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又是彈劾

第六百九十五章:又是彈劾

「臣具本彈劾禁軍廂正指揮使盧塵洹!」

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傢伙,不合時宜地跑了出來。陸承啟定睛一看,原來是沉寂多日的御史中丞李然。一看到李然,陸承啟就一陣頭大,好不容易讓他沉寂了這麼點時間,怎麼又來了?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想來李然先前是捉摸不透小皇帝的新政,現在大概摸到輪廓了,他也就活躍起來了。要知道大順的官員定製,三年、五年一調。他在這個御史中丞的位置上呆了三年多了,還未曾見挪過一寸。

如果是參知政事,挪不挪那沒關係,畢竟都算是副相了。可在御史中丞這個位置,就非常尷尬。說是三品官,還要在前面加個「從」字。說高挺高,但沒有到頂。說低不低,起碼當官的九成九都沒有做到這個位置。自從內閣設立以來,許多官員的目標就從宰輔變成了參知政事。內閣首輔?只有無知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奢望,不是小皇帝的人,能做得上內閣首輔?別說首輔,就是內閣都進不去!

內閣是什麼?相當於皇帝的個人秘書團隊,出謀劃策,處理瑣碎事宜,權力極大。哪怕這宰輔的權力被分割成十二塊,內閣的權力都甚大。這樣的一個部門,皇帝又怎麼會讓一個不是「自己人」的官員去做?

哪怕是徐崇光,也不過是小皇帝收買人心的把戲而已。

明白了這一層,很多官員便已經死了心,開始把目標定在了參知政事上面。眼瞅著文彥博這個參知政事都做了兩年多了,他們還不行動,恐怕別人吃肉,自己連湯都喝不上!你說李然能不想方設法弄點大動靜嗎!

是以李然此話一出,滿朝皆驚。盧塵洹是什麼人?天子欽點的剿匪將軍,已經將梁山水泊、黔地的匪徒「一掃而盡」,李然彈劾盧塵洹,這不是在打小皇帝的臉嗎!他是有多缺心眼,才想得出這個餿主意啊!

陸承啟卻知道,李然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就像叢林中的獵豹,暗中潛伏,卻一擊必中。他敢彈劾盧胖子,肯定是有依有據的。

「哦,具體事宜呢?」

見小皇帝如此態度,李然精神一振,就好像夏日裡喝了冰水一樣:「臣得到山東東路東平府府尹呈上的彈劾奏本,言禁軍在東平府七、八個月,竟讓東平府糧倉虧空,不得不挪用周遭齊州、袞州糧食,致使當地糧價激升,民怨四起,若非東平府府尹安撫得力,怕已經生了民變!」

陸承啟點了點頭,說道:「東平府水路暢通,為何不從大名府、青州、徐州購糧?再者,禁軍已然撤離梁山水泊,僅留虎翼軍在水泊之中,難道這五千人的虎翼軍,東平府都養不起了嗎?朕倒想知道,秋糧剛剛入庫,怎生連五千人的虎翼軍都養不起了?他東平府是中飽私囊了,還是想朝廷禁軍餓死?」

見小皇帝語調漸高,言語里充滿誅心言論,李然絲毫不為所動,正色道:「回稟陛下,非是東平府府尹不作為,而是今年山東東路旱情嚴重,連續三月不曾下雨,糧食歉收。當地百姓食不果腹,還要供養五千禁軍……」

李然侃侃而談,似乎罪魁禍首就是盧塵洹一樣。其實大家都知道,若真如李然所言,盧塵洹非但無罪,還有大功。為何?山東東路旱情嚴重,必然有農戶破產。農戶破產,走投無路之下,一旦被水賊唆使,便會落草成了水賊,這可是「官逼民反」!要是梁山水泊中的水賊日盛,過了一定數量,沒糧草了,肯定舉起反旗。到了那時候,想要圍剿他們,可就不是五萬禁軍能做到的了。

這筆帳,在場的官員人人會算。但他們不敢點明,因為不論是誰,做了這個燙手的東平府府尹,都會如此。兔死狐悲之下,三緘其口也是正常的。陸承啟不傻,這賬也會算,當即冷冷地說道:「梁山水泊橫亘八百里,水量何其多?東平府在旁,都不懂興修水利,挖土成渠,灌溉農田,卻來一味怨天尤人,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當真是好算計啊!」

李然一愣,緩緩說道:「陛下此言,實為不知其中難處。梁山水泊雖在東平府之旁,卻也隔了十幾里地。東平府城外田地,更是隔了幾十里。如此龐大工程,庫中無糧,如何安排青壯,掘土挖渠?」

陸承啟沉默了一會,當即承認道:「是朕疏忽了,但東平府府尹隱瞞旱情,不及早上奏,其罪難免!」

眾人一聽,就知道這個東平府府尹完了,被小皇帝記住心中,確實不是一件好事。李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府尹有罪,但罪魁禍首是盧塵洹!」

陸承啟笑道:「因果之論,此時暫不追究。大旱乃天災,非一人之力能扭轉。旱情刻不容緩,應先尋個法子,安撫百姓,緩解旱情。這樣罷,諸卿有何妙計,且奏來。」

「啟奏陛下,臣以為可讓商賈運送糧食……」

李然立即反駁道:「啟奏陛下,此舉必不可行,商人見利忘義,豈能不趁機抬高糧價?據臣所知,東平府糧價已然一百八十文一斗,是平常糧價兩倍。糧價已經如此高,再讓奸商囤積糧食,豈不是要餓死人?萬萬不可行!」

「李中丞,此言差矣。縉紳又如何會讓這些奸商為所欲為?若是大量糧食入東平府,糧價又豈會上漲?」這個官員所說的縉紳,是指已經退休的官員,當然也包括地主鄉紳,名流就是有名望的人,其中自然包括文人士子,而父老,可不是單指家鄉的親人而已,在古代社會,父老是有特別的意義的,實際上是特指鄉間各個宗族的族長。這時的社會是很強的宗法社會,宗族中有自己的家法,朝廷和皇帝也是承認這些私法的效力的,朝廷之所以能夠統治這樣大的帝國,本身也要利用宗法和家族進行基層管理,這些縉紳在鄉間形成了一個非常穩定的階層,保證了鄉間的穩定,一個縣的官員也就是幾十上百號人,想有效的管理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絕對離不開這些人的幫助。

由於各種原因的限制,朝廷的法令根本不可能直接滲透入鄉村去,只能依然這幫與官員和百姓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縉紳們,負起率民為善的教化責任,以補充地方行政的不足,因此鄉紳階層是上層權貴與下層農民之間的橋樑,如果地方官員完全不與他們合作,那就有可能什麼事情也辦不成,而且還有丟官的危險,畢竟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並不是虛言而已。

當然,地方官員與縉紳們的利益是一致的,縉紳要地方官員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地方官員卻要縉紳幫忙維持地方的穩定,可謂是相輔相成,要知道在封建王朝里,地主階級才是統治的根基,在古代說要宣揚民主權利,那純粹是自尋死路。

李然不屑反駁,而是看向了陸承啟。陸承啟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置可否,而是朗聲說道:「眾卿還有其他法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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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順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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