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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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兔子所喜歡的:胡蘿蔔和白菜;小草靜靜生長的聲音;一朵花努力展開自己時的姿態;從枝葉的縫隙間照進時光森林裡的陽光;七月午後一陣突然襲來的涼風;輕輕落在小溪水面上的雨滴;冬天裡的第一場雪;印在雪地上的兩排小腳印;以及另一隻兔子的體溫。
「兔小灰,聽說兔小丘的爸爸去世了,是嗎?」
「嗯。」
「那,我們找一天去看看兔小丘,好嗎?」
「好啊!」
「小灰,你說我們為什麼有一天就一定要死去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小白,你小時候一定去遊樂園玩過吧?」
「當然啦。」
「遊樂園裡一定有你特別喜歡的項目吧?」
「對,我最喜歡玩旋轉木馬了。」
「但你不可能因為喜歡旋轉木馬就一直抱著它不下來,對嗎?」
「對啊,因為外面還有別的小朋友在等著玩。」
「所以小白你就從旋轉木馬上走了下來,然後走到蹦蹦床那裡去,從蹦蹦床上下來后,又走向有滑滑梯的一邊,這樣一站一站玩下去,天總會黑的。天黑了遊樂園就要關門,遊樂園關門我們就要回家去。你可以把死理解為就像我們從遊樂園裡走出來嗎?」
「可是小灰,我知道我們走出遊樂園后可以回家,可那些從這個世界走出去的呢?」
「我想他們是去了天堂。」
「天堂是什麼地方?」
「一個更大的遊樂園。」
「兔小灰,為什麼我是只兔子而不是只飛鳥呢?」
「兔小白,千萬不要這麼想。」
「為什麼?」
「因為一旦你開始這麼想,接下來就很難停得了了。」
「可我真的很羨慕鳥兒能夠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飛翔。」
「我想鳥兒也未必一定就覺得飛翔是種自由吧,他們想要的食物往往就在地面上,人類卻將他們趕離地面。或許只有鳥兒自己知道,天空究竟是片多麼無邊無際的牢籠。」
「兔小眠,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去……明天。」
「兔小眠,都快天亮了,你還沒睡嗎?」
「天還沒亮呢,怎麼睡得著?」
「那你就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夜嗎?」
「差不多吧!如果你現在不來和我說話的話,我大概再數五百多顆星星,天就要開始亮了。」
「難道你整晚都在數星星嗎?」
「呵呵,難道還有別的事情好做嗎?」
「那你今晚一共數了多少顆星星了?」
「中間數亂了一次就又重新數過了,第二次大概數了有三萬多顆吧!」
「這麼多?」
「比起這麼長的夜晚來,這個數字其實已經很小啦!」
「那你為什麼晚上不睡覺呢?」
「因為□□靜了,所以睡不著。」
「應該是太吵才沒法睡著吧?」
「安靜有時也很吵的。」
「兔小眠,其實你也是很想在晚上睡著的對嗎?」
「當然啦,誰沒事喜歡整晚不睡的數什麼星星啊!雖然有時我也會安慰自己說,這麼美麗的夜晚從來都不屬於那些已經睡去的兔子,但其實我是很羨慕那些從來都沒有失眠過的兔子們的。」
「羨慕嗎?」
「對啊,那些從來都沒有失眠過的兔子,總以為天是一下子就亮起來的。」
「兔小灰,你為什麼喜歡我啊?」
「和兔子為什麼喜歡吃胡蘿蔔是一樣的原因。」
「對哦,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們兔子就喜歡吃胡蘿蔔呢?」
「因為基因。」
「那什麼又是基因?」
「是一個把我們兔子創造出來的神靈寫在我們身體里的啟示。」
「真有這種聽起來莫名其妙的東西存在嗎?」
「以前我也不相信的。」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的?」
「從有一天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會喜歡上你時。」
「兔小暖,你還在難過嗎?不如我給你念首詩吧?」
「好吧。」
「我開始念啦——『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傷,不要心急……』」
「這首詩是你寫的?」
「不是不是,一個叫做普希金的人類寫的。」
「他寫得真好,聽你念完之後我突然不那麼難過了。」「這就對了,不管怎麼樣,永遠都要對生活保持積極樂觀的態度。」
「我知道啦。對了,寫這首詩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嗯……後來他在一場同妻子情夫的決鬥中被子彈射中肺部悲慘地死去了。」
「兔小灰,你會常常想起小時候的那些事嗎?」
「當然啊,甚至不用刻意地想起,那時發生的事有時自然而然便會出現在眼前了。雖然小時候的哭現在想來都成了笑,小時候的笑現在想來卻有些難過。」
「小灰,真懷念那時無憂無慮的生活,現在只要能讓我回到小時候,哪怕是被老師罰抄一百遍作業都可以。」
「呵呵,可小時候的你大概不會這麼想吧!」
「也是。小時候的我絕對是個大笨蛋,因為那時她天天都想著要變成現在的我。」
「所以說小白,你有沒有想過,大人們所說的童年的美好,小孩子們其實未必同意呢?在小孩子的意識里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童年不童年的,他們只有想要長大的願望。童年也許只是一個大人強加於小孩子的概念罷了。」
「對啊,小灰,你說為什麼小孩子都拚命地想要長大而大人卻又盼望著回到童年?」
「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只信任對岸的風景吧!」
「小灰,你小的時候聽過那個華盛頓砍倒櫻桃樹的故事嗎?」
「當然聽過啦!」
「這個故事是教育人們要誠實的,對嗎?」
「對啊!小的時候寫作文我還經常會用到這個故事呢。不過華盛頓被改成了我本人,砍倒櫻桃樹的行為則有時是摔碎了媽媽的花瓶,有時又是弄髒了爸爸的書籍。」
「但這個故事其實是作者胡編的,你知道嗎?」
「不會吧?一個教育我們要誠實的文章本身便是胡編亂造的,那這也太諷刺了吧!就好像一隻整天只會呱呱亂叫的烏鴉帶頭起來反對森林裡的雜訊一樣。」
「還不只是華盛頓的這個,連那篇愛迪生用鏡子的反光救媽媽的故事也是編造的呢!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呢!」
「小灰,你說我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編造謊言的?」
「什麼時候呢?大概是從立下第一個誓言的時候吧!」
「那謊言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立?是在他被說出的一刻,還是在被揭穿的一刻?」
「應該還是在被說出的一刻就已經成立了。」
「那麼為什麼很多時候大家怨恨的並不是說謊者,而是那個把謊言揭穿的人?就像童話故事裡,比起三個騙子,國王好像更加怨恨那個說出真相的小孩一樣。」
「這個……大概是因為我們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吧,因此當謊言被揭穿時,暴露的不僅僅是編造謊言的人的居心,同時也暴露出了被騙者自己真實的內心。被騙者就像是故事裡那個赤身**走在人群視線中的皇帝,當他知道真相的一刻,他的怨恨大概很自然地便會導向讓他陷入這種困境之中的最直接的原因,也就是那個小男孩。但不管怎麼樣,等走過最初的慌亂之後,他真正憎恨的還會是那三個騙子吧!」
「那為什麼我們總是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謊言?」
「我想,可能是因為相信謊言比起真實的努力,更容易讓這個世界在一瞬間便顯得美好起來。謊言為我們的生命提供了另一種解釋,這個解釋往往比原本真實的解釋要美妙許多,也就更容易被我們接受許多。」
「可這種美妙也是假的吧?」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假呢?比如說你看到了一片美麗的海市蜃樓,海市蜃樓是假的,但美麗難道不是真實的嗎?」
「小灰……為什麼你會這麼了解謊言呢?」
「我……」
「那小灰,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啊!」
「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嗯……有吧。而且不止一次。」
「那最近的一次是哪一次?」
「你還記得上次我把那根棒棒糖給你時,我告訴你我家裡還有很多嗎?」
「當然記得啊!那根棒棒糖可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棒棒糖了。你家裡現在還有嗎?」
「沒了。其實上次給你的已經是唯一的一根了。」
「兔小灰,我被蜜蜂蜇了。」
「沒事吧?我看看……」
「我快討厭死那些蜜蜂們了。」
「呵呵,一定是你先招惹他們的吧?蜜蜂可是我知道的最溫和的動物了。」
「幸災樂禍的兔小灰,真該讓你也被蜜蜂蜇蜇。」
「嗯……我也曾經被蜜蜂蜇過的。」
「那你怎麼還能說他們是最溫和的動物?」
「因為只有他們最懂得傷害別人所要承受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