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半生緣》

51.《半生緣》

朱常漵在邠州便是土皇帝,又無內眷紛擾,不喜官場應酬,樂得每日自在。

邠州有藩王的邠王府,但他不愛住,尋常都是住在郊外的莊子上。這座莊子囊括了附近幾座大小山頭,上百畝田地,有山有水,景色怡人。田地仍有農人耕種,但在幾座山上,他卻是種滿了桃樹,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盛開的粉嫩桃花,儼然一片香雪海浪。他又在半山腰重修了一座山莊,取名兒桃花源,一切收拾齊備,就將莊子以及幾個山頭摺合一百兩銀子賣給了桃朔白。

一百兩,真要買這些山頭莊子連個零頭都不夠,甚至是有錢也沒處買。

桃朔白坦然的接了,住在莊子上不再去開鋪子,轉而研究怎麼處理他身體內的那團煞氣,與此同時,閑暇時便釀酒。桃朔白於釀酒頗有些天分,又能弄來極好的釀酒方子,所以釀造出來的桃花酒十分有名兒,後來更是被朝廷定為貢酒。

朱常漵有些小心思,從不提開酒鋪子的事兒,但凡釀出的酒,除了上貢朝廷和偶爾年節賞賜下屬,余者都標註了年份埋在桃樹底下。朱常漵修習著桃朔白所傳授的功法,據說能健康活過百歲,他就想著,這些酒是越存越香,等到一百歲時定要大擺筵席,廣邀天下賓客以慶賀。

那時,他和桃朔白是什麼模樣兒呢?

正月十九乃是朱常漵的壽辰,今日是朱常漵整一百的壽誕。

自五十歲后,朱常漵就不在外露面,邠州封地的事務全都交由世子朱由莯處理。朱由莯便是程平安之子,出生便過繼給邠王為嗣,二十歲時就藩,如今已是七十來歲的人了。朝中皇帝已換過兩任,對於這位遠在邠州安分守己又十分高壽的皇叔很是禮遇優待,今年邠王百歲壽誕,皇帝諸大臣都有豐厚賀儀,各地藩王皆是後輩,本人因藩王無法擅離封地,卻都上摺子請示,派了世子前來賀壽。皇帝不僅同意,還特地令太子代皇帝前來,做足了姿態。

王府里宴席豐盛,戲檯子熱鬧,然而這些皇子皇孫們要拜壽,卻得去城外的桃花源,今兒這樣大的日子,壽星公根本沒回來。

以太子為首,眾人進了莊子大門,個個噤了聲,待拜完壽茶也沒得一盞,紛紛被送了出來。這些人出來後面面相覷,心中驚詫莫名,他們那位老叔爺爺分明已是百歲壽齡,然而除了滿頭白髮,面容竟似俊雅的中年男子,只那一雙看透世情的目光暴露出年齡沉澱的秘密。

看來外界傳言老叔爺爺學道有成,果然不假。

朱常漵此時心裡又得意又失落,拿著鏡子不停的照視,撇著嘴道:「嘖,老了。」

鏡中映出另一人的容貌,幾十年過去,依舊是黑髮玉面,清輝皎皎。

朱常漵看著他,目光溫暖,又萬般不舍。他雖學了功法延年益壽,甚至吃了丹藥的緣故駐顏有術,可到底肉體凡胎,再拖下去,只剩一副蒼老鶴皮,又有什麼趣味。

桃朔白走到他身邊:「你我還會再見的。」

朱常漵一笑:「哦,你說來生?可惜那時我都不記得你了。」

「總有一天會記起來的。」桃朔白花費了幾十年,總算弄明白他體內煞氣的形成原因。

朱常漵的確是上界歷劫的仙君,怕是因什麼緣故遭遇了心魔,不得已只能下凡歷劫以求化解,在這過程中,仙君的記憶是被封印的。他既然與之有緣,想來是別有緣故,又因煞氣乃極陰,而他本身乃是極陽,這一世幾十年朝夕相處,氣息交融,那煞氣變得十分安靜乖順,只是如何化解,似乎還窺不破機緣。

朱常漵這一世確實修道,又有桃朔白在旁提點,悟性奇佳。如今他已隱隱窺出了些許端倪,深知凡人力不可勉,又對桃朔白所謂的來生再聚充滿期希。

當晚,朱常漵與他說道:「朔白,幾十年的桃花釀還沒喝呢,可惜了……」

桃朔白心有所感,轉頭看時,朱常漵已沒了氣息。

桃朔白平靜的叫來朱由莯操辦後事,一人來到後山,將地窖中埋藏的一批陳釀盡數收入儲物袋,而後招回木叔等四人,開啟了傳送陣。當朱由莯前來尋他,只看見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一道白光之中。

震驚過後,朱由莯想起母親告訴他的話。

母親曾說,不要怨恨將他過繼給邠王,因為桃公子不是凡人。曾經的他倒不曾怪過父皇母后,儘管失落過,但他也覺皇帝不好做,倒是做藩王自在,卻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母親話中真意。

如今他已是七十五高壽,卻身體健朗,耳聰目明,行走如風,他同輩的兄弟早已不在人世,便是後背子侄都不曾有他這般年輕精神。人一生何所求?平安順遂,妻賢子孝,果然是母親為他苦心籌謀的好福氣。

桃朔白是頭一回在凡間呆了八十年,哪怕這短短几十年於他漫長壽命只是彈指一間,可有了朱常漵相伴的日子格外不同,再次回到地府,竟覺得十分寂寞。

桃朔白沒多呆,給鍾馗留了兩壇桃花釀,再度進了傳送陣。

尚未看清眼前情景,就聽到銅鏡里不斷發出滴滴聲——「友情提示!友情提示!此小世界為民國時期,請工作人員注意衣著外貌。」

緊接著就彈出一條促銷廣告:商城服裝換季,打折傾情促銷,民國手工定製西裝、長袍、旗袍……

不等裡頭傳出報價聲,桃朔白就果斷點了關閉。隨後開始查看原本劇情,《半生緣》,故事背景在民國,舊上海三十年代,幾對男女青年之間以悲涼收尾的愛情故事。

桃朔白匆匆掃過原劇情,又看向目前的進度,但見劇情正式開始沒多久,女主顧曼楨第一次生病。按照經驗來看,肯定是這個階段發生了變數,最大的可能就是生病的顧曼楨有問題。

又點開商城,參看這個時代的著裝標準,心念一動,身上的錦袍就變做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長發也化做短髮,幻化了鏡子審視一番,沒什麼不合宜,就是不大自在,特別是腳上的皮鞋,總覺得咯腳。

又想了想,西裝變做長衫,於以往長衫的樣式略有不同,更貼合民國世情,簡單素白的袍子,腳上一雙黑布鞋。最後,他將木叔四人放出來,不得不在商城買幾身衣服給他們更換,畢竟他身上穿的是法袍,隨心意可變動款式,木叔幾個是打折傀儡,可沒這樣的配置。花費一番功夫,木叔幾個改頭換面,看上去就是舊式家庭里出來的,木叔是灰藍長衫,木山則是對襟褂子,木嬸穿著斜襟盤扣褂,月娘年輕,穿著小立領對襟碎花小褂,下著闊腿褲,時下幫傭都是如此打扮,做事利落。

桃朔白有銀子有金子有玉石古董,就是沒有銀元,少不得又去一趟當鋪。

輾轉三家當鋪,兌換到足夠的銀元,便打算尋個落腳地。桃朔白沒費心思,打算再開一家桃記紙貨鋪,不論什麼年代總要死人,這種店鋪總是不愁客人。至於戶籍身份,他讓木叔去辦,不必辦上海戶口,而是掛在南京鄉下。

將事情分派給木叔等人,桃朔白隱身去了顧家。

順著一條弄堂進去,五號院子就是顧家。這院子不大,有兩層,樓下是顧曼璐住,樓上是顧老太、顧太太以及女主顧曼楨和兩個弟弟住。顧家一共八口人,自從顧父過世,家中的擔子就落在長女顧曼璐肩上,為養活一家人並供弟妹讀書,顧曼璐和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張慕瑾退婚,下海做了舞女。後來有個在交易所吃飯的王先生養了她,給了這套房子,顧曼璐就退到了家裡,成了二路交際花,王先生時常帶著幾個人來坐坐。

此時天色已晚,顧曼璐沒有客人,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

桃朔白正要上樓,突然聽到一點兒聲響。

只聽得有人躡手躡腳從樓上下來,也沒開燈,打開了一樓的門到院子里來。今晚月色還算亮,但見對方是個身姿曼妙的年輕女子,穿著半舊的長袖睡衣,外面罩著件灰粉色絨線衫,圓圓的臉,披散著蓬鬆的頭髮,出了門在院子里站了站,似乎十分煩躁,又不敢發出聲音,繼而乾脆拉開院門出來了。

這就是故事的女主顧曼楨!

桃朔白一眼就看出這「顧曼楨」有問題,身體內寄居著一個異世來的靈魂,到有點兒和程平安原因類似。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夜裡自然溫度低,顧曼楨穿的又單薄,偏不肯回屋子,只在寂靜無人的弄堂門口來回踱步。

如桃朔白所言,她已不是原本的顧曼楨。

這兩天顧曼楨不小心發燒,病了一場,結果迷迷糊糊就變了個人。這個異世來的靈魂是職場白領,叫做顧珍珍,有美貌、有學歷、有高薪,並有富二代殷勤追求,人生十分圓滿,結果富二代冒出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友,嘲笑她貪財上當,兩人起了爭執,對方一個推搡就害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然後……

一睜眼就變成了《半生緣》里的苦瓢子女主顧曼楨!

先時焦灼、煩悶、彷徨,可當不自覺的回憶完整個劇情,突然眼前一亮。顧曼楨家裡雖窮,可人漂亮,有好工作,關鍵是已經認識了南京來的沈家少爺沈世均,作為一個先知,她可以避開原主中顧曼楨的悲劇,再堅持努力不放棄,完成與沈世均的愛情,將來還有什麼可愁?

又想到顧曼楨此生悲劇的製造者——顧曼璐,頓時滿眼冷色。

若非顧曼璐為了拴住老公祝鴻才,狠毒的設計了自己親妹妹,使得顧曼楨被祝鴻才□□,又哄騙了沈世均說曼楨嫁給了張慕瑾,也不會使得曼楨愛情中斷,一生悲劇。當然,這其中顧母同樣「功不可沒」,竟夥同大女兒設計二女兒,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的母親?!

又想到重生以來顧家的情況與記憶中略有不同,但有一天應該沒錯,顧曼璐很快就要嫁給祝鴻才。哼,那樣狠毒涼薄自私的姐姐,就該配給下三濫的無賴!

顧珍珍很快理清頭緒,敲定未來規劃以及應對策略,這才覺得身上涼浸浸的,趕忙小跑著回去睡覺。倒不是她願意出來挨凍,而是顧家人口多,住房緊張,原主顧曼楨是和母親睡一間房的,猛然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怕被顧母問話,這才故意躲出來,順帶理理思路。

眼看著人關了院門,腳步聲逐漸消失,桃朔白這才將目光放在院子外面的一片陰影里:「出來。」

那黑影里似有東西動了動,扭扭曲曲,像一團煙,又似一團霧,好半晌才挪出來,依稀看得出是個白蒙蒙的薄薄人影。這影子晃了晃,好似隨時都會隨風散掉。

「你暫且跟我走。」桃朔白一招手,那影子不由自主的就飄了來,直直落入他的掌中。桃朔白擒了,身形化風,轉瞬便消失在弄堂里。

木叔已定好旅店,是個小套房,盥洗室俱有,十分方便。

未免不必要的麻煩,桃朔白是顯出身形從旅店大門進來,到了房間里,將手張開一揚,白影子就落在屋中。桃朔白又摸出瓷瓶兒倒出一顆藥丸,直接彈入白影口中,肉眼可見的,那白色影子漸漸清晰,竟是顧曼楨!

顧曼楨十分驚恐,連連往後倒退,直至貼著牆再躲不掉。儘管遇上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顧曼楨外表柔弱,內心堅強,最終冷靜下來,問道:「你是什麼人?我、我怎麼了?」

顧曼楨只記得自己病了,迷迷糊糊中似被什麼東西□□了一下,瞬間好似飛了起來。待她有了意識,竟發現有另一個「顧曼楨」生活在顧家,而她彷彿是個影子,說話無人聽,喊人無人應,只能亦步亦趨跟著「顧曼楨」,偏生那「顧曼楨」身上不知有什麼東西,她無法靠的太近。

今晚發現了身穿白衫的年輕男子,好似也無人能看到他,原以為是「同道中人」,可剛剛見識了對方的手段,她就知道猜測的大錯特錯。

但她知道,她一切的疑問對方可以解答。

果然,這回她沒猜錯。

「我的名字是桃朔白。」桃朔白簡單自我介紹,便講起她的境況:「有個異界來的靈魂,趁著你病弱,搶了你的身體奪舍重生。嚴格意義上來講,你的壽數並未結束,若不管你,你就會在世間飄蕩,直至原本的陽壽完結。在這過程中,你就是無人看到的一團影子,和所有親朋好友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你的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顧曼楨嘴唇微微發抖,少頃提出質疑:「她、她為何挑中我?」

這世間每時每刻生病體弱甚至是死亡的人何止千萬,為何偏偏佔了她的身體?儘管顧曼楨以前是無神論者,眼下卻不得不從鬼怪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機緣。」

桃朔白覺得顧曼楨果然是聰慧又堅強,問問題剛好切中要害,那顧珍珍雖不是主觀強佔顧曼楨的身體,但事實已成。作為一個故事的主角,身上背負著一定的氣運,可因顧曼楨的命運十分悲慘,氣運不夠,卻是霉運更多。另外,顧珍珍能順利附身,將原主擠出身體,這可不一般,只怕顧珍珍身上另有古怪。

這一點桃朔白並未與顧曼楨講明,說了也無濟於事。

「你的事我會想辦法,你最好暫時離『顧曼楨』遠一些。」桃朔白好意提醒。

顧曼楨卻是搖頭,滿眼擔憂:「她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她會不會害我家人?我得回去看著。」

桃朔白沒有阻攔,任由她飄走。

顧珍珍躺在簡陋擁擠的屋子裡,原本睡不著,許是吃了葯的緣故,漸漸困意上來,直睡到上午十點才醒。想起原主只請了一天假,她決定好好兒養病,明天就去上班,到時候就能見到沈世均。

顧太太見她醒了,關切的詢問:「曼楨,怎麼樣了?好受點沒有?」

「嗯。」顧珍珍一想到這女人殘害了親生女兒就滿心怒火,若不是現在還得住在這兒,她才不會給這女人好臉色。

她這邊臉色冷淡,顧太太卻沒多想,只以為是生病精神不好,又說:「爐子上還熱著粥呢,你先吃一碗墊墊,一會兒就該吃中飯。」

顧珍珍確實有些餓了,便走過去將爐子上的粥盛了,因擱的時間久了,粘稠的很,便覺不大合胃口,又見配菜只有一小碟兒咸白菜,更覺口中寡味,心中憋氣。顧珍珍暗暗發狠,一定要儘快離開顧家!

第二天,顧珍珍便照著記憶坐電車去上班。

顧曼楨在工廠的寫字間做文員,這對於顧珍珍來說十分簡單,大半的時間裡,她都在隱晦的觀察同一個辦公室的許叔惠。許叔惠是個外貌英俊的青年,言語幽默,能言善辯,是那種很討女孩子喜歡的男子,當然,若是許家的家境再富裕一些,這許叔惠或許真就是個風流公子了。

到了下班時間,許叔惠卻是不等沈世均先走了。這些時日以來,他們三個已成了好朋友,每日一起在小館子里吃飯,今天許叔惠不同行卻是因為和人打賭輸了,要請人吃西餐。

兩個人吃飯,對於沈世均來說有些尷尬拘謹,但卻正中顧珍珍下懷。

坐在小館子里,顧珍珍落落大方的看著面前的沈世均,若單將外貌,自是沒有許叔惠出眾,但難得的是沈世均身上那種沉穩斯文的氣質,只瞧一眼就能讓人產生信賴,而沈世均的性子又老實,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卻沒有花花腸子,可謂十分難得。

顧珍珍評估了一番,很滿意。

沈世均卻覺得今日的顧曼楨十分異常,好似突然間變了一個人,如此直刺刺的盯著人看,即便他是個大男人都十分難為情。沈世均低頭避過對方的視線,心下又是奇怪又是皺眉,又有些莫名的喜悅。

沈世均為緩解氣氛,提起個話題:「我那天見到了你弟弟。」

顧珍珍一愣,半晌才想起前天的時候原主讓小弟傑民去許叔惠家送過辦公室抽屜的鑰匙,但她對顧家上下沒有半點好感,又打定主意要離開,所以不願意提及顧家的人,更何況是對著沈世均。

於是,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沈世均沒料到她反應如此冷淡,一時更加尷尬。

顧珍珍似乎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對,想了想,做出一副傷心之色,低聲說道:「你說的是我小弟弟,傑民。傑民被家裡寵壞了,有時對著外人也耍脾氣,他那天沒說什麼不合宜的話吧?」

顧珍珍記得故事中顧家兩個弟弟都不討喜,加上她心有成見,說出的話自然就帶上不滿和責備。

沈世均倒是沒多想,以為她家家教嚴,忙搖頭道:「沒有,你可別多想。」

實際上,當時顧傑民的態度確實不太對,活似他和叔惠是仇人一樣。

顧珍珍笑笑,自動說起家境:「傑民是我最小的弟弟,我們家姊妹六個,又有母親、祖母,一共八口人,原本日子還過得去,自從十四歲時父親去世,家裡沒了頂樑柱,日子就艱難多了。幸而我現今工作了,家裡的家計也能擔起來,總不至於像過去那麼苦。」

一直緊跟著顧曼楨氣紅了臉,對這個「顧曼楨」歪曲事實的話憤怒又愧疚。顧家一家子能扛下來,全都靠姐姐曼璐做舞女賺錢養家,可從「顧曼楨」的口中說出來,竟完全抹殺了姐姐的存在,好似一切都由她撐起的一樣。

顧曼楨愧疚又著急,這個不知哪裡來的人占著她的身體胡作非為,不僅敗壞她的道德名聲,還嫌棄她的家人,只怕早晚要鬧出禍事來。

顧曼楨忍不住,轉身就朝桃朔白所在的旅店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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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劇情[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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