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肉沙包
「見不到我,啥意思?」
「因為我明天就要走了呀。」
我嚇了一跳,說原來是離開這兒啊,瞧你說的,走就走唄,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不過你不是才剛來嗎,怎麼這麼快又要走了?
「因為我在挨打的時候,心裡老是有個疙瘩。」小彈弓對我訴苦說:「把價格調得這麼高,總感覺是在騙人家。」
我聽到他這麼說,差點沒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大手掌用力一拍他後腦勺,恨鐵不成鋼道:「你傻啊!你那都是明碼標價了,怎麼會是欺騙呢?」
小彈弓一臉狐疑:「啥?」
我知道他笨,但不知道會笨得這麼厲害,只能耐心的解釋說:「你之前不是也說嗎,做生意的,得實誠一些。咱們的價格都寫在牌子上了,20塊一拳。30塊一腳,沒偷沒搶的,他們願意的就上來打,不願意也不強迫,根本沒有騙任何人。」
小彈弓恍然大悟:「聽您這麼一說,好像是哩。」
「那俺不走了!」他雀躍起來,「明天繼續來這裡挨打,多掙點錢給回家,給俺妹妹治病。」
「你妹妹生病了啊?」
「是唄,醫生說是啥白血病,老得化療,還說什麼骨髓很難找。做手術還得一大筆錢。」小彈弓說得時候很平靜,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種白血病,其實是絕症,想找到合適的骨髓,也是萬中無一。
「俺今年16了,可俺妹才13。」小彈弓聲音有了些哽咽,說:「她一發病就疼得整個人都弓起來,頭髮都掉光了,俺真不想看她這麼辛苦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好。
不過小彈弓是個很開朗的人,很快又變回了那個憨憨的模樣。通過談話得知,他老家是河南的。六歲就上嵩山少做俗家弟子,學了十年藝,上個月聽家裡寫信說,小妹病重,這才下山來,孤身一人到這城市,想掙錢回去。
之後小彈弓見我手上有傷,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布袋裡摸出一包粉末,敷在我的手背上。我問他這是什麼,他說是下山時師父給的金瘡葯,效果可好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廣場,偶爾一兩個人經過,心裡突然有些溫暖。來這裡已經快十天了,小彈弓是我第一個認識的朋友,雖然憨憨的。
我跟他說,我也打算掙錢來著,要不也像你這樣,在這裡立快牌子,當人肉沙包得了?
「使不得。」小彈弓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你這身體不夠結實,挨幾下估計得被打出內傷來。
「我跟你一樣,也是沒有辦法了。天氣這麼冷,連買衣服的錢都沒有,別看我在賣大餅。其實不掙錢,整天還得被城管攆著跑。」我頓了頓,就對他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如果身體受不了,就立馬住手。」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正好小彈弓也沒住的地方。所以我們兩個就在街邊找了個小旅館,湊合著睡。加上彼此是男的,倒也不顯得尷尬。
凍了那麼多天,這一次有了熱水何被子,我感覺總算是活過來了,睡覺的時候格外香,一夜無夢。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中午,我們把房間退了之後,又到外面買了些東西吃。我乾脆也不賣大餅了,和小彈弓直接來到了廣場上,一人一邊站著,相隔老遠,倒也不用擔心會影響到彼此的生意。
我確實擔心自己身體吃不消,所以在牌子上特別標明:「20元一拳,30元一腳,每個人上限五拳或者五腳。」
我知道,做人肉沙包的,你要真是想掙錢。首先臉皮不能太薄;其次是表情得招人恨,不能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否則人家會不忍心打;最後則是盡量多招攬女顧客,畢竟女人下手沒男人那麼重,不會把你往死里打。同時對女顧客打招呼時,表情要非常下流。越犯賤越好,比如:嗨,美女,臉色這麼差,失戀啦?或者:小姐,你可真漂亮,約不?甚至還能走點極端,直接說人家長相難看,堪比鳳姐如花的,往往遇到這種情況,不想打你的,也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所以從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六點這個期間,我身邊圍了一群女人,挨個上來打我,抽耳光,還指指點點的,說這男的嘴巴好臭。就是個討打的命,別說打一拳二十,就是兩百塊我也要抽死他!
我的臉都被打腫了,但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以此來招攬更多的客人。當然,這種滋味很不好受。渾身到處都痛,快散架了一樣。每次我感覺快撐不下了,就伸手摸摸口袋裡賺到的那一沓錢,立馬又有了動力。
晚上八點鐘,我實在撐不住了,後面來的幾個女人非常凶,身上挨的幾拳讓我胸口發悶,有一種想吐血的感覺,不僅頭重身輕,眼前還發黑,彷彿下一刻就要倒地了。
我將牌子收起來,過去找小彈弓,發現他情況要比我好一些,雖然也鼻青臉腫的,但精神頭要比我好很多,還是站著馬步,任人家發泄,雷打不動的樣子。
很快。小彈弓也收攤了,我們坐在一邊開始清點今天掙到的錢,不出所料,我的1080,他760,比他多了好幾百。
小彈弓震驚得很。說大哥你可真厲害,怎麼做到的?
我擺擺手不想提,簡直是一言難盡。
之後兩人互相攙扶著,連夜在附近找了個月租五百的房子,再買了一床棉被,倒頭就睡。沒吃沒洗就睡死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商量著,減輕了工作量,每天只做三四個小時的人肉沙包,賺個小几百就行了。畢竟錢雖然是好東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如果突然間猝死的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估計連給咱們收屍的人都沒有。
而在這幾天里,我們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以女性居多,什麼失戀、工作不順利、跟家人鬧矛盾,學習壓力太大等,都有。甚至還有幾個發泄完了之後,對我們很感激的,還給我們送了兩頓飯。
到了第四天,我和小彈弓雖然都掙到了兩三千塊錢,堪比一般工人整個月的工資,但身體也嚴重吃不消了,於是就琢磨著,幹完了今天就不幹了,老實去找份工作,哪怕年關工作不好找,只要省著點用。也能撐到年後了。
於是在下午五點鐘,我和小彈弓提前收工,打算好好去館子吃頓好的,但就在這時候,有個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這是一個黑絲高跟、打扮性感的女人,身材極好。年齡在二十六七歲上下,皮膚也好,水嫩得像能掐出水來一樣,塗抹著鮮艷的口紅,倒也長得非常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臉上化的妝有點厚,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我這兩天一直聽人說,好信廣場這邊來了兩個人肉沙包,應該就是你們吧?」
小彈弓朝她施了一禮道:「對不起,女施主。我和大哥已經不打算干這個了。」
「甭跟我廢話。」這女人抱著雙手,很高,幾乎能跟我平視。滿臉寒霜道:「老娘現在心情很差,你們給我乖乖站好挨打就行,完事兒后多少錢都給你們。」
小彈弓一根筋,下意識要拒絕,但被我攔住,對他說:「行吧。反正也是最後一個客人了,何必跟錢過不去呢。咱們佛祖不是說了,救人一命,就像造了十八層地獄嗎?」
「大哥,你錯了。」小彈弓給我糾正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都一樣了。」我難得心情不錯。想著這女的是個有錢人,雖然有些不地道,但最後一筆生意,怎麼著也得敲她一筆才行。於是脫開外套之後,用力一拍胸口:「來吧!」
誰料那女人卻從包包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滿臉憤怒的對我說:「這可是你說的,看我不刺死你個負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