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情債難了 第八章 姐妹

下部 情債難了 第八章 姐妹

天幕低垂,曙光迷離,秋雨綿綿。

「娘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呢?」漱蘭正了正傘,側眼問道。

「嗯?」她漫不經心地瞟了眼道上慌忙給她行禮的宮女,那驚異駭怕的神情讓她莞爾,這宮女怕是曾經見過她的罷,消失一年之久,如今重現宮中,必是以為她是妖精鬼怪了!皇宮之中,便是流言之地,嘴裡之事,不外乎主子的風言風語。若再有人刻意挑唆,黑白也可顛倒!

漱蘭見她兀自沉思,並不應聲,也不敢再問,只半垂了眼,安心地給她撐好雨傘。

二人沉默地漫步雨中,她忽然打破了沉默,「漱蘭,此道可是去東宮?」

「啊?」漱蘭驚疑,「娘娘是要去東宮看太子?!」

她瞥了眼漱蘭,輕應一聲。

「此路繞去東宮怕有些遠了。」漱蘭試探地問道:「娘娘是否要改道?」

她靜了下,輕道:「不必!」伸手撩了撩傘外的雨絲,腳步加快了些。

桂子零落,晚亭清寂。假山染綠,那橫伸出的樹木愈發的茂盛,遮了大半面地方。寬池猶在,年前的花瓣芳魂早渺,撒花逐水之人也早沒了影蹤,如今惟有綿密如絲的微雨在水面上輕悠地打轉。

她怔仲地看著熟悉的景物,憶起年前之事,輕愁如暮,不經意間染上眉目。

「娘娘?」漱蘭不解地看著停留的她,此地,有甚特別的嗎?宮中多是亭台山石花池,怎地娘娘竟對著此處沉吟良久?

「啊——」漱蘭忽然驚叫,「是誰?」

她驚得眼皮一跳,扭過臉,「怎麼了,漱蘭?」

「娘娘,那裡有人!」漱蘭手往假山另一面一指,那裡露出白色衣衫的一角,她心突地一跳,已快步走過去。漱蘭緊張地要扯住她,卻只碰到她的衣角,忙地緊跟身後。

轉角處,她對上一雙安靜迷濛如雨的眼眸,身後是漱蘭驚訝的叫聲,「太子?!」她全然聽不見了,神智全陷在那雙憂傷凄愴的眸子里,那樣削瘦細薄的身子陷在半舊的漆木輪椅里,白得薄透的臉,隱約可見藏於皮下青色的血管,讓人看著驚心!

太子眸中情緒隨著被風吹亂的雨絲,不斷地搖擺變幻,細瘦的手指緊握住輪椅的扶手,久久地與她對視。

良久,她回了神,意識到他淋著雨,輪椅的一個輪子已半脫,無法再正常代步,而他身後竟無一人伺候著,這,算什麼?!讓堂堂太子在此地淋雨,那些個宮女太監都去躲雨了不成?!

她扭頭接過漱蘭手裡的傘,替他遮擋秋雨,有些怒意地道:「太子宮的宮女太監竟放肆至此?!漱蘭,去!傳我之命,讓太子宮的宮女太監全給我跪到殿外!若有不從,杖責伺候!」讓他們也嘗嘗淋雨的滋味!

「是!娘娘!」漱蘭心中也是憤懣不平,應得極快,腳步就要挪走。

太子卻止住她,「且慢!」漱蘭止了步,看著她,等她示意。

她沉默地垂眼看著他,他頓了頓,開口道:「他們、也不過受人擺布罷,何苦為難?!」

受人擺布?!她心思一滾,已然想到是誰,是——晚華?!

為何?皇后、貴妃、淑妃,宮裡頭稍有頭臉的嬪妃都已薨逝,她竟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她深深吸氣,平息心中翻卷的浪潮,卻無法做到。心頭,百味繁雜,攪得心神難安,心亂如麻。

「娘娘?」漱蘭輕聲喚她,她慢慢轉臉,將傘遞與漱蘭,輕輕抱起輪椅里的太子,感覺到他瘦小的身子輕微的顫抖,她關切問道:「怎麼?冷嗎?」

太子看了她一會,才慢慢地搖頭又忽然地點頭,「嗯,有點。」

她微微一笑,抱住他往回走,漱蘭驚疑的目光隱含擔憂地追隨著她。娘娘莫非要將太子安置於明月宮?豈非要招惹到晚妃娘娘?!雖是親生姐妹,如娘娘所言,也是有嫌隙的,那晚妃又實在可怕!

一路行回明月宮,惹來多少猜疑揣測的目光,漱蘭惴惴不安,她卻一笑置之,驚懼晚妃嗎?她可不怕!若晚華還是她的妹妹,她倒可以包容幾分,如若查實不是,可別怪她心狠手辣!

謙這樣的孩子,讓她心疼。他總是那樣安靜的帶著凄迷的憂傷看著你,那樣的感覺會直滲入骨髓。她實在是驚疑,世間怎地有這樣的孩子!又忍不住幻想,若她的孩子平安出世,是否也會如謙這般心思剔透,憂傷如水?

一年的記憶,一片空白。孩子,也便是個謎。潛意識裡,她希冀著,孩子還活著,可又覺得不可能。她,不能太貪心,留著性命再見到無殤,已該滿足了!

……

景萃宮。

殿內,珠簾隱隱,香霧沉沉。

隨著一聲高延的「媚妃娘娘駕到——」她已腳踏進殿中鋪的五彩絨氈,一臉欣喜笑意的媚晚華忙地迎過來,熱絡地挽著她的手,「晚華正要去看姐姐呢,姐姐便來了。果真是姐妹連心!」

她笑著與媚晚華坐到金黃撒花的錦塌上,關切問道:「妹妹身子可好?如今妹妹身懷龍胎,可得小心著些。」

媚晚華臉上微紅,半垂了眼羞澀地道:「勞姐姐掛心,晚華會注意的!」

她亮麗的眸子微眯,端起宮女呈上來的茶淺抿了一口,贊道:「好茶!」

媚晚華微一笑,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她眼神微閃,「晚華,可還記得以前我們姐妹喜愛的花茶?」

媚晚華手中的茶盞顫了一下,抬眼歉疚地道:「姐姐,自蘇醒過來以後,晚華對過去之事竟全然忘記了。對不起,姐姐。」

「不必道歉。」她伸手握住媚晚華的手,感覺到她細微的抗拒,握緊了些,溫和地笑道:「只要你醒來,其他便都不重要!」

「謝謝姐姐!」媚晚華說著,抽出手來,「姐姐若喜歡花茶,晚華這就親自替姐姐沏茶!」說著人已站起身來。

聞言,她眼色微沉,止住媚晚華,「不必麻煩。改日再嘗罷。」

媚晚華重又坐下,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問:「姐姐可曾去瞧過敏王?」

「敏王?」她放下茶盞,腦中浮現出那張安靜祥和的面容,「他、還好嗎?」

媚晚華的表情變得苦澀,低聲道:「他、卧床一年。暮太醫說……只怕熬不過這一秋了……」

「什麼?」她心頭揪疼,手潑倒了桌上的茶盞,茶水潑淌,滴下錦塌。媚晚華慌忙地驚問她有沒有被燙傷。

她只無意識地搖頭,怔愣地站起來。媚晚華驚疑地瞅著她,「姐姐這是要走?」

「嗯。宮中尚有事要處理,姐姐先回了。」她轉臉道,眼神有些飄忽。

「如此,晚華送送姐姐吧。」媚晚華笑著站起身。

「不必麻煩。」她輕揮手,「妹妹好生歇著罷!」語罷,人走往殿外走。

媚晚華看著她的背影,笑著,眼睛在微暗的殿內有些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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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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