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王寶釧》

31.《王寶釧》

王寶釧自此安身雁北,謹守本分,只一心待薛喆,並與李克子女相處和睦。

李克與朝廷交涉,試圖換回代戰與薛平貴,然而雙方猜忌,始終未能達成一致。藩王朱良別有野心,不願朝廷與李克關係和緩,處處挑撥生事,阻攔談和。如此一來,事情擱淺,薛平貴與代戰二人只能不知限期的居於宮中。

新帝仁厚,對二人並未苛待,只是沒有自由。宮人多勢利,薛平貴逃亡之人身上銀兩不多,代戰早先佩在身上的首飾早被獄卒們搜颳去了,如此短短几日,宮人見他們再無分文,頓時言語刻薄,飯菜慢待,偏生二人無處訴苦,尚有幼子在外,又有兄長可期,只能忍辱受苦日日煎熬。

卻說新帝李業,年雖十五六歲,卻很有抱負。

李業坐在皇位之上,並未覺得滿足,外有藩王各自為政,內有宦官把持朝政,李家王朝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哪怕他自身都受制於宦官,何其抑鬱。李業便開始用計,試圖剷除宦官勢力,宦官一黨為首之人便是楊恭。

李業培植了心腹,蘇家便是其一,李業基於胞兄的緣故,對蘇家很是信任。蘇奕出了離間計,由蘇龍稟於皇帝,成功瓦解了宦官集團,卻也使得雙方矛盾公開,導致楊恭堂而皇之的對抗皇帝。

楊恭雖是宦官,卻手中握有兵權,身有官職,更在認了幾百乾兒子,不僅有宦官,也有文武官員,散於各地為官,不乏刺史與節度使。如今與皇帝撕破臉,乾脆傳書與乾兒子,唆使他們擁兵自重,對抗朝廷。如此來,儘管最後斬殺了楊恭,剷除了權宦,卻使得本就混亂的局勢越發動蕩。

新帝忙著穩固皇權朝政的同時,外面的大小藩鎮依舊爭鬥不斷。

戰亂迭起,波及王家祖籍所在,王寶釧懇請李克,將年邁父母接到身邊奉養。這乃是她深思熟慮后所做的決定,從幾年觀察來看,李克絕非常人,且勢力在諸藩王中最強大,於朝廷有功有過,皇帝之所以對其猜忌,不僅是其曾有反叛之舉,更重要是李克乃是沙陀人。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王寶釧卻覺得李克有成大事的諸多條件,她所求的,不過是為父母尋一處安穩養老之地。

李克本就對王寶釧印象極佳,又有那麼一兩分不足外人所道的心思,況王允之名早有耳聞,當即答應,將王家接來。

此後王寶釧便一心侍奉雙親,教養薛喆,外面的戰亂似與她毫不相干。

忽一日,門外進來個形貌俊朗的年輕男子,見她正在做柿子餅,也不顧燙,當即就拿了一個吃起來,嘴裡還念叨著:「母親做的柿子餅最好吃,外面賣的都不好。」

「專為你做的,多著呢,慢慢兒吃。」王寶釧已是將近六十的人,許是日子過的安穩平靜,看著似五十,眼角皺紋也少。

幾年前父母相繼離世,三年前二姐銀釧也過世,兩個侄女嫁了人,日子過的安樂,她除了每日誦經念佛,便是照料薛喆。眼前這年輕男子便是薛喆,今年已經二十二歲,在來到雁北的半年後就恢復了正常,然而他仍是對她依戀,仍舊喚她「母親」。薛喆這些年跟隨在李克身邊,學得一身好武藝,又熟讀兵書,早在十八歲時就上場殺敵,算得勇猛。薛喆也知親生父母陷在長安,只是連皇帝都被迫在外顛簸流離,消息很難打探,雖然會關注,感情卻是慢慢淡了。

接連吃了三塊柿餅,薛喆想起一事:「對了,正要和您說呢,唐王賓天了。」

王寶釧一驚,又有些恍惚,上一任皇帝駕崩時她離開了長安,自此十六年。這位皇帝如今尚未滿四十,兼之近年來被藩王脅迫關押,顛沛流離,突然賓天,只怕……

「那新帝是誰?」

「沒有大唐了,朱良登基,國號為梁。」薛喆說著頓了頓,又道:「舅舅決定重複大唐國號。」

王寶釧立時便懂了,李克與朱良本就是宿敵,如今朱良建國稱帝,李克豈能落後?再者,李克之父當初受賜李姓,繼承大唐國號登基為帝也說得過去。

讓王寶釧意外的是,李克在復唐王朝後,賜封她為安國夫人。

消息傳至長安,便有宮人故意說起,講給薛平貴與代戰聽。

十六年過去,薛平貴已是風燭殘年的邋遢老頭兒,代戰將近五十,卻有著六七十歲老婦的面貌。這二人十來年間吃盡了各樣苦頭,受盡了□□,若非為拿他二人牽制李克,他們絕不可能活到現在。如今這二人又落在朱良手中,日子更加難熬,可似習慣了,麻木了,每日里搶食吃,蜷縮著睡,今夕不知何夕。

「公主殿下,您可記得王寶釧?如今您的那位兄長復了大唐國號做了皇帝,沒管你這個親妹妹,卻加封王寶釧為安國夫人。嘖嘖,真是好命啊。」

王寶釧?

代戰死水般的眼神起了波動,喃喃自語,猛地就朝外沖,邊跑邊喊:「王寶釧那個賤人,兒子是我的!國夫人也是我的!賤人!賤人不得好死!」

對於代戰的鬧騰,薛平貴視若未聞,耷拉著眼皮子,看似如以往一樣麻木,卻在心裡,想起當年那個嬌媚明艷、才華滿腹的女子。這麼些階下囚的生活,徹底磨滅了他的雄心壯志,與代戰打鬥吵鬧了幾年,夫妻情分寡淡,唯一安慰的便是兒子有寶釧照顧,足以令他放心。

意料之中的,代戰遭到宮人們一番拳打腳踢,這樣的事情多了,宮人們打完,不當回事兒的嘻哈著散了。

躺在地上的代戰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當目光無意觸及薛平貴,竟一陣恍惚。這是她當初死活要嫁的人?是那個驍勇善戰的常勝將軍?曾經他對自己那樣溫柔遷就,為了他,她不惜帶著兒女同赴長安,可結果……

代戰忽然恨起這個人,從未有過的恨,若沒這個人,她依舊是沙陀公主,尊貴驕傲,享有一切!

當天深夜,這僻靜破敗的院子里傳出一聲慘叫,緊接著便燃氣大火,大火中傳出代戰粗啞的聲音,又哭又笑:「王寶釧,你贏了,你贏了……」

朱良得知此事,氣的砸了一地瓷器,原打算押著薛平貴代戰二人于軍前,去討伐李克,現今只能罷了。

宮門外,其義子朱勤聽到動靜便沒進去,轉而出了宮,自去尋樂。

朱良此人本就蠻橫貪色,做了皇帝越發淫逸無度,一面準備攻打其他藩王,一面不忘下令搜羅美女享樂。朱良如此,他的兒子們也不遑多讓,朱勤更甚,男女不忌。

「去寶蓮寺!」

朱勤心情急切,卻不是為進香,而是為居於寺廟中的一人。前幾日陪著夫人進香,無意間看到廟中有一男子,雖不是他慣常喜歡的水嫩少年,偏生容貌俊美,氣質風流,見了便難以忘懷。

朱勤問起身邊常隨:「可打聽清楚了?」

「回王爺,打聽清楚了,他是蘇家人,蘇龍的本家堂弟,蘇奕。」

多年動蕩,皇帝都迫離了長安受制於人,朝臣們有跟著的,有留下的。蘇家恰逢老祖母孝期,蘇龍已辭官在家守孝,避過了此事,後來也沒再出仕。後來蘇奕覺得形勢越發不好,一家人便商議回了原籍耕作為生,但蘇奕沒走。

儘管希望渺茫,可蘇奕怕桃朔白萬一有一天回了長安,他卻不在,所以便借居於寶蓮寺。他自來有主意,家人無奈,只讓他時時報平安。

屈指算來,蘇奕今年已是三十六,偏他不知如何保養的,瞧著不到三十。再加上他氣質卓然,光華內斂,著實有惑人的資本。旁的男女倒罷了,只會贊他好相貌,但在朱勤眼中,蘇奕絕對是難遇的絕色,況又是世家公子出身,更有征服之感。

朱勤一來攀談,蘇奕立時就看出他的坑臟想法,哪怕心中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當探知對方身份,越發忌憚。

周旋了幾日,朱勤不耐煩了。

這日,朱勤再三邀請:「七郎,我已備下筵席水酒,一同游湖如何?」

每每聽他口中喊「七郎」二字,蘇奕心中殺意就濃烈一分,見他眼中壓抑不住的貪婪,沒再拒絕。他已快馬送信回祖籍,讓家人遷居,正逢亂世,各地割據,只要離長安遠些,便鞭長莫及。如何應對朱勤,他早有打算!

是夜,一艘奢華的畫舫飄在湖上,燈籠高掛,照的湖水波光瀲灧。船上除了朱勤與蘇奕,再無旁人。蘇奕身邊一直跟隨著兩個護衛,朱勤嫌礙眼,便連著自己的人一併遣走。

蘇奕早有計算,便順了朱勤的意。

酒意半酣,朱勤不再偽裝,一面調笑一面就伸手來扯蘇奕。蘇奕莞爾一笑,將朱勤醉醺醺的腦袋迷的七暈八素,正欲欺身靠近,卻覺脖頸一熱,伸手去摸,摸了滿手的鮮血。

竟不知何時,蘇奕用鋒利無比的匕首劃開了朱勤的咽喉!

朱勤捂著脖頸,跌跌撞撞的站起來,瞪著蘇奕,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蘇奕輕蔑的瞥了一眼,根本不屑與他說話,直至看他倒地咽氣,血流一地。蘇奕坐著未動,重新斟了一盞酒,嘗了一口,才發現了今晚喝的乃是十年窖藏的貢酒冰堂春。想起那時與桃朔白對飲,對方喝酒皺眉的樣子著實好笑。

掏出一直懸挂於脖子上的桃木牌,嘆息又自嘲:「桃朔白,怕是今生再難相見了。」

然而幾息后,眼前便出現了朝思暮想的那抹白色身影。

蘇奕怔怔看著,片刻才反應過來,猛地起身質問:「桃朔白?」

「這是怎麼回事?」桃朔白本在千里之外,十來年間各處遊歷,幾次想回長安,可最終都打消了念頭。

今晚本來在賞月,耳畔突然聽到蘇奕的聲音,嚇了他一跳。贈送給蘇奕的桃木牌與王寶釧的一樣,因帶有他身上氣息,所以彼此便有了一絲聯繫,這麼些年蘇奕對著桃木牌說的話他都聽在耳中,越發不敢回長安。

他很茫然,不懂蘇奕的執著,更不敢想象去接受凡人的感情。

今晚蘇奕的話不同以往,他聽了心頭一跳,順應本能就過來了。看到船板上死在血泊里的人,他不問也知道是蘇奕動手,只是不知原因。

蘇奕已冷靜下來,不問他如何出現,為何出現,而是淡淡說道:「這人是康王朱勤,朱良義子。」

這麼麻煩!

桃朔白皺眉:「那你有何打算?這長安你是呆不得了。」

蘇奕勾唇淺笑:「朔白,你糊塗了?我早先便說過,要隨你修道,如今我走投無路,難不成你還不收我?」說著似真似假的一嘆:「你若不收我,我只好以死給這朱勤償命了。」

哪怕明知他說的是假話,桃朔白仍舊覺得不高興,如今這亂世……

「我並沒有接受你的心思。」桃朔白先申明一句,然後才說:「你可以跟著我。」

為什麼要蘇奕跟著?其實完全可以將蘇奕送回蘇家,但是,或許是自己一個人遊歷了十六年,總覺寡味,完全比不上當初在長安的短暫時日。有人陪著到底不同,再者,今日一見才發現蘇奕壽數將至,哪怕用丹藥,怕是也強留不了幾年。

蘇奕雖有幾分黯然,但更多的是高興。

他上前握住桃朔白的手,桃朔白略不自在,只是想到要帶他離開,便沒甩開。誰知對方得寸進尺,突然將他攬在懷裡,唇齒相觸,陌生的溫軟與鼻息,完全將桃朔白擊愣了。

蘇奕觸之即離,不等他反應,抬手朝遠處一指:「還不走?那些人可要過來了。」

桃朔白轉頭一看,都是朱勤的人,又看了蘇奕,到底沒說什麼,猛地拽起他縱身而起,猝不及防,蘇奕猛地臉色一變。桃朔白卻是得逞,黑暗中抿唇淺笑,方才的鬱悶之氣消散不少。

兩人先回了趟蘇家報平安,而後便遊走各地,這一相伴便是十年。

當丹藥再無用處,蘇奕閉上雙眼,絕了生機。桃朔白看到他身上溢出一縷黑紫煞氣,精純濃烈,在身邊縈繞纏綿,最終消散於天地。

桃朔白頓覺悵然若失。

這一世王寶釧十分長壽,活了八十九歲,只等著王寶釧壽終正寢,桃朔白才攜了其魂魄返回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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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劇情[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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