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卷 第9章：羊脂玉

回到眠月閣時，楚公公已經在正堂候著了。

「洛才人，奴才候了好些時候了，就等著你來呢。」

「公公辛苦了。」

我說罷便跪在厚軟的墊子上等著楚公公宣旨。

楚公公展開手中金燦燦的聖旨，開始宣讀。

宣旨完畢后，我伸手接過楚公公手中的聖旨，由朱嬤嬤扶著站起身。正要打賞，卻看見楚公公神色遲疑，似乎有話要說。

「楚公公有事么？」

他見我問他，便稍稍靠近，低聲地說道：「才人，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無妨，公公請講。」

他看了看周圍，附耳說道：「才人現下得了聖寵自是好事。只是這三宮六院里，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就說今兒這個韻婕妤，她雖不得聖寵，可她卻是太后的親親侄女兒。自小便進宮陪伴太后，深得太后的歡心。雖然皇后已立，可這貴妃卻是內定了的。才人可明白奴才的意思？」

「謝謝公公提點，我會牢記在心。這是給公公喝酒的小錢，還望公公笑納。」

「謝洛才人賞賜。」

楚祥成接過我手中的銀子，領著小太監快步出了眠月閣。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暗思量起來。莞太后的陰影一直像心裡的桎梏一般，無法輕易地卸去。今天韻婕妤嬌縱的樣子已經明擺著向大家昭示莞太后是如何地寵愛她。她自小進宮太后必定是將她當作女兒一般看待，若是她在太後面前參我一本，恐怕日後我的日子，眠月閣的日子，還有爹爹舅舅的日子都不那麼好過了。

端午將近，御膳房送來的五彩八寶粽端正地擺在桌子上，散發著粽葉的香味。這股子清香的味兒讓我想起小時候和表兄妹們在家裡過端午的時光。那時多麼熱鬧，不像如今，這偌大的一個宮裡，竟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想來心裡十分難過，不覺的便落下淚來。

「丹兒，出了什麼事么？為何落淚？」

淡淡的龍涎香撲鼻而入，我見隆仁站在門口，金黃的雙龍吐珠的袍子更襯得他英俊挺拔，目光如炬。

「皇上——」我連忙起身迎駕。

只是還未跪下便被隆仁扶了起來。他手上的白玉戒指從我的手臂擦過，一陣涼意，很是舒服。

「丹兒，為何難過？」隆仁伸手為我細細地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將我攬入懷裡。

「皇上，端午節近了，臣妾想爹爹和祖父了。」我靠著隆仁寬厚的胸膛喃喃地說道。

「這樣啊。剛好明日朕要和黃培德去你祖父的牡丹園拿新培植出來的牡丹苗，你隨朕回去看看吧。」隆仁輕輕地撫著我頭上的髮絲低聲說道。

我頓時心裡一亮，欣喜地看著隆仁。

「皇上說的當真？臣妾真的可以同皇上一同回洛園？」

「那是自然。君無戲言。朕知道你想家了。只是明日，朕的三弟魯陽王會和咱們同去。他自小和我一同搗鼓那些牡丹，每次有了新品種他都會和朕一同去拿。那日拿給你看的那畫上的詩正是出自他的手筆。那年也是他和朕一同遇見你的。他一定不知如今你出落得如此國色天香了。哈哈。」隆仁偷偷在我頰上偷了一個吻，滿目含情。

看到丫頭們都還站在身後，我的臉霎時紅了起來。

「皇上——」

隆仁看著我滿面的羞容，會意地看了看身後。

「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近來身體可安好？臣妾聽說你日夜同將軍們商議戰事，共討良策。一定很辛苦，對嗎？你瞧，你的眼窩子都摳進去了。」我看見幾日未見，隆仁的臉上滿是青色的胡茬，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心頭一陣不舍，抬手撫過他的臉頰。

「丹兒，朕這麼多日的辛苦值得。今晨從陽城傳來的捷報上說沈將軍的鐵騎兵打了個大勝戰呢。總算讓朕鬆了一口氣，能好好和你一起過個節了。」隆仁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我的掌心上。

我低頭一看，只見一塊潔白的羊脂玉上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牡丹，紫色的絲綢吊穗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喜歡么？這是朕送你的端午節的禮物。你在朕的眼裡正如這朵白玉牡丹一般美麗動人。丹兒，你就是朕心裡的那個牡丹仙子。」隆仁一臉深情，他寬厚溫暖的手掌緊緊握著我冰涼的雙手。陣陣暖意透過手心直達我怦怦跳動的心口。

「皇上，臣妾什麼也不求，只求今生能長伴皇上左右便心滿意足了。」我將玉佩緊緊握在掌心裡，心裡幸福無比。我感謝上蒼讓我遇見了隆仁，讓我可以在他的身邊日夜相隨。

「皇上，定遠將軍殿前求見。」黃培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丹兒，朕先走了。晚上到朕的乾寧宮來，幾日未見朕想你想的緊……」隆仁托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印上一個纏綿的吻，便帶著滿面的笑容走了出去。

我望著隆仁的背影，臉頰滾燙。攤開手掌，掌中的羊脂玉已經被我握得有些濕潤，掌心裡印下了白玉牡丹的形狀。我輕輕撫摸著玉佩，想到明日便可以隨隆仁一同回家見到爹爹和舅舅還有外祖父，心裡一陣歡喜。

夜裡，我穿著淡紫色的襦服裙和淺黃的敞袍，由朱嬤嬤還有素兒陪著去了乾寧宮。路過莞心湖時，我看見一抹瘦削的背影站在亭中，雙手掩面似在哭泣。正要叫素兒上前詢問，只見那抹背影直直地跳進了湖裡。我一聲尖叫，連忙喊朱嬤嬤去找人幫忙。素兒扶著我朝湖邊跑去。

不一會兒，許多侍衛宮女便提著燈籠趕到了岸邊。朱嬤嬤拉著我說道：「才人，皇上還在等著你呢，我們先走吧。這兒有侍衛和宮女不會有事的。」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著，那夜風裡從莞心湖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嚶嚀的哭聲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我拽著朱嬤嬤的手，走在湖邊通往乾寧宮的小道上，我的手指涼得像塊寒冰。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我又回頭看了看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莞心湖。心裡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月亮此刻忽然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天色頓時黯淡下來。素兒手中燈籠里的火苗在風中忽明忽暗。大家都沒有說話。乾寧宮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