五以後才發現，原來我有很多事都無能為力，比如占旭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劫持小五，比如在沙漠里我的無能，我沒有我自己以為的那麼強大，我保護不了小五，我不能給小五帶來更多的安全……」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啊！」她抹著眼淚說：「我也是人啊，我可以保護我自己，為什麼非要小寶哥保護呢？如果小寶哥覺得自己不夠強大，那就讓自己變的更強大啊，這是你教我的呀！」
公爵安靜的看著她，眼神透出讓她害怕的決絕，他搖搖頭，說：「我無能為力了。我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難倒我，但是我現在發現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對不起小五，我一直在找用什麼的辦法把對小五的傷害降到最低，但是我現在才發現，不管我用什麼樣的方法，對小五的傷害都在所難免……」
宮五哭出聲來，「為什麼呀？我在伽德勒斯三年都好好的，為什麼我快要畢業了，小寶哥就這樣？我不害怕呀，小寶哥和國王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害怕的呀，我想陪著小寶哥不行嗎？」
「不行的小五，」他緩緩的搖頭，說：「伽德勒斯的現狀，三年五年都改變不了，我需要……心無旁騖，我是處在伽德勒斯政權的核心地位，小五的存在會影響到我的思考，也會成為我被人攻擊的弱點，我不能再和小五保持以前的關係，我甚至需要在很多人面前讓他們看到我和小五的關係不是那麼和諧……」
宮五獃獃的聽著，「小，小寶哥的意思，是我會影響到小寶哥和國王的爭鬥嗎？我會成為小寶哥的累贅或者是別人利用我要挾小寶哥，這樣小寶哥就會很被動，是這個意思嗎？」
公爵點頭：「是。雖然我愛小五，但是愛德華家族的立場和政治地位在當前更加重要。小五的存在會影響到我對大局的思考，也會成為別人要挾的重點對象。我做不到對小五的生死無動於衷，我不希望自己在任何時候變的被動，所以我必須要做一個取捨。對不起小五，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你，所以我一直不敢開口，選擇逃避，對不起。」
宮五的哭聲逐漸小了，她抽噎了一下，喃喃的開口：「這樣啊……」她用手使勁擦臉上的眼淚，說：「小寶哥你這樣說，我就能理解。總比剛開始那樣讓我好受些。」
她抬頭看著他，慢慢後退一步，「既然小寶哥決定了，那我就不多說什麼。雖然還是有點難過，不過知道小寶哥還為我著想，我還是挺高興的。」她紅著眼眶，含著眼淚，對他笑了下，說：「這樣的話，我就知道原因啦！總比像個傻子，或者是頭上頂著一片大草原強的多。」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她一邊擦一邊說：「既然這樣，那小寶哥再多幫幫我吧。小寶哥要跟我分手，就是因為不想我成為別人的要挾小寶哥的工具，我都付出了分手的代價，那就讓別人更加知道這一點吧，要不然，我跟小寶哥分手了，結果人家還來找我麻煩，我多虧啊？……」
她一下子哭出聲來，「我不想都分手了……還被人威脅到我的小命，那也……太虧了……小寶哥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再徹底一點……讓人家以為……我們完全決裂，再也沒關係，行嗎？」
公爵直直的盯著她，深邃的眼眸倒印著她哭泣的臉，他動了動喉結，垂落身側的手緊了又鬆開，他緩緩的移開視線看向別處，長長的、暗暗的呼出一口氣，他點頭：「行。」
宮五伸手擦了下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有力，她點點頭：「好！」
說完，她伸手抹了把眼淚，轉身朝著她的卧室走去，「我先回去睡覺了，小寶哥再見。」
她一邊走，一邊哭著，當年她媽媽敗給了宮家的財勢，現在她敗給了愛德華家族的前途。
她媽有句話說的真對，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如果她在伽德勒斯有像凱瑟琳女伯爵一樣的家族和地位，或許她就能幫到他了，可是她沒有啊。
她走的又急又快，飛快的奔跑起來，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被人一把拉住，「小五！」
宮五轉身，滿臉是淚的看著他。
黃昏初來臨，燈火未明時，他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歐式牆柱的後面，五官隱沒在昏暗的光影后，他的手捧著她的臉，呢喃道：「對不起小五，對不起……」
宮五抽噎著：「我不怪你，真的。雖然我有點傷心，但是你沒錯。」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
宮五伸手抹了下眼淚，「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小寶哥你不用自責，我能理解的。」
他低著頭，微微彎著腰，兩隻溫暖的手捧著她的臉蛋，讓她忍不住想要蹭蹭，多沾染一些他身上的溫暖。
「小寶哥，我想回屋睡覺去，小寶哥再見。」她說。
他頹然的鬆開捧著她臉的手，「晚安小五……」
宮五後退一步，正要轉身再次抬腳離開的時候，牆柱上的燈突然亮了。
燈光讓所有帶有光澤的物體有了響應的反應，她在他臉上看到了液體的反光，那樣真切，那樣刺痛的眼疼。
宮五快速的轉身，逃一樣的飛奔而去，就當是她成全了他對他家族的大義了。
她沖回房間，重重的關上門，撲到床上大哭了一場。
她又恢復到單身一個人了。
明明在家裡的時候她媽還跟她說，主動讓她談戀愛呢，結果呢？
她失戀了。
本來讓小尤金準備的時候，她卻一口都吃不下，只是把食物接進來，放在桌上，然後一覺到天亮。
原本應該是很傷心的才對，結果天亮了，她睜開紅腫的眼睛看著天花板，一動都不想動。
門口有人小心的敲門：「五小姐，您該上學了。」
宮五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她用嘶啞的聲音開口：「我今天不想去，還是按照假期的時間去吧。」
她失戀了，她也需要調整心情啊。
敲門聲總算停了下來。
宮五伸手拉起被子，蒙住頭，好歹她也體會到傳說中失戀的滋味了。
小尤金的聲音戰戰兢兢的響起來：「五小姐，您該吃早餐了。」
宮五回答：「不餓。」
小尤金不敢走，「可是您不吃早飯，對胃不好……」
「關你什麼事？」宮五說完，把腦袋往被窩裡又埋了埋。
小尤金站在門口，鬱悶抓頭：「五小姐……」
「我要說髒話了！」
小尤金趕緊站的遠一點，「五小姐……」
宮五在床上磨嘰了半小時，小尤金在門口守了半小時，宮五又磨嘰了半小時，小尤金又守了半小時。
宮五終於受不了的爬起來，伸手開門，「我都說不餓了！」
小尤金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五小姐，您的眼睛都腫了！」
宮五伸手摸了摸眼，「我今天不出門！還有，把這些搬出去。」
小尤金探頭一看，發現是昨晚上的晚餐，一口都沒吃。
他咂咂嘴，趕緊端了出去。
宮五站在屋子中央，扭頭看看房間，突然覺得，她應該給自己找個地方住了。
分手的男女還住在一起，這明顯是不應該的，更別說，她還是住在公爵的家裡。
本來是未婚夫妻，她住下來沒人會說，她自己也心安理得，可現在，她覺得沒辦法住下去了。
一大早起床，她沒洗臉沒梳頭，而是把房間里屬於自己的東西都翻了出來，又找了幾個大袋子，開始往袋子里裝。
「五小姐，您這是幹什麼？」小尤金看到她蹲在地上自己往袋子里裝東西，一臉驚訝的問。
宮五回答：「收拾東西，反正閑著也沒事。」
小尤金多嘴多舌的，她也不想多說什麼，因為還沒找到住的地方，所以也不可能現在就搬，最實際的辦法就是回學校申請宿舍住宿。
不過再次之前，她想要把她媽放在公爵那邊的生活費和住宿費之類的要過來。
收拾了一上午都沒出門，小尤金就一臉惶恐的站在門口，不住的說：「五小姐，您要收拾什麼，可以吩咐我……」
宮五站起來的時候有點暈，這才真的覺得自己餓了，「我這下是真的餓了，我要吃東西。」
小尤金等了一上午就是為了等她開口說吃的，趕緊轉身飛一樣的離開，就怕她突然反悔。
收拾完了，吃完午飯，宮五中午出門，直接去了學校，沒去上課，而是找到老師，詢問住宿的要求，最後按要求填了一張表格上去，申請宿舍。
趁課間的時候，把自己行李箱帶過來的禮物分給班裡的同學，從同學們的嘴裡側面了解了下他們現在的說法。
果然伽德勒斯太小，公爵和她的事似乎很快就反饋出來，本來同學們還將信將疑，結果一聽宮五說要搬到宿捨去住，之前的傳聞一下子就變的真實多了。
「小五，難道你和愛德華先生真的像外面說的那樣？」
宮五扭頭看著外面，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才說了一句讓人回味的話：「門當戶對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
現在說出來還是很美好的，或許在她搬到宿舍的之前的那段時間，傳來的話會更加讓她男刊吧。
凱瑟琳小姐從她回到伽德勒斯之後就一直住在公爵府，誰都知道這是一個信號，南方的大公爵和北方的女伯爵似乎有結親的意向，以此來對抗王權的壓力。
到那時候，宮五的位置才會更加難堪。
一個頂著愛德華未婚妻名頭入學的人，實際上不過是個名頭，她還以愛德華未婚妻自居，現在卻被實力打臉。
宮五從學校回到公爵府，她重新翻出了上次的帖子，編輯最新的內容：大家好我又回來更新後續了。打算分手，謝謝大家的關心。
然後她退出，關了網頁，沒再管人家說什麼。
書、衣服，她只留了這幾天可以換洗的，其他都裝了起來。
她沒再執著於和公爵交流溝通，該說的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她心裡沒有了一定要知道原因的執念，就覺得磨磨唧唧的藕斷絲連不如斷的乾脆點，好歹還能讓小寶哥覺得她沒死纏爛打讓他困擾。
她現在要的做的，就是配合公爵把剩下了的戲演足了，也能順利把自己從公爵和國王的爭鬥漩渦中摘出來。
已經沒了男人，那她就要考慮留住自己的小命，讓她現在放棄學院回青城也不可能，她出來這麼久連張畢業證書都沒混到，她媽這下肯定真要打斷她的腿了。
所以，就算為了她自己，她也要撐到大學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