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七 無家的歸者
?數十盞紅白相間的信號燈,就像是怪魚身上的磷光,閃爍著『陰』冷的寒芒。「暴風之眼」號巨大的金屬艦體劃過了漆黑的星海,在那片微弱的光點中悄無聲息地駛向前方。
無數細小的殘骸被無形的護盾彈開,忽明忽暗地不時爆出藍『色』的光斑,這裡曾是提雷剋星的前哨之一,但那用作星際通訊的三座半永久的中轉空間站已經被打成了大小不一的殘骸,在重力的互相約束下,漫無目的地飄浮著。
直通向外部的通訊站,早在開戰前就已經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連起碼的警訊都來不及發出,空間站連同裡面的工作人員就一起被定向能量武器徹底蒸發。
看著眼前這甚至有點嚴密過頭的計劃,在「青騎士」這些靠戰爭吃飯的老手眼裡,根本就是「星團兄弟會」對付這個貧瘠星球早有預謀的表現。
集中了超過兩百艘以上的戰艦,連同備用機共一百三十台的,還有包括陸戰隊在內的二十萬士兵。準備如此充分的「星團兄弟會」,甚至雇傭了「青騎士」這種強力傭兵隊伍,來徹底消滅這個貧窮聯邦用最後一點血汗錢雇傭來的騎士。
唯一剩下的疑問,就是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可以讓這幫商人『花』費如此巨大的費用,來發起這場足以應付一個國家的戰爭。
「商人的做法真是讓人想不通,特意雇傭我們參加這種比討伐海盜還要低烈度的戰爭。」
數百個平方米的半圓形艦橋里,基本上保持著金屬的本『色』,成三階階梯狀分佈的布局,保證了每一級都具有極其良好的視野。整個牆面連同天頂一起被投映上了外部的景『色』,就像是一個完全***在宇宙中的圓台。
八根弧型的銀柱伸展而上,頂部投下的柔和白光照亮了整個艦橋。導航,駕駛,信息情報分析,炮術,所有與戰鬥相關的主要部『門』都被集中在了艦橋上。
回航中的無所事事外加戰爭時積累的枯燥無聊,炮術長亞當斯將雙臂枕在腦後,瞪著雙眼看著被投影在艦橋上空的星系圖像。
代表「星海兄弟」和「暴風之眼」的兩個綠『色』三角正在全息海圖中前進,而按照那張全比例的東銀河微縮圖顯示,還有上萬光年的距離需要他們跋涉。
「幾十天里,我那些可愛的炮座甚至連預熱都沒有做過。」
「如果這麼難受的話,為什麼不參加軌道炮擊。」
「我還沒自甘墮落到那個地步啊。」
亞當斯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右側管制台前的領航員羅琳,這個將滿頭金髮束起的『女』人同樣靠在舒適的寬背皮椅上,手裡捧著一本古舊的紙制書,信手翻動著發黃的書頁。
作為一個出『色』的領航員,羅琳將『女』人的細緻發揮到了極致,無論是哪張星圖,甚至連隱藏在星球暗影里的幾塊無定軌殘骸,都記得清清楚楚。
「炮擊平民居住區這種事情我可干不出來,不過沒有炮擊也好,保養工作可是輕鬆了太多。」
「太輕鬆的任務,就算是『精』英也會懈怠。」
依舊保持著筆『挺』的坐姿,坐在艦橋中央高台上的貝爾德,看著這些各行其是的屬下們。如果在軍隊里,這種行為也許可以關上一周的禁閉,但傭兵團畢竟是傭兵團,在很多方面還是保留著適當的人『性』。
「你有什麼看法,卡爾。」
「『花』了這麼多錢來請我們,卻只讓我們負責外圍的掃除工作,這真不像是商人的習慣,上校。」
輕輕端著面前的細瓷杯,聞著這杯保持著德國習慣的「沖茶」,卡爾看著近乎是透明的艦體,外形呆板的「星海兄弟」號正在距離自己不到七公里的側後方。
「提雷剋星上肯定有什麼無法放棄的東西,他們又不願意讓其他人分享而已。至於要求我們的加入,應該說,只是他們準備的後手吧?」
「那些只有金屬砂塵的荒蕪土地,恐怕不值得他們如此小心,對了,應該叫我團長。」
糾正了卡爾那錯誤的稱呼方式,貝爾德仔細看著面前顯示器上,那一大堆關於提雷剋星的數據。最近的一個空間跳躍點還在前方,龐大的「暴風之眼」號還得在這片飄浮在重力均衡點的隕石群里,度過將近二十五分鐘的時光。
雖說人類發現了空間跳躍技術,但宇宙里可以充當跳躍起始點或是終結點的位置,卻並不像西部時代的火車站那樣可以隨地搭建。於是一片安全的跳躍地點便成為了宇宙中人類最重視的要地,如果能夠搭上宇宙原本就存在的蟲『洞』,那還可以讓旅程快上很多,無數的星船就這樣在亞空間中飛速航向星海的遠方。
原本被命名為蟲『洞』29?的區域,卻因為人類那喜歡根據自己意志而隨便替無生命之物取名的愛好,被當年最早發現這裡的冒險者們,冠上了一個「提雷克之『門』」的名字。
存於上古時代地球人心底,那種對於自然的畏懼尊敬,在現代科技的進化中,已經徹底膨脹成了一種自信與狹隘結合的傲慢。
星光就像是最微弱的燭火,沒有光源的周圍是如此漆黑,屍體一般的隕石在來回悄無聲息地飄移。只有接近「暴風之眼」的石塊才會在艦體那『陰』冷的信號燈光下,『露』出自己滿是醜陋凹陷的外形。
看著眼前像是墳場一般的畫面,貝爾德突然感受到了一絲『陰』冷的寒氣,就像是雙眉間被人抵上了一柄冰冷的利刃。那股凌厲的寒意順著脊髓,深深透入了他血『肉』的深處。
「青騎士的宇宙戰裝備換裝完成了沒有?」還沒等貝爾德開口,坐在他右手下側的蕾妮突然抬起頭,用一對平靜的藍『色』眸子看著卡爾,「看來我們有客人了。」
「你命令下達的四十五分鐘后,所有青騎士都已經換好了宇宙戰裝備,包括那台綠『毛』龜。」
屬於卡爾和貝爾德的顯示器上已經飛速跳出了一大堆資料,這時,戰術情報分析系統才發出了有節奏的警告聲,在艦橋中央的大型投影畫面上標出了那團異常的重力反應。
「量產的戰列巡洋艦?看來是那些可憐人『花』盡家產買來的希望,但是,這個希望好像遲到了。」
赤紅『色』的光華就像是絲線般,在空中飛速編織出了對方的外形,甚至連船體右側的提雷克聯邦標誌,都顯示的清清楚楚。
這應該是提雷克聯邦在星團兄弟會範圍外買到的戰艦,正在向家園拚命前進,卻不知道那個故鄉已經在火海中淪陷了。這些滿腔憤怒的戰士,正好撞上了由「青騎士」護送的貨船。
那鮮明的兄弟會標誌就等於是開戰的宣告,一場戰鬥已經無可避免。從座位中站起身來的卡爾站到了走廊中,對著貝爾德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敵人最多搭載一個中隊共九台,該如何應對,請閣下裁決。」
「一切就由你來處理,卡爾。」
「是的,閣下。」
『露』出爽朗笑容的卡爾快步走向艦橋的通道,望著他的背影,之前那頹廢的氣息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和貝爾德完全相同的東西,純粹的鐵與血的味道。
「諸君,該執行我們那戰神許下的誓言了。」
貝爾德微微抬手向整體艦橋成員敬禮,立刻看到了無數張平靜而又自信的面孔。
為戰而生,為戰而死,只有在這個時候,傭兵們才會重新拾回軍人應有的英姿。
「1、3、5小隊負責迎擊,剩下的人隨時待機候命。」
「又是輪到單數隊出擊,真無聊。」
沒有被點到名字的騎士們頓時發出了不滿的抱怨,但旋即在卡爾那威嚴的目光前敗下陣來,出擊三個小隊已經是青騎士的半數,按照慣例,剩下的九機必須當作後備隊觀戰,以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威脅。
作為團長的貝爾德只在重要戰役中才出陣,所以大部份戰鬥都是由卡爾來充當代理旗機的角『色』,看似輕浮貴族的他,卻意外擁有強悍的判斷和執行力。在卡爾的命令下,不到三分鐘所有騎士都已經換上了聯體的緊身駕駛服,穿好了所有宇宙戰的裝備。
「青騎士,你也一起出擊,充當戰場態勢的觀察機,直接向我負責。」
「我?」呆坐在外圍的林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個青騎士就是自己,「我也出擊?」
「沒錯,『魔眼』雖然老舊,但畢竟是專用的偵察機,你就直接守在母艦身邊,好好的記錄整場戰鬥的過程。」提著頭盔走向了大『門』處,卡爾的嘴角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順便,仔細觀察一下青騎士的戰鬥吧。」
原本在青『色』艦體外閃亮的信號燈瞬間暗淡下去,長達一千二百米的「暴風之眼」號就像是一條深海怪魚般,逐漸隱入了暗淡深邃的星海之中,悄無聲息的潛向了獵物的位置。
在『陰』影里,一枚枚細小的金屬柱體被拋撒而出,在輕微的爆裂聲中化為了無數細小的微粒。在宇宙戰中,雙方完全依舊光學和電子設備來把握對方的行蹤,撒布干擾彈就成一個重要的步驟。
在輕微的金屬聲響中,原本附著在船體外殼上的炮塔解開了電磁枷鎖,那修長的炮身圍繞著艦體平攤展開,就像一朵盛放的帶刺毒『花』。兩片導軌式的炮膛里亮起了藍『色』的光弧,發出了預熱時的電磁低鳴。
十二座分離式炮塔慢慢調校好了位置,就像是一群食人魚般分佈在艦體周圍,等待著向對方『射』出致命的彈丸。
位於艦體下方的光潔甲板慢慢向兩邊展開,『露』出了像是蜂窩出口般的發『射』口,巨大的電磁軌臂就像是提著『精』致的玩具般,將一機又一機的「青騎士」彈『射』了艦外。
左臂上配帶著巨大的鳶盾,右手緊握著騎士長槍般的矛狀擴散炮,腰上還攜帶了一枝ppZ機槍,為了在宇宙中作戰,青騎士也相應的增加了『射』擊武器。
在幾乎沒有什麼遮掩的宇宙中,雙方完全比拼的是機體的『性』能,還有武器的出力,在地面上依靠地形和動作耍出來的小把戲,在宇宙中已經完全不再適合。
護目鏡下漸漸亮起了紫『色』的光華,裝備著大型推進背包的青騎士就像是迫不及待的獵犬,『露』出了尖銳的獠牙,等待著撕咬獵物血『肉』的那一瞬間。
被安全帶緊緊束縛在了座位上,林凌打量著周圍這熟悉的駕駛台,體會著神經元頭盔覆蓋頭部時的冰冷感覺。沒想到和蕾妮兩敗俱傷后被拋棄的「魔眼」,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而且還被換上了「青騎士」的發動機與他們一起作戰,這就是所謂命運『女』神的惡作劇了。
「干擾彈布撒完畢,炮戰準備完成。「
「敵方資料已經判明,是由東銀河巴摩爾公設計『游牧民』系列中的『韃靼人』,量產了兩千台以上的『射』擊型機體。」
全周天屏幕上顯示出了蕾妮那張美麗卻又冷漠的神情,執行參謀一職時的她,瞬間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年幼的瓦爾基利『女』神。關於對方機體的資料瞬間在駕駛室的右上角自動投影出來,顯示著敵人的一切長處和弱點。
「總共九台,黑『色』塗裝,隸屬於東銀河的一支中型傭兵團,『火焰掠劫者』。」
「看來是場狗咬狗的戰鬥了。」左側屏幕上出現了卡爾那張微笑著的面孔,來訪的客人同樣是傭兵,又是一場不太光彩的戰鬥,「對方是定型超過三百年以上的量產機,可別給參謀長大人丟臉了」
推進背包的上方突然亮起了青『色』的光華,在卡爾這台「青騎士」的背後『交』織出了一面青『色』的紋章旗,就像是孔雀翎般在星空中盛放。那帶著「青騎士」標誌的光紋,不停飄舞搖曳向外撒播著灼熱的余焰,是如此的張揚和炫目。
這就是所謂的「旗機」,擁有高超地位和實力的騎士可以攜帶自己獨有的紋章,作為個人的標誌展示勇武的同時,也是不畏懼任何挑戰的象徵。
而騎士中最高指揮者所背負的旗幟,則代表著整軍團的驕傲,只要身後的「旗機」還在,同伴們就會更加自信與狂熱地去守護這至高的榮耀。
「為戰而生,為戰而死。」
通訊頻道里立刻響起了豪邁中充滿粗野的口號,在電磁解鎖的聲響中,脫離束縛的青騎士背後亮起了熾熱的白『色』光團,就像是一群隕星般跟隨著旗機,直衝向了遙遠的虛空之中。
在他們身邊,分離式炮塔早已經向著還不見身影的敵人,投出了一枝枝白『色』的能量長矛,用那刺眼的白光切開了沉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