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神不卜

一個半時辰前。

寧城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一，有個攤位十分奇異而顯眼，一張灰色的小馬扎，地上鋪著一塊簡樸的白色麻布，九寸長寬，麻布上歪七扭八寫了八個字：

鬼神不卜，日月盡算！

沒有八卦圖，也沒有玄妙拗口的判詞，只有八個字，四角壓了五枚沾了銅綠的古錢。

馬紮上，坐得正是一身地攤貨的葉玄府，樣貌俊朗，頭上卻扎了一個道髻，顯得頗為另類，像是還俗的道門子弟，又有點不倫不類。

不管如何，半仙的活兒全靠一張嘴皮子，考驗的是隨機應變和察言觀色的能力，葉玄府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雙眼無神，完全沒想開門做生意，全當在街上曬太陽。

觀察久了，你會發現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寧城現在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可不少行人都帶了雨傘，哪怕天氣預報說是晴轉多雲，沒有雨雪。

「你好，請問怎麼一個演算法？」

一道輕柔又不失性感的聲音響起。

葉玄府眼皮抬都懶得抬，擺手打發：「抱歉，今天眼睛乾澀，看不了人，算不了命。」

「呵呵，鬼神不卜，日月盡算，好大口氣！」

這時，另一道不遜的聲音響起，狂傲中帶著嘲諷。

「若真有鬼神，那也是本領通天，會找你一個區區的凡人算命嗎？」那道聲音譏笑。

葉玄府聞言，眼皮難得顫了一下，懶洋洋地睜開，抬頭瞅了一眼，發現是一個白領制服，身材火爆的美女，還有一個黑色衛衣的年輕小伙，深藍色的瞳孔說不出的冰冷。

「鬼神，指的是牛鬼蛇神，譬如你這樣的人。」葉玄府哈口氣回答道，眼眸惺忪，似乎沒有睡醒。

太陽曬得舒服，窗台上的貓慢吞吞翻個身，繼續睡覺。

「你說什麼！」

和葉玄府初次相遇還沒三分鐘，張明宇已經火冒三丈，若不是美麗魅惑的高妍麗攔住，他怕是要揪起葉玄府的衣領揍起來。

「山河通暗沙，日月開明光。江流石不轉，八卦斗指坎。」高妍麗自信滿滿地說道，期待葉玄府的反應。

誰知，他十分平靜，彷彿沒有聽懂高妍麗的話。

高妍麗一怔，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山上有尊天師像，山下有條黃泉河！」

葉玄府充耳不聞，對高妍麗置之不理，這下子張明宇怒了。

「好你個毛神，裝什麼世外高人，你知道妍麗姐是誰嗎，她……」

「明宇！不得無禮！」高妍麗嬌叱一聲，喝住了張明宇。

「妍麗姐！我們找錯人了！」張明宇不滿的說道。

「找錯人……」高妍麗疑惑地看了葉玄府一眼，有點糾結，她說的是業內有名的隱語，若是業內人士，多少會有一點反應。

是裝樣子？還是真不明白？

高妍麗眼底閃過一道狡黠，手掌伸入傲人的胸部，摸出一道令牌，在他面前一晃而過。

「那是……」

驀地，葉玄府目中爆出驚人的精芒，騰地站了起來，伸手抓了過去。

高妍麗不過一晃，又順勢將令牌塞進胸部夾出深溝中，沒想到葉玄府一招龍爪手抓來，結果可想而知。

高妍麗尖叫一聲，葉玄府也像是觸電一般縮回手掌。

旁邊的張明宇一怔，旋即大叫起來，一手伸到背後抓住大布袋要砍過來，眼看要拼個你死我活，還好被高妍麗死死拉住。

「事故，這是事故！」高妍麗紅透了臉，聲音小如蚊蠅，「先生不是……故意的……」

「事故？我看他是色膽包天！」張明宇睜圓雙目怒道。

葉玄府愣住了，看著手掌，虛抓了幾下空氣，有點回味無窮的感覺。

一隻手……好像……握不住……

葉玄府眨了眨眼，乾咳一聲，連忙背過手，裝成高人的模樣，道：「說，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葉玄府話語下，早已把張明宇這個大活人直接無視了。

張明宇暴跳如雷，但高妍麗在旁邊，被鎮壓住，只能用眼神殺死葉玄府。

「請問葉龍盛……葉先生在嗎？」高妍麗怕葉玄府不清楚葉龍盛是誰，連忙補充一句，「無間鬼神亂三界，純陽天師守人間！」

話中說明，葉龍盛先生，又被法師界尊為純陽天師。

「若是找老爺子，你們恐怕要失望了，遠在天邊。如果是找葉天師，那眼前就有一個！」葉玄府好整以暇，徐徐開口。

什麼意思，老爺子指……葉龍盛先生嗎？

高妍麗念頭一轉，心有猜測，還是問了出來。

「葉龍盛是我爺爺，前不久去世的，若是找他的話，你們來晚一步。」葉玄府眼底閃過一道悲哀。

「什麼，怎麼會這樣？」張明宇驚呼了出來，望向高妍麗，「妍麗姐，那怎麼辦？」

高妍麗嬌軀一晃，同樣驚訝萬分，失望之色難以掩蓋，但看見葉玄府的時候，目光又微微一亮。

「敢問葉先生是葉老爺子的……」

「我爺爺……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硬是傳給我了，雖然學藝不精，但也掌握的七七八八。」葉玄府知道高妍麗問什麼，於是答道。

高妍麗聞言，目中光芒更亮，連忙道：「妍麗肯請葉先生可以出山，解決……」

「這個等下再說！」葉玄府打斷了高妍麗的話，指了指紙上的八個字，「看到沒有，鬼神不卜。」

「先生，我們可不是什麼牛鬼蛇神。」高妍麗黛眉微皺，有點不悅，但還是忍住，溫柔地說道。

葉玄府笑了笑，瞥眼高妍麗豐滿的胸前別得那個銀亮的胸牌，上面好像是一個專門收藏與鑒賞古董的公司的總經理，還有哪個部門的高級顧問。

他走出攤子，繞著高妍麗轉了一圈，目光上下細細打量，然後指點著說道：「眸光晦澀，明堂灰暗，手紋路模糊不可見，指甲塗成了黑色。」

「你想說什麼？」張明宇喝道。

「都說眼瞳是心靈的窗戶，是人體最具靈性和慧光的地方，可你這麼美麗的女性，眸光卻這般晦澀，恐怕是因為經常見到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葉玄府也不著急，每說一處，就指著那一處，像是以此為證。

「明堂灰暗也是如此。至於手紋不清晰，應該是長年累月觸摸冥器導致的。指甲塗成黑色，也是為了掩蓋這一點。因為經常接觸冥器的人，手紋會一點點磨損掉，指甲被陰氣侵染成黑色。」

高妍麗心中一顫，張明宇卻大聲辯解：「妍麗姐是一家收藏品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兼高級顧問，碰觸許多古董也很正常。」

「是沒錯，但是為何鞋跟上會有黃泥呢？恩，這是墓土，還是新黏上去的。」葉玄府摸著小巴說道。

張明宇還要狡辯，葉玄府走到他跟前，指著他的軍靴道：「哦，你的鞋子上也沾了啊！你們幹什麼去了？為何鞋子上會沾有墓土呢！」

頓時，二人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的朝鞋跟以及褲腳望去，發現哪有什麼墓土，這才發現中了葉玄府的詭計。

「你……」

「你什麼你！」

葉玄府回到攤位前，大馬金刀地坐下，目射冷電，道：「你們是幹什麼的，還要我說個明明白白嗎！哼，我們這一行有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三不做、三不算等等，你們的生意我不接。」

葉玄府赫然識破了高妍麗、張明宇二人的身份，言辭嚴厲。

「不做就不做！」張明宇也很傲氣，拉著高妍麗轉身就要走，但是高妍麗不動。

「妍麗姐？妍麗姐，他都這麼說了，我們還死皮賴臉待著這裡幹什麼？走吧，天下奇人異士多如米，就是寧城，也不是只有他一個！」

高妍麗不動，反而上前對葉玄府誠懇地說道：「先生若是接下來，我願意把方才的令牌奉上。」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通過什麼手段搞到的，但那件東西本來屬於老爺子的！而我作為他唯一的孫子，遲早也會討要回來！」葉玄府沉聲說道。

「另外還有一筆不菲的報酬……」

「多少？」

「這個數……」

葉玄府一頓，沉默起來。

「先生，你再看這個。」

高妍麗掏出一個墨綠色的證件小本，正面印著鐮刀和麥穗的燙金徽章，給葉玄府看了一眼，立馬又收了起來。

「先生這下相信我們不是什麼牛鬼蛇神了吧？」

「接了！」

高妍麗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她都做出最壞的打算了：「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等會路上說，我先收攤。」葉玄府把麻布簡單摺疊起來，連帶小馬扎，放進對面的門店裡，順便喊了一句，「東西放你這兒，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門店內又深又黑，沒有應答，葉玄府卻點了點頭，抄起兩把雨傘，走了出來。

「帶傘幹什麼？」

「等會兒要下雨。」

「神經病！」張明宇鄙夷地罵道。

對此，葉玄府笑了笑，渾然不在意，開始向高妍麗了解情況。

「事情的開端是……那天，哦……正好是農曆二月初二，寧城下了一場暴雨，數十年難見，結果衝垮了山體，發生了泥石流。索性山腳下的村莊離得夠遠，又有鴻溝和樹木綠化帶保護，沒有被泥石流淹沒，但是發生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高妍麗徐徐說道。

「什麼事？」葉玄府一邊思索一邊問道。

「一場暴雨引發的泥石流，結果衝出來了十幾口硃紅色的棺槨！」高妍麗倒吸一口氣道，連她自己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泥石流，十幾口棺槨，還是硃紅色的？

葉玄府深深皺眉。

「你確定那十幾口棺槨都是硃紅色的？」葉玄府問道。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高妍麗想到了什麼，改口道：「十幾口棺槨都是紅色的，但好像顏色深度不一樣，深有暗紅色，淺有淡紅色，好像還有一口最為艷麗，是鮮紅色的。」

「鮮紅色！」

「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這可就糟糕了！」葉玄府眉頭皺成了「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