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情債難了 第十一章 前緣
一室靜然,她躲於湖藍的輕紗幔后,被眼淚迷離的眼睛透過紗幔,模糊殿中的一切。那躺在床上的薄弱的身影,忽遠忽近,卻都只是靜靜的,沒有半分生動的氣息。
窗外,鴻縷般輕描淡寫的雲藹似被光刺破,隱約聽得檐漏潺潺,殿內的空氣卻如烏雲壓頂般壓抑,她幾欲喘不過氣來。
床上的鳳流毓似乎翻了下身,虛弱地喚她,「煙池。」聲音如被光亮拉長的身影,深沉而單薄。
她胸口憋悶得緊,想應聲,喉嚨卻哽得厲害,只攥緊拳頭,輕步走到床邊,坐下。
鳳流毓幽幽睜開眼來,青到發黑的臉上,寂寥卻溫柔。浮起一抹光暈般的笑,他說:「煙池,我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你才來……」一縷詭異的血線順著他嘴角蔓延。
她深深吸氣,才不讓自己痛喊出聲,冰涼的手指顫抖著替他擦去血線,卻又有新的血線蔓延,她不斷地擦,血線在她手指上開成花,如忘川河彼岸的曼珠沙華,詭艷得讓人心驚。
「煙池……」他瘦可見骨的手摸索著,企圖握住她的手,卻沒有抬起的力氣,她內心抽搐地疼,帶血的雙手握住他的,想給他溫暖給他活氣,同樣冰冷的手卻無法給予他任何的慰藉。她難過得直流眼淚,滴落到自己的手背,冰涼的感覺似要滲透骨髓。
他半閉了眼,微眯的眼神渙散而迷離,像天國的祥瑞的雲霧,虛無而飄渺。她一直在落淚。他似乎要沉睡,又似乎在搜尋遙遠的回憶,唇齒間喚著一個遙遠的名字,「拈花……」
低迷的呼喚如一枚錐子,錐心的痛,刺透她深埋亘古的魂靈,她神色渙散,無意識地低泣,「你說什麼?你是誰?……你說什麼……」
他忽然嘔出大口的鮮血,血染在如雪賽霜的衣衫上,浸透成**蝕魄的綺麗色澤。
「流毓——」悲痛地抱住他,她泣不成聲。
他睜開眼來,眸中一片清明,如剔透清澈的湖泊,映出她傷痛的眼眸,他清晰地道:「偶然解脫拈花諦,一笑皈依座上蓮。拈花,記得三千年前的寂幻池么?記得迦葉么……」
聞言,她猛然一抖,放開他,凄迷的眼灼亮如流火凝著他,他浮起純凈如雪花的笑意,虛弱的聲音慢慢淡去,「我便是迦葉……」
三千年前?寂幻池?迦葉?她怔怔地凝住他漸漸變得虛無的面容,上邊空靈的禪意慢慢地彌散,如雲霧將她籠罩,她的意識漂移,遠去……回到了三千年,西天佛界的寂幻池,她和他,一朵紅白的雙生蓮花,忽然在某一天恣意地綻放。
寂即滅,幻即空,本是幻境之池,卻忽然地生出靈動之花,引來眾仙眾佛的驚奇關注。
觀音大士慈悲,灑與一滴凈瓶甘露,那靈露如同一滴慈悲之清淚,依附在火色紅蓮上。雙生蓮花靈毓動人,一時成為仙界奇談。一隻仙家鸞鳳,極為喜愛那蓮,或是說更愛那蓮花上欲墜還戀的清露,日夜於岸邊徘徊,夜夜清歌,寂幻池也因此而活了起來!
花開百日,眾佛游賞。西天佛祖見那雙蓮周圍有祥瑞靈蘊之氣環繞,心念頓動,佛手微伸,摘下那蘊藉天地靈氣的奇花。
但覺馨雅清然之香繞鼻,佛心微漾,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眾佛見佛祖拈花含笑,皆怔鄂不已,惟有迦葉尊者,唇邊也泛開淡淡馨然的笑意。
佛祖見此,以為他頓悟佛理,領會其中真諦,結下了佛緣,卻不知,迦葉那一笑,乃是因那紅蓮的嬌嬈風姿思凡一念,佛心生孽之一笑。也因此結下之後的孽緣,白白毀卻修行道行!
佛祖將雙生蓮花活於座下,那雙生蓮花日夜聽悟佛道,漸漸地積累下深厚的修行,連同那滴慈悲清露一起修得正果,千年後終得幻化人形,種下佛本根基。
雙生蓮花,因佛祖拈花,佛偈暗生之故,一名為拈花,一名為流語。而清露則因其慈悲之淚得名,挽淚!
無奈佛根尚淺,佛心未正,妖孽之心未泯,雙生蓮花竟妄動凡念,貪戀情緣痴怨,暗暗相戀。就是那滴清露,也暗動了凡念,思戀上那朵嬌嬈的紅蓮。更甚的是,那仙家鸞鳳,竟也萌生了凡念。
佛祖得知,極為震撼,多方勸悟,無奈情孽深種,終是不悟。無奈下,惟有決定讓二人中一人下界歷劫,重新修行,另一人繼續於佛祖座下修行。
拈花決然墮入凡塵,流語繼續修行。而挽淚則自棄修行,甘墮塵緣,追隨拈花而去。夜鸞因戀挽淚,竟妄動逆天劫要覆滅仙界,還挽淚修行,保其自由,最終被鎖於佛家仙地,無量山。
拈花歷劫,流語佛心難定。佛祖無奈之下,竟落下妄語,說若他修行功德圓滿,二人之緣便可再續。如此,流語方定心修行。
妄語終是妄,佛本慈悲,不忍見他修行毀棄,最終適得其反,激起流語的反叛之心,令其痛遁魔道,墮入凡間助那拈花為虐,甚至帥魔軍橫掃天庭。落得形神俱滅的結果!
而拈花因此冤孽深重,故而背負千年記憶,不斷輪迴受劫,直至孽債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