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情債難了 第十章 碎佛

下部 情債難了 第十章 碎佛

窗外秋雨漸歇,天幕漸而亮起來,一枝翠竹,碧青瑩潤,探入窗來,散發著清新的氣息。

殿內,寂落無聲,她立於床前,白色的單衣被風吹動,顯得更加纖細。眼睛凝著床上躺著的鳳流毓,眼淚無聲地滑落。

鳳流毓郁青的臉色在素色的錦被裡愈發的顯得突兀嚇人,她揪住胸口的衣衫,輕喃道:「何苦?」

鳳流毓緊閉的雙眸,眼睫輕微顫了下,卻依舊沒有醒來。她輕拭去淚水,知道他其實是醒著的,不願睜眸,是為保全她的尊嚴罷了。

命都舍了,竟還要顧及她那麼多麼?她撇開臉去,心中暗嘆,流毓、流毓,你讓我如何還欠你的情債?

鳳流毓的眼睫又顫動了下,如垂死的蛺蝶,那麼的微弱無力。她只覺得胸口悶得緊,幾欲要喘不過氣來,忙輕步離開床榻。

不經意間瞥到床頭的神襱上一尊玉佛,世間之佛多是以碧玉雕琢,而這玉佛竟是用黑玉雕成,十分的少見。她忍不住拿了在手裡,細細賞著。只見那玉佛潤滑亮麗,雕琢得十分的精細,佛顏慈悲,正含笑看著她,又或者是——眾生?

她凝著含笑佛顏,轉頭瞥了眼鳳流毓,悲從中來,淚如雨落,直淋濕了佛顏。佛祖縱使慈悲,也難識人間悲喜情愁!

她幽幽嘆息,轉了身,正要將衣架子上的衣服著上,手還未觸及衣衫,人已似觸電般,猛然僵住,右手被凝固成一個落寞的姿勢。左手裡的玉佛倏然墜落,應聲碎開,片片黯淡!

好一會,她才鼓起勇氣朝殿門方向望去,心如被石頭砸中,鈍重的疼痛。

湖藍的輕紗幔被風揚起,薄透的紗舞里是鳳流軒沉澱了萬千情緒的眸子。白色的身影如被冰霜凝固,僵硬,而冰冷。一如他霜顏冰魄般的眼神,讓她止不住心顫。她認識的軒,總是溫潤如玉,溫柔似水,融暖如春光般的,如何是這般冷若冰霜的模樣?!

鳳流軒走過來,步伐也是僵硬的,無聲地踩在她的心坎,她心疼難忍,憂傷像怪獸要將她撕碎,她卻無力抗拒。她明白,這境況,她無法解釋什麼。再多的解釋也怕被誤會為掩飾。

她明白,這,便是晚華的目的!要她痛不欲生,要軒心碎絕望,要流毓命斷秋寒!她是算準了,流毓會捨命救她!那麼軒呢,是否也如晚華所願,會因此而對她絕望,會因此而放棄她?若果真如此,倒也不壞!

她思潮難平,鳳流軒已近在眼前,她聞到他身上秋雨的氣息,冰涼的直透心間,還未及咀嚼他複雜的眼神,便聽得他大聲地冷道:「來人!」

她被他的聲音嚇住了,從來他都是溫和的低柔的說話,可如今……

「皇上——」是禁衛軍統領蕭逸!

軒,要做什麼?她欲從他的眼眸里探究,他卻輕撇開臉去,平靜地道:「送娘娘回宮!」

回宮?她下意識地朝床邊望去,卻見鳳流毓已坐起身,漆黑沉靜的眼眸溫柔地看著她,無聲地要她放心。

她轉頭來對上鳳流軒愈發冷厲的目光,輕嘆著向殿外走去。蕭逸領了命跟在後頭。

殿門處,她遲疑了一下,便覺有輕軟的衣衫覆到身上,她驚疑地扭頭,不經意地落入鳳流毓柔情暗伏的眸子。

錯愕間,他輕微一笑,已轉身走回殿內。

她怔了怔,扭頭快步地走出宮殿。

殿外,秋雨識人愁,重又密密織織地糾纏。

……

夜色瀰漫,薄霧輕攏,月白的明月宮氤氳在夜色里,慘淡而憂傷。

她焦燥地在殿內來回走動,不時地朝殿門口張望,卻始終不見漱蘭嬌細的身影。

等到實在耐不住心中急切之意,她轉身就往殿外走,漱蘭恰好進來,神情驚惶,氣喘吁吁,「娘、娘娘!」

她急忙抓住漱蘭的手,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敏王那邊有何消息?」

「敏、敏王……」漱蘭撫著胸口順著氣,哽咽道:「太醫說、怕、怕不行了!」

什麼?!淚水奪眶而出,她踉蹌地退了一步,幾欲站不穩,神情凄愴悲涼,不斷地輕喃,「是我、是我害了他……是我……都是我……」

「娘娘!」漱蘭趕緊扶住她,含淚的眼閃過一抹猶疑,低聲說道:「娘娘,皇上、下了令,要賜死晚妃。」

「賜死晚妃?!」她驀地睜大了眼,不確定地問。

「是。」漱蘭點頭,旋即又急忙補充道:「不過聽說晚妃已逃,娘娘不必擔心!」

她愴然一笑,漱蘭以為她是擔心晚妃?軒要此舉動,想必心中是明白的,卻又為何將她軟禁於明月宮?……是、要保護她?!

軒!流毓……流毓!她猛然一震,喃了聲「清心居」便往殿外走。漱蘭欲要阻攔已來不及。

明月宮外,她一眼看到了站在玉階上的鳳流軒,不禁愕然。鳳流軒卻只低聲道:「走罷。」人已走在前邊。

軒,他都知道?!她怔怔地站了半晌,直待鳳流軒再次回頭看她,她才快步地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在錯雜的宮道上行走,靜默無聲,惟腳下踩到積水發出輕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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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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