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人物的奮鬥
「當警察?」我嗤笑道:「忘記之前你們是怎麼折磨我的了嗎?」
「雖然那時候他們做得確實不太對……」米嵐猶豫了一下,立即正色道:「但絕大部分警察,都是在為人民服務,你不能因此而對我們有所偏見。」
「你走吧。」我冷漠道:「我即便不會去做賊,但也不會去當什麼警察。」
「你就不能考慮一下?」米嵐生氣道:「剛才咱們搭檔的時候不是配合得很好嗎?退一步說,你即便不喜歡警察,但也總得為自己著想下吧?身上還沒有洗脫的罪名怎麼辦,不想再回原來的城市了嗎?」
「你還真說錯了。」我坐起來,笑容玩味的看著她,「我爹媽早死了,我啥親戚都沒有,還回去做什麼?一個人走到哪算哪。豈不自由?」
「你以為這樣很瀟洒嗎?」米嵐氣極道:「身為一個男人,你這叫不思進取,不懂上進,混吃等死!」
「隨便你怎麼想咯。」我用紙巾捂著手臂上仍在流血的傷口。滿不在乎的說:「反正到了州廣,咱們就各奔東西,誰也不認識誰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米嵐失望道:「我真是看錯你了。」
「可別這麼說,咱們加上這一次。總共也就見過三次面。」我譏誚道:「即便我是個不思進取的人,起碼我也不會騙人,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其實兜里卻揣著一把槍!」
「你!」
「你什麼你啊。」我罵道:「你演技這麼好。幹嘛不去演電影呢,都他媽快趕上奧斯卡影帝了,既然咱們互相看不順眼,那以後就都不要有什麼交集,省得鬧心。」
米嵐氣得說不出話來,乾脆也不想廢話了,挽著袖子就要過來教訓我,但被抓住我雙手,低聲說:「別鬧,仔細聽。」
「聽什麼?」米嵐一愣,正想問個清楚,但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下巴往門口挑了挑。
米嵐雖然不解,但見我煞有其事的樣子,也只好豎著耳朵仔細聽,但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不由怒道:「你耍我?」
我沒理她,又等了幾十秒,確定沒有動靜之後,才鬆了口氣。說你剛才沒有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腳步聲?」米嵐狐疑道:「聽到是聽到了,不過這裡那麼多人,有腳步聲很奇怪嗎?」
「我真懷疑你是怎麼當上的警察。」我冷笑道:「你看到有人從外面經過了?」
米嵐回想一下,然後搖搖頭。正想說沒有,就立即驚醒:「你是說,剛才有人在外面偷聽?」
「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偷聽。」我低聲說:「但我能確定,那個人在外面站了好久。」
「你忘記你那個叔叔在電話里是怎麼跟你說的了嗎?」我捂著腰上的傷口倚在床邊上,繼續說:「看得出來,何大軍在道上確實很有名,偷東西簡直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你將他的手掌切成了兩半,這對一個小偷來說,意味著什麼,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吧?」
「所以何大軍就留了個人在車上,監視我們?」
「不好說。也許是我多心了。」我嘆氣道:「不過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不對呀。」米嵐突然醒悟道:「那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故意說給外面那人聽的?」
「大部分是假的。」我麻木的說:「但是我不想當警察,這是真的。」
米嵐看我這樣子。知道再勸也沒有什麼意義,只能作罷了。
接下來的兩天,由於之前抓賊有功,加上米嵐的警察身份,我們在火車上得到了特殊的待遇,餓了渴了,都會有人送吃送喝,再沒出過什麼事情。
只是擔心車廂里有何大軍的眼線,我們說話都格外小心,避免被聽到。
而大多數時間,我都會出神的看著窗外,看著那飛速倒退的景物。看著那黑了又亮、晴了又陰的天空。彷彿能看到那兩個女孩子熟悉而美麗的臉。
時光就這樣流淌過去,那些以前說著永不分離的人,早已經散落在天涯了。
那天是陰天。
開了差不多三天的火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州廣市的火車站很大,人流密集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我像無頭蒼蠅一樣竄了好久,走錯十幾次路才從人堆里出來。
米嵐跟我不順路,早在前一個站就已經下車了。分別時沒有太多的話語,她勸不動我加入,我也不想跟她過於親近。所以連聯繫方式都沒有留。
州廣是個繁華的城市,同時,也是個陌生的城市。
我褲兜里就剩一百五十塊錢,真的不敢相信就這麼南下了。
起先我以為自己會迷惘、彷徨,但是都沒有。
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從當年離開村子去尋找妹妹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是一個人在生活了。
這人啊,不奢求能迅速的飛黃騰達,但一定要有一顆隨遇而安的心。
我站在街頭,看著那熙攘的人流,在心裡對自己說,從這一天開始。我不再是為自己而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花費多少的時間,我都要在這裡掙紮起來。闖出屬於自己的天空。
為那兩個不知道還會不會忘記我的女孩兒。
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天晚上,我是在橋底下度過的。因為街邊上那種最差的小旅館,住一晚都要五十塊錢,我捨不得。公園裡有長椅,但是太冷,只有在橋底下,利用橋墩還能擋一下風。
北方的冬天是乾冷,多穿衣服就行,而南方的冬天是濕冷,只要站著不動,身體很快就凍僵了,穿再多也沒用。
我半夜裡凍醒了三次。最後實在睡不著了,只能在空蕩蕩的大街上,來來回回的奔跑驅驅寒冷,直至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
之後買了兩個饅頭啃著去找工作。結果卻不盡人意。
近年關了,無論什麼行業都基本滿員,我一連找了三天,挨家的問。卻都毫無收穫。甚至因為穿得太破爛,在進去一家服裝店的時候,還被當成是乞丐轟出來了。
那幾天是最困難的時候,我不敢亂花錢,所以一整天也只能啃兩個饅頭,晚上再隨便找個地方湊合著睡。當時做著夢都在想能找到工作,連工資什麼的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給個床睡。管三頓飯就成。
然後又過了三天,仍舊一無所獲,我開始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睡覺可以就地解決,但饅頭也是要錢的,別整的最後工作沒找著,自己先餓死了。
於是我咬咬牙,到一個工地里,悄悄撿了人家幾塊鐵皮,再花三十塊錢到修理店,讓人家給焊成一個一掌厚能揭蓋的扁平箱子,中間固定了一塊鐵絲網;然後花十塊錢一天,找一家雜貨鋪的老闆租了輛髒兮兮的手推車,洗乾淨后把鐵箱子放上去,底層鋪上燒紅的木炭,再把花光所有錢批發來的東北大餅墊在上面熱著,開始穿街走巷的叫賣。
州廣市外來務工多,所以我一般都會把時間花在早上,推著車子在車站、地鐵口、天橋樓梯下等地方悠轉,有一些趕著上班沒來得及吃早飯的人,都會來我這裡買個餅子,吃著去等車。儘管生意並不算好,但一整天下來,倒也勉強有些收入了。
賣了四五天,我攢下了一點錢,本打算買件外套穿,結果不小心燙傷了手背,錢又花光在了買葯上。
兜兜轉轉那麼久卻回到原點上的滋味,讓我格外沮喪。
那天傍晚推著車子路過一個廣場,裡面聚了好多人,我踮著腳尖去看,結果卻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